鸢眉有些好奇,“今日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么多人?” “今日是寺里法会,新来的主持听说是西域归来的高僧,因而有不少人大老远的专程过来听他的法会。” “娘也是来听他授法的吗?” “那倒不是,我们念心就好。”说着就带着她进殿上香,还一口气捐了一贯添油钱。 出了大殿,两人还在檐下纳凉说话,迎面见一个穿着海青的沙弥走了过来,言大娘子一眼便认出是珈罗法师座下的小和尚。 言大娘子把他叫到跟前来问看,“小沙弥,珈罗法师在何处呢?” “师父在凌霄殿呢。” 言大娘子便朝他道了谢,又拉过鸢眉的手絮絮叨叨道,“珈罗法师是你公爹的知交,咱们过去见上一见吧。” 鸢眉不知公爹怎的同一个法师做了知交,不过脑里还懵懵的,就被言大娘子拉过去了。 言大娘子显然是来多回了,一听说凌霄殿,便熟门熟路地带着她抄了一条小路过去,绕过回廊,穿过月洞门,便来到凌霄殿。 珈罗法师还在忙,几个香客拿着签让他解,他便一一答来。 言大娘子见他走不开身,便也没过去,只让丫鬟拿了签筒过来让鸢眉也求一个。 鸢眉也不懂这些,人却已经被言大娘子摁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你先静心,而后默念愿望,然后摇动签筒就行了。” 鸢眉一时还没揣摩出言大娘子让她求签的意义,于是仍怔怔地定在那里。 言大娘子只好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就如此说,信女茵娘,与夫君成婚一年有余,膝下尚未有子,求菩萨赐予婚姻美满,喜得麟儿。” 听到最后一句,鸢眉的脸色几不可查地变了变。 原来,婆母这般盼望她能够替言家传宗接代,这才是她执意要带她过来求签的目的吧。 可是她曾经用过不少避子的方法,如今的身子她自己清楚,这辈子是很难有孕了,所以还没谈婚论嫁前,她便与卿舟坦诚了这件事。 他却并不在意,说他家中还有兄弟,传宗接代的事轮不到他身上,他们便这么成了亲。 可如今一年多过去,绕来绕去,还是躲不开这个话题。 反正她自来不信这些,便无所谓地摇了摇签筒。 摇了一会,只听啪嗒一声,一根竹签落了地。 丫鬟弯腰捡起,递到言大娘子面前。 言大娘子一见到签,登时两眼一黑,丰腴的身子也晃了一下,还是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鸢眉见到言大娘子的神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签,于是慢悠悠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 “娘……” “无妨,”言大娘子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签文,强颜欢笑道,“珈罗法师不仅擅长解签,他也有化解的方法,我们过去问问吧。” 问了又如何,没有的办法的事又怎么能化解? 她几乎能想到,倘若她就此松了口,接下来她便能带着她到处求神拜佛,可是她的身子早就亏空了,况且……她也知道怀孕生子对于女人无异于鬼门关前闯过一回,她向来惜肉怕疼,一想到那场面便犯了怵。 所以现在这样正好,她身子不孕,却也暗自庆幸,刚好也免去了这一遭。 她掣住她袖口道,“娘,我不想知道了,我们回吧。” “没事的,我们……” “娘,我说不想。”她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言大娘子见她面容凝肃了起来,心头一突,只好讪讪道,“那也好,是不是累了?” 鸢眉便顺势点了点头。 送完言大娘子回府,她才返回自己府里。 午寝的时候倒真是困了,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做的都是光怪陆离的梦,也分不清虚虚实实的,连卿舟下值回来都不知道。 这厢的言卿舟也因昨夜这一吵而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值,便匆匆赶到公主府来。 走到寝室见门扉还紧闭着,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也不敢直接推门进去,便在门口左右徘徊。 还是菱香发现了他,悄然对他说早上言大娘子过来了。 他愣了一下,反问她,“我娘可有说什么,她现在心情可有好些了?” 菱香实话实说道,“说不准,早上言大娘子带她上了济苍寺,还游说她求了签,从寺庙回来,奴婢便觉得她有些恹恹的,好容易睡了,到这会子还没醒呢。” 他嗯了一声,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描金的隔扇半掩着,他踅了过去,挨着门边往里望,只见她向外侧躺着,轮廓像山峦连绵起伏,那张明秀的脸上有着淡淡的倦意。 盯了一会,他才自顾自地走了进来,贴着床沿坐了下来。 眸光在她白嫩的脸上逗留着,见她呼吸浅浅,心头隐隐意动,又忍不住揉揉她的头,摸摸她的脸,最终目光在她微张的檀口上停留了一瞬,到底俯下身来亲了她一口。 也就在这一瞬间,鸢眉突然睁着眼醒来,睡得太沉,眼皮仍是提不起劲,猛然见到他俊逸的脸就在咫尺之间,还以为是在梦里。 “夫君……” 她抬手圈住他脖子,软糯地撒着娇。 “眉眉。” 关起门来,他偶尔会这么亲昵地唤着她的小名,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也只有在这一刻,她不再是茵娘,而是江鸢眉。 