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漂亮啊。 你是说,那匹马,那女孩子骑着的那匹马,那匹高头大马,那应该是西域大宛马吧,一定是! 你从小给东家牧马,你骑术高明,你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那样,你就可以加入骑兵队,去更大的世界里,冲锋陷阵…… 你沉醉在那个有关骏马的梦想中,也不去想想,这巴掌大的怀朔镇里,谁家的姑娘,有资格骑得上,那种来自遥远西域的,大宛马? 回过神来,城门边那匹马,带着它的主人一起,都不见了。 过了一会,一个同袍,带着一脸坏笑,小跑到城墙上来,凑到你身边,用他的肩膀,拱了拱你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诶,贺六浑,刚才娄家二小姐,跟我打听,你的姓名家世,还有……生辰八字。 哪个二小姐?你憨憨地问。 去你丫的!同袍一边笑骂着,一边以一记慢拳,呼到你已经绯红的脸上,又说:娄家姑爷,以后别忘了兄弟们啊。 滚开!你是真的有些生气,觉得他在取笑你,你便推开了他,别过脸去,让这草原的夜风,把你滚烫的心,吹凉。 刚才那一瞬间,你也不是真的,满脑子西域大宛马。 你其实也知道,这怀朔镇,谁家姑娘能骑得上大宛马。 你的目光,其实也撞上了那姑娘的目光。 你也晓得,那样的目光,是怎么个意思。 可是,你也知道,你家,连一头瘦驴,都牵不出来…… 没有马的鲜卑人,差不多,也不是人。 你骨子里的自卑,严肃地命令自己,不要多想! 免得受伤。 她不过是,在家里,油腻荤腥吃多了,想出门来,找个味口恬淡些的姘头吧,她们这些贵族家的夫人小姐们,都这样,姐夫跟你说过,同袍们也跟你聊过。 你才不愿意做姘头呢!家虽然穷,但做人要正派,要有骨气…… 高大哥!背后有人轻声叫你,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心里其实很希望,叫你的,就是刚才那个姑娘,但转过头来看,却不是,眼前这个姑娘,衣着简单素雅,从她那豪门童仆的标准双丸子头来看,她可能,是刚才那个姑娘的侍女。 果然,那侍女把双手捧着的一袭锦袍呈上,说:这是我家二小姐给您的,她说,晚上风大…… 不远处,几个同袍,各自杵着长矛,一边偷笑这,一边假装执行警戒任务。 得了吧,你几个牛马,真上班时,站得都没这么直。 不可能等人家,亲手给你披上吧,这锦袍,你接,还是不接呢。 人家侍女也不急,就那么一边捧着,一边悄悄抬眼看你,看你窘迫的样子,偷偷笑。 还是接过来吧,你伸左手去接,忽然又想起不妥,又把右手伸过去帮忙,以示尊敬。 你那两条手臂啊,僵硬得近乎抽搐,动作古怪得有些魔性,你那两只手掌啊,平时随便拎起百斤石锤,呼呼的转圈,这会,却跟抓娃娃机里的那个爪子似的,柔若无骨,娇若无力。 后面的同袍们,终于笑出声来了,然后越笑越大,搅得人家侍女也挂不住,松手捂嘴,笑弯了腰。 人家松手的时候,你还没拿稳,那锦袍掉在地上,呼的一下,腾起一阵香风,香风深处,你看见一封书信,心里又是一咯噔。 趁着众人狂笑,你抓起那封书信,拿锦袍裹了,抱在怀里,猫着腰跑进了库房。 月光下,你看见,信里的姑娘说,她是鲜卑人,姓娄,闺名昭君,生辰八字,与你相合…… 唉,你叹了口长气,心里说:娄小姐啊,我们之间的关键,不是八字不合,而是家世不合啊。 所以,这是不可能的事,你想,那就不用回复她了吧。 况且,她今天,是不是喝大了? 应该是,记得她的脸,那么红,明天大觉一醒,她万一就啥也不记得了,根本不认这茬,那时候,你的回信却出现了,那岂不是笑话? 对,不用回复她。 那是你职业生涯以来,最长的一个夜班,你把长矛,在城墙上每个坑里,都杵了一遍,都杵不稳,愣是没睡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那位双丸子头的侍女,又来了。 你把锦袍叠好,双手递给她,她却摇摇头说,我家小姐,叫你留着。 那,你来干什么?你一边挠后脑勺,一边问双丸子头。 高大哥,你不写点什么,给我家小姐,让我带回去? 呃…我…那个…哎…嗨… 最后一个“嗨”,声调读四声。 你没做错什么,却觉得无地自容,只好往右边一个大侧步,绕过挡在身前双丸子头侍女,跑开了,刚好也是换班的时间,你放下长矛,就往家里跑。 放长矛的时候,你才发觉,那锦袍,还在手上。 总不好直接丢了吧,那也太伤人了,万一,人家是真心的呢, 带回家吧,交给姐姐,让她裁成几件衣裳,大家都穿。 离家门口还有老远,你听见一声高亢的嘶鸣,你赶紧箭步上前,昨天你看见的那匹大宛马,就在你家门前,缰绳在你姐姐手里,你姐姐一脸茫然的样子。 姐姐看见你手上,熠熠生辉的锦袍,闻到那锦袍上,有姑娘的体香,一下子,就不那么茫然了,立马又好像啥都懂了似的,凑过来问你:谁家的姑娘啊。 你不想回答,背过身去,拿手肘顶开了多事的姐姐,接过她手上的缰绳,闷声闷气地对她说:我给人家还回去。 去吧,跟人家好好说。姐姐说话,明显带着笑意。 真是高头大马,比你都还高些,马嘴刚好够着你的耳背,一路上,它一直在你耳畔,打着响亮的响鼻,搅得你心烦意乱。它的鼻涕唾沫,也一直往你的后劲子里招呼。 