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春!” 云纤厉呵一声:“为何抵不过?你入朝凤许久,手上可曾染了鲜血?你能对同族血脉下手,怎的便怕了这老孽畜?” “你是朝凤中出来的姑娘,心机手段俱在,怕他做何?” 虽是叱骂甜春,可云纤自己先红了眼:“便是走不出傅府,杀不出这间大屋,也不能让这老孽畜得逞。” “一个傅知娆的身份又如何?你别忘了,便是朝凤里杀赢了,你也不过是顶着傅知娆的甜春罢了。” “甜春,过来。” 云纤捏紧手中木簪,恨不能将它融入骨血。 “罔顾人伦的老孽根,你想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自入傅家以来便被压在心底的愤怒在今日尽爆发而出,云纤胸膛剧烈喘息,愤恨令她怒红了一双眼。 她牙齿打颤,却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她恨到了极点,亦痛到了极点。 “在朝凤可杀人放火,我们怎能遇见这老孽根便惧怕了?难不成送同处多年的姐妹赴黄泉,会比送这老孽根去死更容易不成?” 这一声喊尽了她的力气,云纤站在屋内,忽然便想起了麦秋口中怕黑懦弱的巳月。 她分明知晓麦秋未安好心,可在傅绍光寻人带走巳月时,她却袖手旁观,不曾阻拦。 “巳月!” 云纤哽咽大喊:“你若在便出来,能在朝凤里杀初夏,今儿怎就不能要这老孽畜的命?” 哪怕今日她得将命留在傅家,再不能为爹娘报仇,她也得奋力一搏,送这老东西上西天。 也不管巳月是否在屋中,云纤捏紧手中木簪三两步跑上前,直将木簪对准傅启正咽喉处,用力刺了下去…… 许是从未想过手中傀儡还有一日能执刀反抗,傅启正来不及躲避只能奋力翻身。 尖锐木簪刺入他肩膀,只差些微便可取他性命。 “放肆。” 老者因痛动怒,厉声大喝。 云纤死不松手,拔出木簪欲再狠狠刺入,却被傅启正一脚踢出。 “小畜生,不想活了?” “银霜,柴霜……” 屋外似有响动,云纤知晓凭己之力今日怕难逃出生天,正心存绝望之际时,便见巳月带着一身伤,赤足从帷幔内走出。
第44章 亏欠 冬日寒冷,整个傅家唯有老祖宗房中设有地龙,能整日烧得温暖如春,其余院落皆烧得炭火盆子。 落梅园中倒是好些,因着傅绍光体弱,在他书房亦或主卧都建了小小一趟壁炉。 壁炉虽暖,但傅二夫人却是不喜,只因这东西燥得厉害,烧久了唇舌不适。 “在水里放些府中调制的花膏,省得这屋中一股子憋闷味儿。” 傅二夫人扯了绸面水绿大迎枕放在身后,捧着炖煮许久的银耳官燕细心品尝。 一丫鬟正往水中加着香膏,另一人自外头匆匆走来。 “外面怎得闹哄哄的?” 见这丫鬟,傅二夫人扶着额:“发生什么事了。” “禀夫人,三小姐出朝凤了。” “三小姐?” 傅二夫人立时坐起身:“谁,哪一个出来了?” 纤儿那小颠婆前个儿才从她这儿回去,应当不是…… 紧紧抓着炖盅,傅二夫人面色阴沉:“是谁。” “麦秋。” 见她面色凄白,丫鬟上前端走她手中物件。 “清月呢?” “奴婢不知,朝凤未有尸首运出,府医那边亦未有人。” “所以她……” 话还未落,傅二夫人突地起身抓了大氅便向外跑,连脚上在屋中穿得软底子绣花鞋都不曾更换。 “去派人唤傅成来,快去。” 那小颠婆真是个蠢笨的,怎会这般快便着了套?若死了她反倒安心,若残了说不得她可寻机会保她一条命在,可如今…… 傅二夫人急红了一双眼,大步奔着外院而去。 崔继颐赶来时,就见她急得直跺脚。 “二夫人寻小的有何事?” “你可知朝凤里头麦秋胜了?” 闻言,崔继颐垂眸暗自叹息。 起初帮云纤进入傅府,也是因他对那人突遭横祸心存怨恨。又见那人的幺妹一心复仇,便忍不住想着或可帮上一帮。 他不在意对方如何,若能为那人复仇,他亦乐得成全,若不能于他也无碍。 可眼下瞧着,当真是他异想天开,一个寻寻常常的木匠之女,确实无法与自幼生在傅家的那群女子抗衡。 崔继颐眉心微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小的在此恭喜二夫人,得一贴心之女,往后三小姐嫁入湘王府您在府中亦可跟着安享晚年。” 说完,崔继颐又道:“若夫人再无其他吩咐,小的便退了,外院事忙,如今正……” “你可还是人?” 见他毫无相帮之意,傅二夫人气得双眸猩红:“你这人心怎得冷硬成这般?” “她为何进朝凤你不知?你一心欺瞒她,让她对你情根深种继而深入虎穴,如今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你当真瞧得过眼?” 一句生死不明,让崔继颐面色微变。 “她那样小的年纪不比你身经百战,熟练老成,你一个在外行走的男子见多识广,不将女儿家真心放在心上,辜负了、哄骗了,看着人家香消玉殒也无动于衷。” “可我今儿就想问一句,你夜里当真睡得着?” “我与她算萍水相逢,可我亦看不下那姑娘落得这样的下场,更莫说你与她有一段情在先。” “你们男子,是不是当真以为世上傻姑娘都这样多?