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在远方能过得好,那她也无憾了,倘若他有拮据的地方,她也必当搭救他一把。 可她没想到,就在她前脚搭船离开这里时,后脚言卿舟就来到了宁阳。 他虽受流放之刑,可因父亲的关系,并未受到多少苛待,只是关外到底气候恶劣,刚到那里他便染了风寒,直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后来, 一道任命书的出现,终于将他从苦海里解救了出来,他就这么来到宁阳,赴任知县。 到了衙门,衙役多了不少生面孔,却也有人认出他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言知县回来了!” 回过头来,他已经被衙役们团团围住,衙役们对他诉苦,抱怨自从他走后的那任知县亳无作为,不体恤下属云云。 言卿舟只是沉默地聆听着,这熟悉的感觉好像回到了那段令他难以忘怀的时光。 “言知县,这回你过来就不再走了吧。”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怎又祝人一辈子不走的,我祝言知县步步高升。” “你这鬼灵精,就你会拍马屁!”两人说着不由得争吵了起来,一时衙门里吵吵闹闹,没个清静。 忽而门外有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你们这群人,都闲着没活干是吧,还不快点下去!” 众人回眸一看,见卞道仙已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于是便作鸟兽散了。 卞道仙与言卿舟隔空对视一眼,这才缓缓朝他走了过来,对着他拱手作揖道,“下官参见言知县。” 言卿舟拍拍他的肩膀道,“听说上任知县的事,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卞道仙撩袍坐了下来,摆摆手道,“算不上什么,不说我了,你不是流放充军了嚒?” 言卿舟也跟着他坐了下来,睨了他一眼道,“你盼我一直流放呢?” “怎么会呢,”他边说边翘起一条腿,“我只是有些好奇,不过想来你是立了功,所以才脱离了那苦寒之地吧。” 说到这个,他也有些茫然。要说立功嘛,他一个文臣,能立下什么功劳?他不过是轮岗放哨,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可这样的日子却没有持续多久,他便接到了任命书。 “也许是我爹向朝堂说情,我也不大清楚。” 卞道仙看着他又深深叹了口气,“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情路坎坷。” 分开一年多,每当一个人躺在床上时还是不大适应,闭上眼都是她的身影,直到动身宁阳前,他才真正决定要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如今从别人口里听到她,他的心头也止不住一阵挛缩,而后那点痛意又被时过境迁的无力感掩埋。 他转眸睐他,“怎么提起她了?” 卞道仙见他这般模样,不禁道,“她在我们家住了两个多月,刚离开了三天,她还说她要去找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知道。 原来她也还没忘了他吗? 可是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吧。 他嘴角勉强扯动了下,“现在知道了。” 卞道仙有心安慰他,虽然不大可能,但还是开口道,“现在派人去找,说不定还能……” “怎么找,你知道她走的哪条路吗?” “不知道。” 他起身推开窗,眺着远处的苍穹和墨影,一群大雁从空中掠着向北,那是一道优美的弧线。 他怔怔地想,这群大雁会追逐上她的脚步吗?又或者,当她举目望向天幕时,能否发现这一群来自南方的大雁? 可无论如何,错过就是错过,倘若下回有缘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到那时,说不定各自已经走出了过去,重新组建了家庭,见了面,也不过是相视而笑罢了。 他喃喃道,“她总会知道的,是我对不起她,也是我们缘分不够,不强求了。” 听到他这么说,卞道仙也轻轻叹息。 两人便默契地转移了话题,毕竟久别重逢,挚友之间也有无数话要讲,于是便冲上一壶茶,各自说了起来,不在话下。 再说鸢眉,北行之旅并不顺利,先是路上水土不服耽搁了一段时间,而后又走错了路,弯弯绕绕的,直到初冬才出了关。 此时的关外已经下了雪,雪花像扯絮一般飘了下来,北风像是刀子细细地划过每一寸娇嫩的肌肤,即便她每日只窝在驿站里抱着手炉取暖,也忍不住冻得直打哆嗦。 侍卫回来向她回禀,“殿下,属下没找到驸马。” 她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怎么会?” “听说驸马在前阵子收到任命书,如今已经前往宁阳赴职了。” 闻言,鸢眉眸光闪烁了一下,心头也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一想到他终于脱离这苦寒之地,她也暗暗替他高兴。 当然,没有亲眼再见到他一眼,不可谓之不遗憾。不过她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知道了世间万物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苦楚,与他们相比,她能够走出过去,逍遥自在地走走停停,已经是幸运了。 所以,当她冷静下来时,她才发现,她已经不执着于过去,更无意与他再续前缘。 这样也好,就让那些酸甜苦辣的过往,埋葬在这座天山脚下吧。
