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便他这样的坏脾气冷性子,不解风情得很,不但不与那些女子一个眼神,反倒将人甩得干净赶得彻底。 长孙曜瞧她发怔,曲指轻点了点她额,低沉的嗓音带着点沙沙的哑。 “留下陪孤?” 长明叫他这一句话惊得瞪大了眼。 长孙曜看着她,好似是认真的,见她呆着似动不得了,轻轻笑了一声。 “吓着了?” 长明哪能认,也没什么大不了,便是留下,不也是他洗他的,她待她的。 “没有。” 长孙曜唇角含笑,他生得高,单薄的雪色细丝长裤虚掩着一双线条肌肉优美的长腿,裸着半身,腰腹衣带束出一截劲瘦好腰,越发显得他肩宽腰窄,胸前腰腹肌肉线条流畅紧实,一双赤足踩在墨色玉砖,强烈的白与浓烈的墨色撞在一起,越发刺激人,当真再惑人不过。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伺候他沐浴的宫人都是内侍,这换哪个女子能不失态。 长孙曜拉着她贴近身子,男女的身形差立刻现了出来,身材高挑的长明竟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娇小。 长明平日在李翊裴修身边,从没有过男女身形差异的压迫感,呼吸不由得一滞。 长孙曜扶着她的双臂亲了亲她红得过分的脸,轻咬了两下她的唇,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下套进她的指,低首在她耳侧,轻声:“待会儿帮孤戴上。” …… 薛以神色严肃,从重华殿跟到庆华殿外的两个宫女手里捧着鞋履衣袍,面色吓得煞白,但在薛以面前却也不敢失礼。 薛以看到长明的模样便知,这宫女传话没传清楚。 “怎吓着姑娘了?” 宫女尽量镇定,答:“姑娘一直睡着,奴婢不知姑娘醒着没有,一时不敢去唤姑娘,未料奴婢与细雨的谈话竟将姑娘吵起来了,姑娘醒了问话,奴婢回的也不仔细,一时着急,便只说太子殿下遇刺。” 她回话时却忘记说最重要的话,太子殿下无事,在长明身边伺候好些日子了,她心底应该清楚,太子殿下遇刺心情必定不甚好,薛公公问这话,是备着姑娘醒了请姑娘去庆华殿,陪陪太子殿下。 “再觉自己说话不仔细,还没来得及告诉姑娘太子殿下无事,姑娘便因担心太子殿下,跑出重华殿了,姑娘跑得太快了,奴婢实在跟不上,又不敢在后头大喊。” 说完,两个宫女捧着鞋履衣袍跪下。 “奴婢知错,请薛公公责罚。” 薛以看二人此刻没有哭喊推卸,便是害怕,也没有失态,还算得体,长明是什么性子他也清楚,再没有叫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受罚的,便是这些个宫人伺候不好,也只能由长明来罚,再者太子殿下并没有因此不高兴,主子欢喜便是最大的事。 “姑娘心软,今日不罚你们,以后伺候姑娘要更仔细。” 二人赶紧应了。 * 长孙曜在南雀街遇刺这事,很快便传遍京中。 长孙曜今早去大理寺,只带了些随侍宫人和二十名亲卫,南雀街刺客却有七十二人。坤仪宫已经知道长孙曜无事,东宫留了三个活口,亲卫无亡,伤了五名,没有太大问题。 霜降再来回话时,已经是陈炎处理好南雀街遇刺之事后。 “回禀皇后殿下,是工部包辉。” 姬神月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夜风将她披散的墨发吹散。 今夜的风有些大。 风吹得窗帷沙沙作响。 高范见长孙无境并没有叫人关上窗子的意思,但显是嫌恶窗帷吵人,便将窗帷卷起了,殿里头安静了不少。 南境案与枇子山案牵连甚广,除却目前的主谋嫌犯霍家,不提各州县,京中文武官员与霍家有牵扯逾二百人,因从霍家抄出的各方证据,已超四十位官员被暂押问话,其中已被问罪者有十七人。 而今日行刺长孙曜的幕后之人——工部尚书包辉,就是由霍极提携的,是霍极底下的人。 包家与霍家牵扯自然不可能少,虽还没查到包辉身上,但也是早晚的事,包辉冒险刺杀长孙曜,足说明包辉犯的事必然不小。 虽说长孙曜无事,但行刺储君是诛九族的大罪,高范心底猜出大概,恐怕这包辉跟着霍极背地里做的事,也该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一面是霍家一派的肃清,一面是京中关于长孙无境的流言,高范深觉,这日子难过,脖子上天天都架着把刀,只怕哪日就没了脑袋。 他猜得包辉,却不敢猜长孙无境心底如何想,卷了窗帷又悄声退到一旁,耳边只有夜风声,忽听得京畿卫统领重恕求见,心下一颤。 重恕负责处理京中流言蜚语。 听重恕禀告京中那些关于长孙无境与南境和枇子山有牵扯的流言蜚语处理了大半,不大有人传了,高范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处理归处理,那影响却是收不回了,只怕还是要时间才能叫人忘记。 且,强压流言蜚语也并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重恕才禀告完,叶常青又自外入内禀告刺杀一事的处理情况。 “回禀陛下,包辉自戕,东宫施临与大理寺卢少延已将余下包家人抓拿入大理寺。” 