见到他这般和风细雨,她又想起自己昨夜的无理取闹来,这一想,胸口的气血便涌动起来,一股酸涩窜上鼻间,眼泪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哭什么,娘今日说了不好听的话了?”他一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一边问道。 她摇了摇头,“是我昨夜嘴上没有分寸,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当然明白,”他揽着她坐了起来,这才缓声道,“其实昨晚回去之后我也有认真反思了自己,你说得也没错,我虽拥有了你,可却没有一日不是如履薄冰的,是我患得患失,忽略了你的感受,这才让你受尽委屈,既然话都说开了,今后我一定改,还请娘子再给我一个机会。” 她破涕为笑,主动吻上他的唇,“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77章 和离 两人便这么和好如初。 可他们都忽略了婚姻的本质, 其实婚姻不靠感情度日,虽然有感情作为脊柱,那些柴米油盐的小食会显得没那么乏味些。 后面又因她久未有孕, 言家也逐渐焦急,病急乱投医, 两人也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开始了无尽的争执、和好, 到了后来, 两人都有了隐隐的疲意。 转眼又过了一年。 这年里朝中发生了件大事,李昭谋划了起兵造反,可消息竟提前泄漏到皇帝耳里,皇帝不动声色,仍旧设宴等待瓮中捉鳖, 李昭便这么被羽林军当场拿住, 落入西狱地牢听候惩处。 言卿舟主张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向皇帝谏言处死李昭以儆效尤。 然而这一谏言不仅令皇帝不满, 就连向来与他要好的太子李羲也因此与他起了争执。 一方面是朝堂寸步难行, 一方面是家宅也不大安宁, 两厢夹攻之下, 他又没头没尾地将她晾在一旁。 不过是意气行事,过后他也止不住后悔,可他们的争执还没有释解,李羲便约了他在画阁相见。 自从他主张处死李昭后, 他与李羲的关系也变得尴尬, 两个人坐下来一时无话可说。 言卿舟不知道的是,其实李昭之所以当场被拿下, 还是李羲向父皇告的密。就在事发前半个月,他忽然收到一封密报,信上说明李昭欲在宴席上与僧人起兵造反。 他虽嫌少主动过问朝堂之事,可也不会不知李昭的为人,可看到这封密信,他还是不相信三弟会做出这种事来,再说传信之人也匿了名,为何要向他检举这件事,目的还未明,因此,他先是摸清了虚实,这才下了决定。 可如今李昭被捕,荣妃跪求他,要他向父皇求情,他心头愧疚,只想着无论如何,留他一条性命,可这时候,他与言卿舟却产生了分歧。 言卿舟说他不够果断,他又何尝不知自己不够雷厉风行?偏自己占着嫡长子的身份,不得已被推到这个位置上来。 “三弟实在糊涂,有负父皇厚望,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羲说完一顿,端茶抿了一口。 “殿下为何如此说?” 李羲半敛着长睫,淡然道,“我们身为皇子,生来就是父皇操纵的棋,父皇也知道我难当胜任,可偏要让我担下这个责,你可知为何?” 言卿舟不解地蹙起眉,“殿下是中宫娘娘的嫡长子,厚德流光,储君之位,本就该是你的不是嚒?” 李羲却摇了摇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非也,他真正属意的人是三弟,可三弟毕竟不是母后所出,他不过是为了他能名正言顺的继位,从而把我推上这个风口浪尖罢了,至于二弟……父皇从未考虑过他。” 可李昭却先耐不住性子,做出了这等谋逆之事来,这要父皇如何原谅他? 言卿舟眸里闪过一丝愕然,“殿下……” 李羲转过眸子看他,嘴边浮起一丝浅笑,“我早说过,我志不在朝堂,你总是不肯相信,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言卿舟内心轰动,可过了一瞬才认了命,“臣……臣信。” 李羲又淡淡抛下一句,“所以……三弟即便逼宫造反,父皇还是不想对他动杀心,你懂吗?” “可是……” 李羲看向他的眸色渐沉,“他还是本宫的三弟,本宫也见不得他死在我前头。” 他说完又叹息一声,“说我优柔寡断也好,原本生在天家镇日除了算计就是算计,可我还是记挂着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三弟。” 太子重情,他自然知道,可李昭犯了谋逆之罪,他都还想用爱感化他,未免可笑,直到这时,言卿舟才意识到,他的确不适合为一国之君。 不过他们的交情也有多年,一开始,他们以画会友,到最后他成了他的拥趸,李羲一直活得游离而透彻,原来,看不透的那个人,是他。 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隐隐一动,声音却沉下去,“臣明白了,多谢殿下告知,不过臣既然入仕,便有修身劝谏之责,殿下当然有你的恻隐,而臣也有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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