可骗了一个又一个?今儿我便告诉你,负人真心是要落剐心地狱的。” 傅二夫人胡言乱语一通,却令崔继颐眼皮垂得愈发厉害。 倒并非被傅二夫人说中心事,而是他想起了那人。 他那短命的未过门妻子。 说来这亲事也算他自己选的,早些年他还不是府中管事,机缘巧合下寻了云家做些木活,那日去云家时,那人就站在院中,手里捧着针线给家里狗子缝沙袋。 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市井人家也不讲男女大防,见了他便冲他一味地笑,眉眼弯弯,一对儿黑眸银丸似的,亮锃锃的。 本他是没那般心思的,可去云家次数多了,那姑娘便愈发热情,偶有一日他歇在院外,那姑娘就捧了水碗过来。 “你可曾娶亲?” 她话虽问得直白,但整个人面红得厉害,至如今他还可想起当日对方,那双满是羞涩的眸子。 “不曾。” “可曾定亲?” 崔继颐有些犹豫,本想搪塞了她,却又见她一脸羞容强做镇定:“你若不曾娶妻,不曾定亲,不妨瞧瞧我?” 匠户卑贱,这等人家的女子行事多不拘小节,他被问得一愣,一时未能言语。 “你若不愿便罢了,做活计的工钱可不能少。” 他不过呆愣一瞬,那人便抢了他手中水碗急急而来,又急急而去。 至如今想到当日情形,崔继颐还有些忍俊不禁。 后来也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求了父亲与那人定了婚约。 定下婚约后她时常给他写信,月月都会给他送些自己亲手缝制的东西。刚开始是扇套,后是荷包,再后来便是鞋子、外衫、内衫等物。 她女红不错,绣得物件精巧细致,又最合他身,哪怕是傅府里头的绣娘做得衣衫都不若那人。 他知晓,是她用了心,做出的内衫又怎会差了? 她遭难后,他再不曾穿过合脚的短靴。 说来,若云家没有遭难,开了春他便要与那人成婚了。 他虽被主家赐了姓名,但并非卖身的家奴,所以他在外买了宅子,就等那人嫁了后给她居住。他不愿她进傅府,见这一滩污秽。 崔继颐低头,手指下意识摸了摸已然磨得发毛的内衫袖子。 若她在,今岁冬日他应早穿上夹了棉的内袄。 也不知为何,崔继颐想到此突然有些懊恼,懊恼去岁他将那人做的穿旧了的衣衫,一股脑丢给府中小厮,害得他都冬日了,还穿着上秋时候她送来的衣物。 “你还是不是个带把儿的?今儿这事你管是不管?” 傅二夫人显然已气疯了心,说话间伸出染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朝崔继颐面上戳去。 啪一声,崔继颐拍开傅二夫人的手。 “此事不必夫人忧心,我去寻她。” 罢了罢了,他戏耍似的逗了那人这般久,穿了人家亲手做得那么多衣裳鞋袜,如今帮她护幺妹一程,亦是应当。 权当……是他欠了她。 崔继颐方离开,微清便已知晓。 “二爷,二夫人去寻了傅成,傅管家他奔老祖宗房中去了。” 将傅绍光面前已渐凉的茶水换走,微清又添了新沏好的热茶。说完这句他见傅绍光不曾动弹,一时不知是否该再度开口。 傅绍光双眸眯萋,似睡未睡,微清心下焦急却不敢打扰。 等了许久,傅绍光才似幽幽转醒一般。 “二爷,夫人去寻了傅成……” “哦?” 一句话未完,便被傅绍光打断:“她不是许久都不曾出院子了?怎得这几日频频寻傅成?” 仿似一句话便说得口干,傅绍光拿起面前茶盏,一口口抿了起来。 茶水尚热,他不疾不徐吹着,连带着微清也沉稳不少。 “两次都是与清月姑娘有关。” “她竟喜欢那丫头?可惜了,可惜落败。” “二爷……” 微清将傅成寻至老祖宗房中一事再次禀给傅绍光,对方闻言慢慢放下手中茶盏,道了句知晓。 “一起瞧瞧去,莫让傅成冲撞了老祖宗。” 二人慢腾腾往傅启正的院子走去,却不知傅启正如今情势危急,一条老命垂垂危矣……
第45章 背叛 傅启正房中,巳月一身伤痕,云纤不敢猜测她遭遇了什么。 “甜春,去守着屋门。” 屋中尽是些隔断纱幔,层层间隔将硕大一个屋子生生装点出几分旖旎。巳月抬眸看着,随手自身旁纱帘扯下一绺,将它缠绕在手腕。 云纤这方看见她身上的伤,伤口正汩汩流血。 屋中不算光亮,虽有烛火但都罩了薄而润的牛角灯罩,无论何处都影影绰绰不见真切。偶尔人行风动带起纱幔,鬼魅似的身影拉得细长,令人更感光怪陆离。 巳月的眸子较之常人浅淡,在昏暗烛火下反倒略比平时明亮。 “你说的对,杀一人是杀,杀万人亦是杀。” “我要得了初夏的命,自然也能要这老畜生的命。” 赤着脚走在云纤面前,巳月浅浅一笑:“你这人有些意思。” 云纤见她面下乌青,身染点点鲜血,眼中却无抱怨憎恨之色,只一点点缠着腕间纱布,将上头血洞慢慢扎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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