第79章 莫兰 这年还未及年底, 帝薨,次年二皇子李觉继承大统,改元天裕, 江山就此改写。 自从李昭造反未果,被先皇下令处死, 而李羲过度伤心导致神志不清后, 江山便一直处于不可控的方向。 先皇当然不愿李觉坐上那把龙椅, 在他心中, 李觉出身显微,不堪匹配,李羲得了疯症后,他以他对兄弟关心甚少为由,冷落了他大半年。 只是后来身子骨渐渐颓废了, 在众臣的举荐下, 他才不得不将李觉立为太子。 李觉就这么登基成了新皇,而李羲的病情也逐渐趋于稳定,与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他被封了王, 迁出了建京城, 成了逍遥自在的画圣。 这些事, 鸢眉也是一点点从百姓口中得知的, 毕竟离京甚远,事情的真实性已有待考究,她听后也只觉得有些飘渺,这些都与她没有多大干系了。 她沿着地图而行, 到了大杨镇时, 有个小娘子听说她是德章公主,与同伴对视了一眼, 面红耳赤的,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鸢眉有些困惑,那年长一些的同伴才帮忙道,“殿下,小妹十分敬仰你,家里头还有你写的一整套书,没想到还能在这见到你!” 哦,说到这个……她是荔枝主人的事,不知是谁曝光出去了,如今她走到哪,都会遇到将她奉为尊贤的小娘子。 一开始她还想追究这消息是出自于谁之口,可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无从追究,反正一开始知情的那几个人纷纷矢口否认,她又能拿他们如何? “都是闲暇时间写的,不过是打发时间……” 那小娘子听后热泪盈眶,瘪着嘴道,“殿下,你也太谦虚了,小女从殿下的文字里窥见了锦绣江山,得知了我从未见识过的世界,为女郎总是生来束缚,小女感激你带我们走出那么远的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激励这么多年轻的小娘子,不过既然身为公主,她的身上肩负着比别人更沉的担子,能成为她们心中的榜样,她当然也有些欣慰。 于是她摸了摸她的头道,“这算什么,我看你也是读圣贤书的,未必不能自己亲自出去走一走。” 小娘子闻言愣了愣,这才点了点头。 整理好思绪,小娘子又踌躇着问,“殿下,你这回要在大杨镇住下吗,我们这边有不少小食,要不我带你去逛逛?” “也好。” 说着一行人便沿着集市走。 小娘子姓莫,单名一个兰字,今年才不过十四岁。 听到她自我介绍,鸢眉忍俊不禁,望向她的眼神里又多了分慈爱,“我要是年长个几岁,差不多是可以做你娘的年纪了。” 兰娘大吃一惊,目光又止不住在她身上流连了一遍,“殿下,你可真看不出年纪呢,你也太好看了,身上还香香的……” 说得一行人都笑了,荣芝也忍不住调侃她道,“你这丫头,嘴里抹了蜜吧,这么会说话。” 兰娘撇撇嘴,一本正经道,“我这是发自肺腑的,我这可不是恭维。” 这话又把大家逗得前俯后仰。 说话间到了一处小摊,兰娘问:“殿下吃过大肠嚒?” 鸢眉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却是荣芝先开了口,“殿下是金枝玉叶的人物,又怎会吃过如此粗鄙的东西?” 兰娘被她斥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鸢眉这才对荣芝道,“不得无礼。” 说完又转头对兰娘说,“我是不曾吃过那东西,难道不会有膻味吗?” 兰娘见她态度和缓,还带着一丝求知的欲望,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只自信满满地向她介绍,“这要看肉贩子有没有处理好了,处理干净的大肠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 说完又指着前面那家破旧的小摊道,“这家是我们镇上顶有名的,用洗净的大肠灌的糯米,花生、香菇等,蒸好了再蘸甜酱吃,现在还早,等晚一点就要没了。” 鸢眉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你们这里的特色,那我当然要试试。” 于是便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兰娘则自告奋勇地上去跟摊主点了两盘,主仆几人既害怕,又新奇,见兰娘像没事人似的夹起切得薄薄的一片放进口中嚼了起来,这才纷纷动起了筷子。 鸢眉也枯着眉头吃了起来,一入口才发现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臭,蘸着甜酱吃反而甜津津的,还有香菇糯米在嘴里爆出来的油脂香。 只不过吃了四五片,菱香便低声劝道,“娘子,糯米难克化,你肠胃娇弱,还是少吃点吧。” 鸢眉知道自己肠胃不佳,平时也都有意养护,于是节制地搁下了筷子。 兰娘觑了她一眼道,“殿下肠胃不好,那要不吃点粥暖暖胃吧,我娘的黄鳝粥熬的可好了,又粘又香的,还滋养补血。” 菱香问,“便是粥,还能怎么个稀奇法?” 兰娘哎呀叹了一声,“姐姐就不知道了吧,虽是一碗粥,t熏群吧仪斯八衣流九六散发布此文可菜是自家种的,鱼也是自家养的,还要用清泉水熬的粥,能不香嚒?” 在兰娘的自卖自夸下,鸢眉便跟着到她家住了下来。 她的家在远郊,是一所农舍,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子,一边晒着谷子,廊庑底下则整齐地挂着一排腊肉,又有一角种着无数的奇花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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