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棺材上坐了一个断了脚的鬼新妇!”茶肆里,茶博士拍案而起,惊得听客人们捂紧了胸口,胆小的则是直接瘫软在地上。 金宝心里七上八下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听那茶博士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他弹了弹身上的灰,提着茶壶起身走向了灶台。 “这人卖什么关子?真不厚道。”金宝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抱怨道。 夏惊秋翻转茶盏:“在这官道上卖茶能挣几个钱,还不是靠说书留客。”他沏了两盏茶,“瞧你那脸色,区区一个话本就能把你吓成这样。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秋哥儿,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这种话本子也就骗骗三岁小孩的。你若想听,改明儿回了凉州城,我专门给你请个说书先生来,让你听个痛快。” “咦……”金宝嫌弃的连连摆手,“我可不要,日日听这种事,晚上可是要梦魇的。金宝可不像哥儿和娄娘子,遇见什么事都能坦然自若。” “啧,都说了,别提她。”夏惊秋攥紧了茶盏道,“你怎么总不长记性。” 自打一月前,娄简也不知吃了什么火药呛了他一回,夏惊秋也抹不开面再上门叨扰。偶尔派金宝去买个酒,打听消息;或是从许一旬那里问上两句。 关心都写在脸上,可偏偏是只煮熟的鸭子,只剩嘴硬了。 “哥儿,虽说茶博士说的是话本,可也是康城里实打实发生的命案。咱们这次去康城不就是查这桩陈年旧案嘛,要不咱们再向茶博士打听打听?” “你什么时候对断案这么感兴趣了?” “金宝就想帮忙来着。娄娘子又不在,您连个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没有。”金宝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提了一回娄简,立刻捂住了嘴,他想了想,又腾出一手来捂住了脑门。 “行了,我不打你。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娄简的确有过人之处,但我夏惊秋也不是少了旁人便做不成事的。” 金宝托腮:“秋哥儿,你变了好多。以前我若是在您面前夸别人好,您早就不服气了。” “嘶……金宝,你是换着法子骂我呢吧。” “不敢不敢”金宝连连摇头,“金宝还得靠哥儿罩着呢。”他抱着包袱傻笑道。 “成,我罩着你。”夏惊秋抿了一口茶,“你年岁也不小了,回头哥儿就给你在京都置办田地、娶媳妇,聘礼你也不用担心,早几年我就替你存了好些银子了。” “真的啊!”金宝眉飞色舞。 “我何时骗过你,娶妻娶贤,到时候只要是你瞧得上的良家娘子,哥儿便去帮你提亲。” “那倒不用……”金宝挠着脑袋嘿嘿发笑,“我就喜欢银花那样的姑娘……” 夏惊秋捏着金宝的脸颊问:“金宝,你是喜欢银花吧。” 金宝乐得合不拢嘴:“银花是个好姑娘。”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哥儿,这事还得看银花的意思,她要是心里没我,我强拴着她也是互相折磨。” “那是自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夏惊秋摸了摸下颚,“可若是银花不同意,你该当如何?” “那我就等等她。” “她若一直不愿呢?” “那就盼她嫁个好人家,至少,那人得比我好。”金宝眼神坚定,这个主意像是在心中深思熟虑了许久。一阵凉风吹进金宝的衣领,他哆嗦了几下,袖口抹了抹鼻尖,“倒是哥儿……您的心思可有告知过娄娘子?” 夏惊秋揉了揉颞骨,挤出三个字来:“这事……难。” “啊嚏、啊嚏。”车轱辘在黄泥路上碾出两道车辙来,娄简躺在干草垛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震得心头发颤。 “郎君,这是有人惦记你啊。”赶车的车夫打趣道,“郎君可有心上人?” “老人家说笑了,我孤家寡人的,谁会惦记我。”娄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回应道。 “哈哈,虽说是春日了,郎君注意别着凉啊。” “多谢老人家。” 日头揭开一层薄纱,白云变得透亮起来。 嫩叶上翻滚着露珠,春风压着草垛弯腰。 湖光漾,绿波长。按理说往年春日的时候,娄简手足上的僵症会有好转的迹象,若是小心着别着凉,需得等到秋冬才会再发作。 可今年却有些奇怪,木僵的症状始终缠着娄简不说,四肢还隐隐传来无力感。无论是行路还是握物,总觉着是绵软的,甚至偶有刺痛,钻人肺腑。 许一旬趴在草垛上晃荡着双脚问:“老伯,咱们还有多久到康城?” “快了快了,顶多还有半日路程。” 他抱着长剑滚了一圈,埋怨道:“还有半日啊。”许一旬猛然起身,看见娄简正往嘴里塞了什么吃食,取下水囊,仰头饮了一大口水。 “阿简,你在吃什么独食?”许一旬凑上前问。 “喏,你这贪吃鬼,药丸都要惦记。”娄简摊开手心,捏着小瓷瓶打趣道。 竹篓里,二五探出脑袋来,钻进娄简怀里,看着瓷瓶眼眸低垂。 “算了,算了,药丸我就不吃了。”许一旬坐回原位,他安置好长剑又道,“这几日我瞧你步伐虚软,可是赶路累着了,我师父教过我一种强身健体的功夫,你要不要试试?” “不必了。”娄简靠在草垛上,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骨寒碎,药石无灵,不过是耗日子罢了。细数起来,娄简已经白捡了十来年的寿命了。 “两位,到了前头那个刘公村,我便要往西去了。”车夫勒紧缰绳道,“接下来的路二位怕是要另想办法了。” “无妨,官道宽阔,我们走两步便是。” 二人下了车,娄简从怀里掏出一枚碎银子:“多谢老人家。” 车夫连连作揖拜谢,揣好银子道:“二位,我多句嘴,到了康城县地界,您二位可千万要躲着点婚嫁的人家,莫要染上不干净的东西。” 说罢,车夫便赶着车扬长而去。 “有那么玄乎吗?”许一旬背起竹篓望着车夫离开的方向问。 “世间哪有这么多鬼神之说,多半是活人作祟。”娄简朝着刘公村走去。 这村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独独盘踞在凉州城前往康城县的官道上。环顾四周,满目翠色隐青烟。白雾弥漫,模糊了草屋的轮廓,飘着、散着,打在身上腻腻的,潮潮的。路人们隔得不远,却看不清彼此的脸。 “这天是漏的不成,才消停了没多久,怎么又下雨了!”许一旬撑起红伞嘀咕,他伸长了脖子探头探脑道,“前头好像有个刘公庙,咱们去避避雨。” 话音刚落,肩头便被人撞了一下,雨水顺着伞檐滴落,在水洼里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来。那人顾不得旁的,伸手招呼身后的人道:“快!鬼新妇来索命了!”
