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缈突然从屋外冲了进来,见此情景惊呼一声,可很快便被两个粗壮小厮拖了出去。 被撞破自己杀人模样,左文宣似心虚一般惊了一瞬。 随即他反应过来,不住为自己壮胆,挥拳时不停道:“贱妇,我要为我爹娘兄长报仇,是你,是你这贱人谋害了他们。” “嗬……” 傅鸾笙喉咙中发出粗哑嗬嗬声,左文宣手一顿,就见身下人面上血肉模糊,却还在狰狞发笑。 莫名,他心中一寒。 “哈,你个懦弱蠢货。” 傅鸾笙咧着唇,笑得让人心中发寒:“到了此时此刻,你杀人还需寻个借口,还要扯一大旗遮掩你那龌龊无能的羞,真真令人笑掉大牙。” 她看不见左文宣,却是能想象到对方的窝囊模样。 她越想,越觉得可笑。 就是这样一个无能废物,竟牵扯了她数十年。 “你忍辱负重多年,求的竟只是让我求饶。” “哈……” 她未想这窝囊废竟还有敢对自己动手的一日,她防了这人十年,却未想十年之后又十年,他才敢突然动手。 “左文宣啊,左文宣,你这辈子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朝中局势正乱,圣上欲亲征,太子是否能撑过今岁皆是未知,你这蠢货竟在此时对我动手,我多年钻营小心部署,竟毁在你这蠢货手中!” 她语气终于高亢,左文宣却不敢承认对方的话。 他不管,他不想管朝中局势,不想管一切。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再看见此人。 “你谋害我爹娘、长兄,我……” “谋害你爹娘、长兄?” 她嫁入左府时,左文宣只是个毫无用处的纨绔,他为人胆怯,无上进之心,但其野心贪欲却是不小。 他那猪狗不如的蠢脑,根本兜不住滔天野心。他二人日日同塌而眠,他难道不知她每日在做些什么? 他巴不得自己早日送他爹娘兄长去那黄泉路上,今儿却又装起要为父报仇的孝子。 傅鸾笙笑得花枝乱颤:“但凡你今日理直气壮要了我的命,我都可高看你一眼,左文宣啊……” “你就承认你不过是一滩永远都扶不上墙的烂泥吧,你这一生一无是处,只敢让女人求饶的废物……” “你闭嘴。” 抄起身旁绣墩,左文宣狠命向傅鸾笙砸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他脱了力气,再抬不起半点手臂,这方丢下绣墩惊慌瘫坐在地。 “来人,来人。” 看着满地狼藉,左文宣抹干净面上血渍,喊来数个粗壮男丁。 “将她给我丢进池塘,就说后院假山突然倾倒,砸死了夫人和冬缈。其余夫人身边的婆子丫鬟,全部割了舌头发卖出去……” 当夜,上京所有人便得知傅鸾笙这一“贤德夫人”,不幸被家中坍塌假山砸死一事。 世人皆知左文宣夫妻二人鸿案相庄、伉俪情深,傅鸾笙又是上京一等一的贤内助,是以满朝文武都不曾怀疑其死因。 唯有还未从傅二夫人身亡中走出的云纤,惊愕不止。 虽此事是她推动,也知晓傅绍山多半有辖制傅家女的方法,可她未想对方动作竟如此之快。 正惊讶间,银玉敲门走了进来:“世子妃,左府刚传了消息,陈家那边就来了帖子。” “陈家?” 银玉点头:“陈老夫人给府中送了帖,说七日后想要见您。” 云纤打开陈家拜帖,微微皱起了眉。 奇怪,傅披香为什么要七日后见她?
第198章 米茶 傅鸾笙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她生前为人圆融练达,交际极多,手中赠出、欠下的人情债亦不知多少。 是以这身后事,竟是比上京一品夫人还要盛大。 云纤穿着一身素服站在灵堂,看着紧闭的棺木,鞠躬上香。 她夫妻二人上过香,给过奠仪后方静静离去。 马车上,云纤似有所感。 “我瞧着今日前来吊唁的许多宾客,都颇为悲伤,未想傅鸾笙在上京竟如此得人心。” 卫铎道:“她擅蛊惑,的确颇有能耐。” 说来他夫妻其实都未想过,傅鸾笙最后会死于左文宣之手。 原本云纤以为傅家有什么手段,辖制傅家女,但未想…… 将车帘掀开,浅浅微风拂过,驱散了一丝车内燥热。 云纤低头看着自己细嫩掌心,淡淡道:“我不喜她。” “傅鸾笙从朝凤离去,开始以自己之能为傅家女安排婚事。” “她权衡利弊,为的尽是傅家和自己的私欲。而明明她也出身朝凤,最懂身处当中的绝望。” “可离开了,以她手段,本可以置身事外,但她还是选择了与傅绍山兄弟一起,帮他们维系朝凤制度。” “我不求她成为庇护者,可她也不该转身站到加害者身旁,帮他们伸手按住被欺凌的其他女子。” “你不知,孙家时候,傅鸾笙与傅知霓斗法折磨那春仙,我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惧怕。” “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她说起‘傅知娆’以及傅大夫人……” 云纤语气一顿,鼻尖微酸:“和我娘亲还有傅寒之妻有孕时,那种充满希冀和欢快的模样。” 南院男女,她只浅浅跟卫铎提过一二,未曾细细诉说当中详情。 可傅鸾笙以及傅知霓却是知晓,朝凤中再有三人出生,背后意味着什么。 