施临是东宫亲卫副首,卢少延则是大理寺少卿。 高范屏息,从长孙无境面上读出几分厌烦和鄙夷之色,但许是因重恕的话,长孙无境面色便是不好看,也不似前头两日那样难看。 长孙无境面色沉沉,捏着神农针指环。 “大理寺呢?” 叶常青低首,知道长孙无境问霍家的情况,可大理寺如今比天牢还严实,硬着头皮再禀:“没有消息。” 真算不得好消息,高范这样想,忽地一声金属器物落地的声音,叫心弦紧绷的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铜铸的麒麟镇纸。 这声响不算小,尤其是在这寂静的宫殿内。 殿内气息凝滞几瞬。 宫女低首蹲下身子拾起姬神月落地的铜著,擦净了再奉给姬神月。 姬神月黛眉轻蹙,执铜著轻拨了拨香炉。 没有消息。 霜降知这是太子殿下有意不叫皇后殿下知道,平日里太子殿下做什么事,只要皇后殿下想知道都能知道,但现下太子殿下突然将霍家的事封了,必然是有事要瞒了。 不管怎样霍家都是诛九族的死罪,霍极必然不会顺着长孙曜认罪,姬神月只能确定长孙曜不会让霍极现在死,旁的长孙曜要如何做,竟也猜不出。 那些关于长孙无境与南境枇子山的流言蜚语已经叫京畿卫慢慢阻断,再与长孙无境一些时间,这事恐怕就压下去了。 这叫姬神月心里不爽快。 霜降心里很清楚,长孙无境不是好拿捏的,但以太子殿下的性格,必然也不会让长孙无境就这样处理了这事,霍家案必然还会起纷争。 也不知过了多久,霜降又听姬神月冷淡开口。 “顾氏养女如何了?” 霜降一怔,头皮发麻。 “回皇后殿下,没有消息。”
第123章 写出来 杨弃这些日子吃住都在衙内, 除了那日东宫另送的密折,长孙曜这几日都没再过问霍家之事。 他抬头看一眼滴漏,正好酉时二刻, 一名青衣官吏突然急色来禀。 “大人,霍极幺女晕倒,霍极发疯, 对霍焰动手,要掐死霍焰……” 杨弃愕然起身,大步迈出去, 额上已经沁了一层细汗:“现在呢?” 与杨弃同在衙内的少卿卢少延闻此, 面色可不比杨弃好看, 跟着杨弃去, 太子殿下留霍家要霍家认罪,这个节骨眼上,霍家罪还没认,人先出了事,他们便是失职。 青衣官吏疾步跟在杨弃和卢少延身侧,快声说着情况:“狱卒及时拉开了霍极,霍焰的命还留着,这样一闹, 下官不敢再让几人见了,已经叫人先分开,送回各自的牢房去了, 可是要禀告太子殿下?” 大周的牢房是分男女的。 倘若慢些, 霍焰这会儿必然没命了, 谁能想到霍极竟会突然发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杀, 他想怕不是牢里关久了,发疯了。 可偏的,让霍家人见面,是太子殿下的令,这又如何是好,往后每每见面便将霍家人都绑了,一个个看着,叫他们大眼瞪小眼的见吗? 可太子殿下又说了,只叫霍家一家五个见,并没有说让官吏陪着一道见。 杨弃听到霍焰没死,脚下步子倏地一顿,面色奇怪地回身,抬掌止住两人。 * 霍极目不转睛地锁着的牢门,牢中没有窗,狱门远离牢房,没有一点外头的光进来,叫人分不出昼夜,不通气的牢房气味难闻,湿潮得厉害。 牢房口的粗碗里放着半碗咸菜,并一只粗面馒头,这是牢里早间发的饭,碗胖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脏老鼠,见霍极没有动静,瘦鼠一双绿豆大的眼瞅着霍极,一边警惕啃咬着馒头。 灰壁上的油灯已经添了两回灯油,霍极入狱这些日子几没有阖眼,已经清楚牢里每日添四次灯油,三个时辰一次,现在大概是申时。 越近酉时,便越发煎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霍极没办法算得刚好,只觉得今日的酉时来得慢了许多,许是他自己算错了,他这样想,灰白的脸毫无生气。 晚间发饭的狱卒拎着篮子食桶来,昏暗的灯火洒在霍极身上,狱卒瞥了一眼霍极,发现霍极突然生了半头华发,苍老了十数岁,他没太在意,以这种罪入狱的,能有几个无所谓的。 大周牢房还算过得去,即便是死囚犯,吃的也是干净吃食,一旬还发一次荤菜,再没有馊饭霉菜给囚犯吃的。 晚上发的是粗面窝头和白粥,狱卒面无表情地倒了霍极碗里的吃食,换粥,没有留意霍极变了的面色。 牢里一日发两顿饭,朝食辰时,暮食戌时。 一连三日,紧锁的牢门都没响过。 这日,狱卒同往日一般,倒了霍极没用的饭菜,今日暮食有一勺肉,霍极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一把攥住发饭的狱卒往窄小的铁栏里撞。 …… 发饭的狱卒差点被撞死,情急下手里打菜的大勺就抡了过去,霍极被砸得头破血流,闹出很大的动静,隔壁牢房的霍焰一双眸子猩红,如同一座石塑般地沉坐着。 牢房的混乱将杨弃惊动了。 霍极死死盯着杨弃,杨弃也知道霍极想问什么,但杨弃偏没如霍极如愿,反倒是将牢房上下重新安排了一番。 眼看杨弃要走,霍极陡然出声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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