第四十二章 一条tຊ人命 “在祠堂里杀人?”夏惊秋站在凑热闹的人群里自言自语,不远处的青石板上正躺着一具没有双足的女尸。 刘公庙与其说是供人求神拜佛的地方,倒不如说是刘公村的祠堂。泥塑的粉脸老者端坐在供台之上,肩头披着红布,慈眉善目地俯视众生。 “杀人?郎君,祖先在上,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啊。”夏惊秋身旁的娘子朝着他指指点点。 动静不小,惹得旁人皆投来了目光。 “小郎君你年纪小不懂,这是鬼新妇来索命了。”一旁的老者道,“你瞧她那脚,被砍了,这不是鬼新妇是什么?” “不会吧,咱们这离康城县那么远,鬼新妇要索命也索不到咱们这儿来啊。”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咚、咚、咚。”庙里传来木棍敲击的声音,“别吵了。哪来的后生?”泥塑像下站着一名老翁,他浑身上下没什么肉,干瘦的如同他手里那根梨花木拐棍。老人家佝偻着背,却双目如鹰,一眼便瞧见了人群里的夏惊秋。 “我家郎君姓夏名惊秋。”金宝接话,“是凉州……” “是凉州来的儒生。”夏惊秋拱手道,“今日遇上落雨,耽误了脚程。” “怪不得瞧你面生。”夏惊秋身旁的老者道。 “外乡人不要多管闲事,走吧。”老翁挥了挥手。 “你们打断如何处理这具尸体?不报官?”夏惊秋没有离去的意思。 老翁缓缓抬起鹰目:“怎么处理是村里的事。后生,这与你无关。” “老村正,你好歹也算是一方父母官,这么处置怕是不太妥当吧。”夏惊秋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指着地上的女尸道,“我瞧你们总念叨着鬼新妇,这鬼新妇还能半夜杀人,白天再来剁脚?” “你怎知我是村正?”村正弯着腰问。 “老村正往那一站,便能瞧出气势来。在场众人,哪位有您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夏惊秋不知何时学会了恭维。 村正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许:“倒是个懂事的后生。” “正巧,晚辈对破案很感兴趣,能否让我瞧瞧?” “后生,事关鬼新妇,怕不仅是破案这么简单的。”村正长吁了一口气。 “死者阿莲,年十八,刘公村人,家住村子东头,我打听得没错吧。”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把红伞下站着两个年轻人。许一旬收起伞来:“这位小娘子,显然就是被人杀害的。” 夏惊秋瞧见娄简,心里一颤,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右腿,背过转过脸去。 许一旬挺着胸膛上前:“敢问村正,昨日夜里可有下雨?” “的确,从昨日酉时便断断续续下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今日早上,才消停了一会儿。” “那就对了。”许一旬学着娄简,在尸体面前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念叨了几句,随后上前查看女尸额头上的伤口,又抬起微微卷曲的右手道,“疑点有一,从尸首的木僵之态。至少是死了四个时辰以上,也就是今早子时许。死者裙摆有泥点,必然是在子时之前来的祠堂,阿莲家在村东头,刘公庙在村西头,她怎会不带伞便出门呢?”他完一通,朝着人群里的娄简挑了挑眉。 夏惊秋指着四下里,与许一旬一唱一和:“这周围,哪有油纸伞的踪迹?” “对啊,伞呢?”人群里有人发问。 “诸位再看。”许一旬双指合拢指向阿莲的裙摆,“疑点有二,裙摆之上只有泥点,没有血迹,就连地上都这么干净,断足之处皮肉外翻、刀痕混乱。显然,死者是在死后许久才被人砍下双足的,而且凶手分尸的时候十分慌张。” “阴曹地府的魂魄来人间一次也不容易,我要是那鬼,为何不一次杀人分尸,还得跑两次?”夏惊秋打趣,“怪麻烦的。” 村正见二人胸有成竹的模样,斜眼问道:“死因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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