你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揩了一把,这时,你瞥见那大宛马,确实英俊威武,你心头一动,顺手摸了摸它的牙口,从牙齿数量判断,它顶多两岁半,还远不到最健壮的时候。 要是这马,真是我的,那该多好啊。 巴掌大的怀朔镇,一会就到了娄家门,你自惭形秽,不敢去敲那朱红色的正门,绕到旁边,敲响了他们家,厨娘进出的小门。 厨娘并不知道二小姐心头的事,但认识二小姐心爱的马,起先以为,你是盗马贼,转念又想,若是盗马贼,把马又牵回来,作甚?,于是,只好喝令你在门口等着,去请示二小姐本人,该如何处置。 你也忒听话了,叫你等着,你就乖乖等着。 等了半晌,才想起,你只需把锦袍卡在马鞍上,把马拴在树上,就算还给人家了,还等什么呢等,要是人家真的出来了,你说什么? 安顿好了,你摸了摸那马,让它在你耳边,再打了个响鼻,转身要走。 “高欢!!!贺六浑!!!” 身后响起一声春雷,惊得你浑身一颤,你那个女里女气的大名,你这个俗里俗气的小名,从来没有被叫得,如此动听过,虽然,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嗔怒。 “你给我,转过来!” 你又那么听话,叫你转过来,你就转过来。 转过来一看,使唤你的,是昨天在城门下的那姑娘,眼前正在气头上的娄家二小姐。 你莫名地有些怕她,虽然你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虽然你俯视着她,你还是觉得,你的心脉,被她给掐住了。 你的胯部,撑起了一个小毡房,军营那种的,尖顶小毡房。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娄家二小姐,开口就数落你:“我送你东西怎么啦?嫌弃呀?大大方方地拿着呗,怕什么?怕人说?我一个姑娘家的,还没怕人说呢!你一个大男人,怕人说?怕人说,就拿出点真本事来,做点事情出来,给大家瞧瞧!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你两眼直盯地面,不敢看她,就像掉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似的。 她看你那傻样,噗呲一声笑了。 你听见她笑了,悄悄抬眼看她脸色。 她见你,在打量自己,赶紧收起如花笑靥,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贺六浑,告诉你,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必须给我证明,我看上的男人,不是一般人!当然,我可以帮你。” 说完了,她自己,倒先害起羞来,赶紧把红透了的脸庞,埋进了自己的双手。 这是她昨晚准备了一整夜的说辞,本想找机会,温柔地对你娓娓道来,结果,没成想,却在怒气的吹逼下,一股脑地,全怼到了你脸上。 你也有些生气啊,什么啊!为什么被你娄家二小姐看上了,就得为她去证明什么?凭什么,你们娄家,又不是我的东家。我现在,可是吃着皇粮的人。 你知道吗?倔强的少女,和嘴硬的少年,最容易走散。 幸好…… 她真好看啊! 她,像草原上,那种一身白毛的小母鹿,连睫毛都是白的那种,传说五百年,才会有一只。 你看见了她娇羞的样子。 你下身,那个突前的小毡房,在拉扯着你,往前走,往她身前走,去触一触,她的手。 你,要不要,走过去? 这一刻,你的选择,会决定你人生的 A,或 B。 也是这个世界的 A,或 B 你如果不去,她就不会是你的妻。 你就不会有一个贤内助,命运,只好采用另一个剧本,另一个剧本里,你只是芸芸众生。 本书故事,至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关注。 谢天谢地,你走了过去…… 爱,是一种自由,不自由的爱,不是爱。 自由,不需要别的理由,自己,就是自己的理由,有了别的理由,也就不那么自由。 所以,爱,不需要寻找理由,追溯前因。 但是,爱,却需要面对未来,承担后果。 所以,爱,是担当。 娄二小姐,从恍恍惚惚地认识你,到风风火火地吵着要嫁给你,前前后后,才不过一个月多月的时间。 管不住女儿的娄老爷,无奈之下,以天价聘礼为最后的招架。 你姐夫帮你算了算,卖掉一千匹骏马,差不多就够这个数了,可是,你也知道,你们家,一头瘦驴都没有。 这样吧,你去好好求求娄老爷?你姐夫说。 你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当没有这回事了吧。 你宁愿吃苦,吃大苦,宁愿挨痛,挨大痛,也不愿空着手,去求人。 结果,那铁了心跟你走的娄二小姐,跟她那个双丸子头的侍女一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自家的金库,把几箱子的钱,全塞给你,让你又拿给她爸爸,下聘。 满脑子问号的娄老爷,拿起一个银锭,翻过来,看见底部“娄府藏银”四个阳刻大字,瞬间明白了一切,终于勃然大怒,把二女儿赶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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