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绍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琅琊王妃是远近闻名的庾家长女,才气斐然,不输同辈男子,庾子洲与司马绍少时都曾于她学诗。 “你与她,一点儿都不同。” 王桓转过身,面对着司马绍,瞪了他一眼,“你这会儿才嫌我粗陋,迟了。” 司马绍朗声大笑,“不要像她,你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王桓见他如此直白,当仁不让挂在他的脖子上,“你这样也很好,我也很喜欢。” 说完,不等司马绍回应,就自顾自地转过身去,看见雪已经从天上落了下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瑞雪兆丰年。 司马绍心想,这场雪下下来,祈愿五谷丰登,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不再流离。 王桓伸出手,将雪花接在掌心。 只是雪花没一朵留下来,手倒是冻得通红。 司马绍将人的手拽回来,“看就看,不要伸手。” 王桓自己也怕冷,向身后的大暖炉子靠过去。 没一会儿,雪就纷纷扬扬地洒下整片大地,四周都一片静谧,他们眼看着雪落在枝头树梢,落在城墙,落在街道,落在千家万户的屋檐上,世界冰冷空茫,只余彼此温度。 那天回去的时候,王桓已经困极,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喝的那药的问题,她总是一到点儿就困顿。 司马绍无奈,将人背在背上,一步一步踏着已经堆积起来的积雪,朝着式乾殿去。 王桓趴在他背上,似睡非睡,有一搭没一搭地伸手捏他的耳垂,喉结,甚至还掐一掐他的脸颊。 司马绍难得地纵容,一言不发,由着她折腾,哪怕脚下的靴子已经被雪水完全浸湿,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悠长的宫道好似没有尽头,在这样起伏的韵律下,王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起来,司马绍早就上朝去了。 王桓闷着脑袋想,自己现在可真是不中用,昨晚多好的氛围,她就应该将人拐进偏殿来,吃干抹净完了还能要求放她出宫。 现在可好,她还没干嘛就睡着了,什么也干不了不说,连司马绍人都见不上。 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处在了弱势,不行,她得抗争! 今晚一定得逮住司马绍。 正这样想着,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小宫女听见动静,进来替她洗漱,甚至还贴心地给她带了一身男装。 王桓利落地换上衣服,“陛下这会儿在何处?” “奴婢不知,许是还在朝上。” 王桓不动声色,换好衣服朝着门边上去。 今日这门格外安静,她透过门缝朝外看了几眼,往日值守的侍卫也悉数不见了,她心中大喜,当即就要拉门。 偏殿的大门大开,外面果然空无一人,王桓回头看小宫女的目光,见对方一脸平静,半点没有自己看守的犯人要越狱逃跑的惊吓,只张口道:“娘子,不如先用点早膳,今日专门替您备的苋菜云吞,是您昨日说想吃的。” 王桓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宫女未免心理素质太好,难道她看不出自己打算跑? 她干脆直接问道:“今日没看见看守,他们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小宫女福了福身,“娘子多虑了,如今偏殿您自由来去即可,也就不需要看守。” 自由来去? 王桓脚下一顿,明知故问,“是陛下吩咐的?” “自然,陛下说了,若您想用云吞,便留下用了早膳,若您着急离开,也不准阻拦。” 王桓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脚步突然变得有些沉,往日司马绍关着她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出去,如今司马绍放她走了,她似乎也不那么高兴。 “那......我刚好有点饿了,端上来吧。” 王桓收回脚步,眼神不自觉地朝着门外望了一圈,空荡荡的,除了往来的内侍,甚至连一只虫儿鸟儿都没有。 小宫女赶紧将早膳端上来,是热腾腾的云吞,还有些精致的点心。 王桓拿起勺子,在汤碗里搅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已经辰时了。” 辰时,想必朝会早就结束了。 小宫女见她一直拿勺子搅着,一口未动,忙问道:“娘子,可是这云吞不合胃口?” 王桓嘴角略略扯出一个笑容,“没有。”埋头将云吞一点点喂进肚里。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了整碗云吞,眼睛不自觉地扫过殿门,一直未曾见到她期盼的身影。 小宫女收走了桌上碗筷,门口突然走进一个人,抬步跨进了偏殿的大门。 “将军,奴奉陛下旨意,来送您出宫。” 站在门边的是小五,长福的小徒弟。 王桓心里一起一落,她站起身,“陛下可留下什么话?” “陛下只交代奴将您送出宫去,没再吩咐别的。倒是章御医,托奴将这药方带给您,嘱您按时用药,他会定期到府上复诊。” 王桓点点头,“走吧。” 时隔近一旬日,她头一次走出这座式乾殿,明知司马绍也许就在理她一墙之隔的地方,王桓还是没有抛去一个眼神,自顾自地出了宫门。 走到大殿外,正碰上一个七八的孩童,着锦衣绣袋,眉目清隽,仪态从容,身后跟着一个小内侍官,正步履匆匆地朝着式乾殿去。 王桓驻足望了两眼,身后的小五赶紧解释道:“将军,这是世子殿下,汝南王的第五子,在宫中读书,这会儿想必是陛下要考校他的功课。” 汝南王世子,王桓之前就听司马绍提起过,说是小小年纪便气度非凡,瞧刚才样子,着实是少年英才。 王桓默不做声,随着小五出了宫。 昨日种种,恍若一场梦。