数十条、甚至上百条人命,或许就…… 卫铎握住云纤的手,无声安慰。 “傅鸾笙与傅知霓二人不除,傅家便可借她们之势,继续残害那些个从出生便困于牢笼的无辜男女。所以哪怕手染她们鲜血,我也不曾动摇。” “我先前,以为自己是恨她们的。” 云纤将头转过一旁,看着车外百姓为生活奔忙,渐渐蹙眉。 “我以为我恨她二人助纣为虐,可你知晓吗?听闻傅鸾笙是死于左文宣之手时,我竟只觉得悲哀。” 如傅鸾笙和傅知霓,凭她二人手段,若是男子,怕是无论进入朝堂亦或江湖、哪怕商海沉浮,都会成一方枭雄。 哪怕傅家有一二男丁如她们一般,也不必去戕害那些个女子。 朝凤也好、后院也罢,任傅鸾笙如何手段诡奇,如何为左府谋权谋利,可最后仍旧未能冲出那座无形牢笼。 朝凤,似出了,又好似未曾出。 卫铎抓着云纤的手,越收越紧,他不能理解她为何觉得悲哀。 弱肉强食,天性规律,本道而已。 车内一时沉默,良久后卫铎道:“去陈府那日,我送你。” 她如今到底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世子妃,想来傅披香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对她如何,卫铎心知肚明,却无法不担忧。 “有你在,他们会收敛一些。” 云纤知他心思,温柔一笑,反手握住卫铎手掌。 二人回府,静待傅披香邀约那日。 几日时间弹指而过,一大早云纤便起身准备。 王府还在孝期,而她虽不必为傅鸾笙守孝,却也不好穿戴繁琐。 一身素色纱裙,一支素雅玉簪,她便带着银玉去了陈府。 说来陈衡山的官路也是一步步凭借自己或者说是傅披香之能,慢慢爬上去的。 陈衡山之父出身算不得高,陈衡山可冲破氏族桎梏,坐到如今的位置,已是史无前例。 可哪怕陈衡山位极人臣,陈家行事也很是低调。 云纤进门看着陈府摆设,有些微惊讶。 “老太君在府中佛堂等着世子妃,世子妃请随奴婢来。” 陈家下人上前恭迎,云纤上下打量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给她一种熟悉感,可一时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劳烦姐姐带路。” 银玉开口,打断云纤思绪。 陈府小佛堂设立在内宅最深处,云纤跟随陈府下人穿过紧窄小道,越过数个院墙,这方来到傅披香所在。 “老太君,世子妃已到。” 屋内木鱼声停下,傅披香缓缓走了出来。 质朴木门推开,屋内烟雾缭绕,佛香独有的味道窜出,令云纤有些恍惚。 领路的丫鬟上前搀扶着傅披香,烟雾散去,这才见到小佛堂真容。 里面供奉着密密麻麻的佛像,当中除了一个蒲团,一张小几,几本翻开的佛经再无他物。 那蒲团透着老旧的黑褐,上头两处凹陷,想是有人日久经年,长跪下磨出的印记。 云纤视线从小佛堂内扫过,又继续打量傅披香。 傅披香年岁已高,不知是否因早年寡母带独儿生存不易的关系,她比上京同辈命妇更显苍老。 再配上肃沉面容,竟显得有几分刻寡。 云纤本以为常年礼佛之人,大多面容慈祥,就如往日鲁家巷子里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一般。 “你来了。” 轻轻撩起身上粗麻居士袍,傅披香挥手屏退下人,伸手指向园中石凳石桌。 那石桌四周孤零零的,本体也未见雕琢,虽看似粗糙却反生禅意。 云纤福身行礼,跟着傅披香而去。 “喝些茶水,润润喉。” 云纤点头,又执起茶壶帮她二人各自斟满一杯。 她举起轻抿一口,有些惊讶,傅披香见状道:“是陈米炒熟后炮制的米茶,早年我带着衡山步履维艰,曾喝过一阵这东西。” 虽陈府出身不显,但能跟傅家联姻的人家,也绝不会差到这等地步,想是傅披香也自有故事。 “味道极好。” 她淡淡一句,既不多问,也不多言,更无心打探。 “你这性子,尚算沉稳。” “谢姑祖母夸奖。” 二人一时无言,沉默许久云纤方道:“不知姑祖母今日要见知禾,所谓何事?” 傅披香道:“你出朝凤不久便开始布棋,对鸾笙、知霓下手,我想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199章 胜算 云纤捏着手中茶盏,一时没有答话。 她垂眸思索良多,最后却只是轻声道:“姑祖母何时知晓是我动手?” “从你找上鸾笙,告知她江家要寻白仕骋时。” 云纤一愣,竟是未曾想她不过刚刚准备对付二人,便被傅披香看出端倪。 将手中茶盏放下,云纤淡笑:“姑祖母最初便知晓我要动手,为何不曾阻止?” “为何要阻止?” 傅披香说话时,带着几分历经沧桑的淡然,她不似云纤,尚且年轻哪怕看似沉着,却也能让人一眼看穿心底忧虑。 而傅披香的不在意,是真正不曾放在心上的随性。 她根本不在意傅鸾笙、傅知霓的死活。 得知此,云纤放松三分。 “姑祖母只是好奇我为何动手?” 傅披香不置可否,云纤思索片刻道:“姑祖母当年也出自朝凤,那里的日子不好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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