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兵卒子将手里的缰绳递给领头的,有些不情不愿地退到了后头。 “都往边上去点儿,围在这儿干嘛,盯着点四周。” 那领头的粗声粗气地喊着,边上几个人更加不情愿地四散开一点,给中间留出一点空隙。 走了没两步,那领头的就慢慢地靠近王桓,侧过头去,低声道:“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我瞧瞧,若是你肯交上来,到了大营,我自是帮你打点。” 王桓嘴角轻微勾了一下,脸上摆出一副不愿意的模样,“算了,我后悔了,我这宝贝还是献给世子殿下为好。” 那领头的继而眼露凶光,脸上却依旧讪笑,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您拿出来叫我开开眼也行啊。” 王桓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稍稍松动,“罢了,给你瞧瞧,你可看好了。” 将手上已经断裂地绳子猛地睁开,飞速地从袖口抽出匕首,身体前倾,胳膊向前递,用了十分的力气,一把将匕首插进了那领头者的胸膛。 由于两人靠得很近,周边的几个小卒子都没看见这里的情况。只有那首领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来不及开口就咽了气。 王桓松开手,那领头的尸体便落在了地上,王桓松开脚蹬一跨,就跨上了领头者的马,她一手牵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前倾,“驾!”马儿冲着北方狂奔而去。 等四周几个守卫发现这边的异常时,王桓已经骑上那匹高头大马跑开了,马蹄扬起地上连片的尘灰。溜达了几日的马儿终于在此刻发挥出它的能力,四蹄交错间,王桓和后面的追兵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63章 卷二群雄逐鹿 35-奔波 王桓的骑术在军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又有一匹好马,她足足驾马狂奔了数个时辰,在夜幕时分才停在一处山坳休整。 山坳处有一还算清澈的山泉,她灌了几口水,马儿拴在树上,低头嚼了些地上的野草。她跑掉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城东大营,司马显说不定会派人来找她。更何况,建康城还处在危急之中,她的时间实在宝贵。 顾不上休息一阵,只待马儿稍稍恢复体力,她便再度出发,朝着荆州的方向去。 她这一路足足花费了三天时间,甚至还中途从驿站换了马,终于在第三日的日暮时分,入了荆州地界。 两天前,她途径豫州,给付家递了信,让他们入京勤王。与此同时,她还借用豫州的驿站往其余几州纷纷去了信函,包括荆州。 算算时日,林彪大约已经在吴昌等着她了。 吴昌地处荆州东角,当年召集流民组成的民兵队现在已经小有规模,王呈与林彪两人相处虽然少不了摩擦纠纷,但总体倒也算和谐。民兵队训练有素,几次在荆州平叛剿匪,都有佳绩。 这次司马显围困建康,也不过区区几万人马,王桓没打算调动荆州驻军,有民兵队足矣。 吴昌郊外,王桓骑着马远远地就看在等候在此处的林彪。她驾马靠近,翻身一跃下马,站在林彪面前。 林彪躬身行礼,“小将军,民兵队三万人马尽在吴昌,听您调遣。” 王桓伸手托住林彪的胳膊将人扶起来,“今日天色已暗,行军不便,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出发建康。” “是。” “另外,过两个时辰给我营帐里送一桶热水。” 王桓没有和林彪多言,大跨步进了自己的营帐,刚一进去,王桓挺立的身躯就不自觉塌了下来,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撑着身子靠在软榻上,喘息,她已经连着几日没合眼,身体疲惫不堪,脚步都是虚浮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做事全凭本能。 顾不上喝一口水,王桓靠在软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王桓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负重都被狠狠抛下,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林彪已经带着三四个小兵,给她搬进一桶热水。 几人窸窸窣窣地脚步声,和林彪的低声吩咐,还是吵醒了王桓。 她揉着依旧感到肿痛的眼睛和发胀的头,用刚刚睡醒的微哑的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林彪见他醒来,挥退几个小兵,“将军,子时了。” 王桓点点头,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林彪也转身离开了营帐。 她睡了一觉,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觉得耳清目明,隔着营帐,她还听见林彪在吩咐守在营帐前的士兵的声音,“都打起精神,别丢咱们民兵队的脸。” 外面是熟悉的铁甲碰撞的巡逻声,训练的吆喝声,收拾东西时的步履还有那些号角。熟悉的声音让她稍微的心安。 从软榻上坐起来,她换下身上的脏衣,一步跨进了浴桶。那些黏腻的,沾了血迹和灰尘的脏衣被扔在地上,王桓整个人埋进偏烫的热水中,才仿佛一个傀儡人,霎时间活了过来。 氤氲的水汽将她整个人蒸得泛红,受了伤的胳膊搭在浴桶边上,那令人讨厌的葵水早在两天前,她被迫喝冰冷的泉水,吃山间不知名野果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尽管时不时的依旧伴随着小腹的抽痛和一团黑色的淤血。 明明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想,她却偏偏只想起上一次如此狼狈的,带着伤在浴桶里泡澡的情景。 在南阳,遇见司马绍的那一天。