第86章 卷三朝堂之上 16-变故 那日回府已过了足足三月,王桓像往常一样忙着府衙里的公务,身边人都对她近一旬日的消失缄口不言,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云景拿着章御医给的方子,成日地研究着怎么给王桓调理身子,王笙日日泡在府学司,连王导见了,都夸他有长进。 司马绍自那之后似乎越来越忙了,式乾殿的灯火整夜整夜的亮着,汝南王世子也成了式乾殿的常客,有时候走到门前,碰见王桓还会拱手行个礼,算是打了招呼。 王桓再没和司马绍见面。 若说她的日子还有什么变化,便是王导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连朝会都要缺席。司马绍特地宣了太医上门为王导看诊,但他多年高位,殚精竭虑,身体早就不复壮年时了。这些日子时常在家中休养,王遐推了几门课程,安心在家中照顾。 离司马绍登基已经近一年半,晋南朝堂几乎是大换血,老一辈的权臣退下舞台,南北世家逐渐走向对立,相互制衡。 一时间,朝政清明,百姓安乐。 王桓除了在宫城值守的日子,也奉召在京郊大营练兵,他们都知道,北伐一战迟早要来。 尤其是这段日子,北方接连出了大事。 事情的起因是那位西域的高僧,鸠摩罗。 鸠摩罗出身龟兹皇室,自幼精研佛法,随着公主母亲常年在西域各国讲法,名声遍布南北,先帝也曾看过他译注的经书。 如今正逢乱世,北边的夏国皇帝被侄子遭反杀死,取而代之,新的夏皇为了稳固帝王,派人将这途径夏国宣讲佛法的鸠摩罗抓进了宫。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若是能令高僧认可,他这帝位自然也不再被人诟病。 只是那新夏皇做事没有章法,高僧不愿替他做事,他竟然硬生生地逼迫高僧还俗婚娶,甚至还将其与貌美女子关在一处,迫使他破戒还俗,迎来大批教徒信众的声讨。 正巧,魏国的老皇帝对佛教推崇备至,曾与鸠摩罗有过一面之缘,对其夸赞不已,听闻此事,当即大怒,声称要发兵攻夏,迎回高僧为国师。 但到底是为了高僧还是其他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如今这事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北境四国暗流涌动,就连晋南朝内也出现了不少声讨的声音。 由于近些年战乱不断,短短十数年,佛法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南北,信奉佛教的大有人在。 就连如今的建康,都是遍地的佛寺,走在街上便能看见身着袈裟的僧人。 此事一经传到晋南,许多世家子弟都差点为此愤愤不平,上书朝廷要求与夏国和谈。 司马绍却留中不发,其中深意,自有人看得分明。 王桓自然心如明镜。 她看着渐渐暖和起来的日子,心中计算着。 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就是这个即将到来的夏天,她就能带着大军北上,一了多年夙愿。 多年奢望,如今近在眼前,她倒是出奇的平静。 除了当值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练兵,偶尔也回府,让章御医问诊,一切都看似与往常无异。 只是,舆论的声音不断地在朝廷的放任中被发酵,南北之间堪堪维持着的和平水面之下,已经开始浮起沸腾前的气泡,等那些气泡变大,上浮,这锅水就该彻底沸腾起来了。 昭武二年,七月 北方魏,联合仇池,联兵三十万一同攻夏。 同年八月,西凉于此乱中趁机发兵攻赵。 王桓受封为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桓午一道,奉旨带兵十万攻打前燕。 进宫受封的那一日,是时隔数月,王桓头一次见司马绍。 那日的太阳热辣辣地照在王桓脸上,她照旧跟在长福身后,朝着式乾殿去。 许久未踏进这座宫殿,再看到时,却依然觉得分外熟悉。 司马绍端坐在高堂之上,长福关上殿门,整个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侧望过去,那张巨幅的地图前多了一张沙盘。 王桓心绪有些复杂,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头一回想要抛开礼仪尊卑,以下犯上。 她径直上前去,只是还没等她做什么,司马绍的吻就落了下来。 他像个许久未曾饱腹的野兽,尽情地吞吃属于自己的猎物,王桓只能双手紧紧攥住他领口的衣裳,予取予夺。 良久之后,他才稍稍缓和动作,慢条斯理地吮咬。 他的手指摩挲过她的脸颊,将她头上的发冠和发钗拔下,随手扔在地上,任由她一头青丝散落。 他似乎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拆掉她的头发,王桓分心想着。 司马绍却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干脆将人横抱起来,进了内室。 许久未见,一点轻微地触碰便能点燃身体内从未熄灭的火苗,火星迸射,瞬息间,便将两人吞没殆尽。 王桓许久未经情事,几处撩拨便让她眼角泛红,难耐地攀住身前人的肩膀。 一场云雨初歇,司马绍伸手揽住王桓,一手抚着王桓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另一只手紧紧掐着她的腰,低声道:“这次北上,桓午为主将,你为副将,可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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