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点笑,转而又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被隐没而去。她好像无形之中被什么力量推着,一步步走到今天。 等他坐上帝位,他们之间的一切也就都该结束了! 到时候,她驻守北方,北征夺回失地;他在建康,做他万人之上的帝王,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见。 王桓将自己整个人浸没在水中,以此来抵抗弥漫在一呼一吸间,避无可避的,被称作想念的情绪。 水慢慢冷下来,王桓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一件干净的 亵衣 ,躺在榻上。不知道是不是傍晚那一觉睡得太好。明明她感到十分的困顿,却依然辗转反侧,清醒到天明。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军营里就已经吹起了号角,整队准备出发。 王桓早早地在营地里巡视了一番,寻了一条最近,最快的路,带着人往建康赶。 建康 王氏兄弟短短两天将建康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找到一丝王桓的踪迹,尽管他们还在一天天的找下去,但明眼人都知道,王桓九成九落入敌手。 消息传得快,哪怕身在禁宫,消息闭塞的王遐,也听说了。 这几日,外面在打仗,庾珉一介书生,用上他的地方不多,除了偶尔在宫里宫外通信,其余时间他要么是在司马睿身边,要么就往内宫跑。 勤快到宫里风言风语传了个遍,只是好在还在战时,大家也都是私下提一嘴,荡不起什么波澜。 庾珉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稍稍有一些空闲,步子不自觉地又引着他到了内宫。 和往常不同,今日的明光殿没有其他人在。 如今他在这儿已经成了熟客,旁边的内侍只行礼通传,半点不需要再为他带路了。 “大人,夫人在后堂,请您来了直接过去。” 庾珉点点头,迈着步子往抄手游廊后面去,穿过了几颗红梅,王遐在窗边的木桌上作画。 他没有进屋,站在窗边等了一会儿,目光黏在眼前人的身上,像是红梅上沾染的雪花,快要化在花蕊里面。 王遐感觉到窗外的视线,没有抬头,心思却乱了,她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好说什么,怎么说。 也许是这比冰天雪地里,视线的温度格外灼人,王遐还是轻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出门来,全程没有抬起眼神看窗外之人。 屋檐下,王遐迈着步子走过来,一如往常的端庄,步摇像是焊在了头上,直到走到近前,她才抬起头,“先生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庾珉将眼神收回来,嘴角勾起笑,手上拿着刚刚从门边处折的一枝红梅,背在身后,显得有些犹疑,“今日无事,来看看夫人是否安好。最近天气愈发冷了,外面又乱,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寻我就好。” 话音落,他手指微动,正打算将身后的红梅拿出来,却听王遐说:“先生既然无事,还是少来内宫罢,叫人看了难免误会。” 庾珉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刚想出口的话被硬塞了回去,只灌了满口冷风,吹进五脏六腑,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地缩了回去。 他只能说:“小将军托我多照看夫人一二,不敢不尽力。” 王遐听了这话,眉头肉眼可见的紧了紧,抿着嘴角,“桓儿都失踪半月有余,如何托先生照料于我?” 庾珉闻言,有些慌乱,他与王桓那日的约定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连司马绍也不知情,所有人都只当王桓是被司马显捉了去。 这几日,这几乎成了一个禁忌话题,谁也不敢问,庾珉自然也露不出破绽。 他只能用袖口掩到嘴边,轻咳一声,“小将军许是已经自己逃出去了。” 他似是而非,话语中隐隐笃定。但落在王遐耳朵里却全不是一个意思,她语速快了不少,焦急得很,“外面遍地的尸骨,桓儿能逃去哪儿?先生莫不是当我真是半点不知事,何必拿这些话来敷衍我。” 说完,她又似乎从这两句话中,意识到什么,眼含期待,“或者说,他有私下与先生通信,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庾珉被王遐的敏锐堵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心烦更甚,他自小读圣贤书,天下没乱的时候做得是世间一等一的端方君子,如今迫于形势,不得不附身遍染凡尘。 可谎话说得再多,在此刻依然烫嘴。 只能撂下一句,“夫人自身难保,便不要操心别的事儿了。”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只在心里想,瘐子洲,你太放纵自己了。 王遐有句话说得没错,在这座皇城外面,是累累的尸骨。他整日在这宫墙里,任一个女子背负着枷锁砥砺,确实是没脸面在她阿姊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 手里的红梅被手指弯折,碎成了一段段,随意地丢在这宫墙里某个角落,一场落雪,便没了痕迹。 飞雪之下,只掩住宫城,皇城外的落雪还来不及落在地上,就被滚烫的血水化开,成刺目的红蜿蜒。 王桓失踪的消息是次日晚上才传到东郊大营。因为那几个负责押送王桓的侍卫没一个回了营地,纷纷做了逃兵。 他们弄丢了王桓,按照司马显的性子,就是回去也逃不过一死。不若逃了,司马显如今忙着攻打建康,顾不上追杀几个逃兵,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以至于,司马显收到押送王桓的头领身死,其余之人连同王桓一并消失后,气得砸了手边的茶杯。 这时候,已经是次日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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