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一旦在心里生了血肉,便会如同一面镜子,将人心里的恶意映照出来……”严吾仰头,看向漆黑的屋顶。 “所以,你便利用了她?” “互相利用罢了。房嫣儿知道,除了我没有人会再喜欢她,接纳她,只有在我这里,她房嫣儿才不是多余的人。” 夏惊秋猛地上前,拽住了严吾的衣领,咬牙切齿:“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你的罪。她本来有大好的前途……” “哈哈哈哈……”夏惊秋的怒火,让严吾更为疯魔了,“前途?她有什么前途啊?即便是她今日不死,日后房公智的案子东窗事发,她房嫣儿也是个做娼妇的命。你去过娼馆吗?你知不知道,从她们踏入教坊的第一日起,便要在身上烙上‘娼’字。这个身份会跟着她一辈子,直到死了,烂在土里,她也是个娼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严吾伸出右手在夏惊秋面前握成了一个拳头,猖獗的面目狰狞扭曲,“房公智活不了几年了,只有将房嫣儿彻底抓在手里,我的买卖才不会有风险。”说罢,严吾朝着一旁淬了一口唾沫。 娄简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身旁的夏惊秋起身,一脚踹在严吾胸前:“你他妈的,狗娘养的畜生!” 他浑身抖成了筛糠,好像除了发泄怒火,什么也做不了。 他救不活,每一个枉死的人。 他改变不了,任何人的结局。 秦昌见他双目通红,赶忙上前按住了夏惊秋,可他人单力薄,刚抬手便被夏惊秋甩了出去:“夏长史,使不得,使不得啊,你刚才还劝下官冷静,怎么自己先发了疯哦。” “阿啾。”娄简握住了夏惊秋举起的拳头,“你不只是夏惊秋,你还是凉州的夏长史。” 娄简朝着秦昌使了个眼色,示意秦昌把人先带到一旁歇息。她蹲下,小声道:“盼愿你被凌迟的那日,也能这么硬气。” 严吾昂起头来:“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了。” “你自然不会怕大烈的刑罚。”娄简的眼神挠得人头皮发麻,严吾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你怕不怕赤羽宗的刑罚?”娄简嘴角弯起,“你听过披麻戴孝吗?将人打得血肉模糊,再贴满布条,待到血迹与布条干透,再一起撕下,伤口结痂后不断循环往复。久而久之,你就会看到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腐烂,闻到自己生出了死人的臭味。他们还有一种让人五识俱丧的毒药,只要沾染了一个指甲盖的大小的毒粉,便听不得、说不得、看不得,然后再往你的皮肤上涂满肉油,任由野狗撕咬。到那时,你连开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怕是只求着快点去死了。” 严吾瞳孔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叛徒?” “你什么意思?” “雷火。我知道,你们在替西胡人造雷火,他们一直都想造雷火。” “你是赤羽宗的人?” 娄简摇了摇头:“我还知道,造雷火的动静不小,时不时便会炸毁房屋,若是雷火工坊在康城县内,怕是早就被发现了。正巧,康城地处特殊,码头连着拓海湖,拓海湖又连着江河漕运,想要藏下几艘造雷火的船坊不是难事,我想这也是房贺两家联手经营码头的原因吧。” “不要,不要……”严吾连连摇头,匍匐着爬到娄简面前,“求求你,不要……” “放心,你不会死在牢狱里的。”
第五十二章 中计 赤羽宗,二十一笔,每一划都刻在娄简血肉上。 谁能来,救救我…… 即使时隔十数年,娄简还是能记得那种感觉,就像被海吞没的沉船,连一根绳索、一块薄板也没有留下。 按着严吾的供词,每七日便会从船坊上送来一批雷火,今夜正巧是第七日。夏惊秋打算,等赤羽宗的人一到码头便让人擒住。然后换上他们的衣服,再将货箱里塞满衙役,运回船坊上。到时候与巡船上的官兵一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县衙里,娄简掌心直冒冷汗。许一旬端来一盏热茶:“阿简,你莫要担心,夏惊秋虽然身手不如我,不过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近他身的。” 娄简自酉时起便心慌的厉害:“许是我自己瞎想的厉害,自己吓自己吧。” “倒是难得看见你慌乱的样子。”许一旬坐到案几旁,拿起压在烛火下的狼面绢帛,“说不定过了今晚,你便能找到这位故人了。” “但愿他还活着。” 许一旬盘腿坐在案几旁,拿着绢帛当扇面,晃荡起来:“阿简,找到故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回凉州,玉升楼的生意还得有人照顾。你呢?” 许一旬索性躺倒,叹息道:“李江泽都死了,我还能找谁比剑啊。”说着,他便将绢帛展开,盖在自己脸上。 “李江泽这样的人,不配看你的剑。”娄简抿了一口茶。许一旬没有接话,娄简侧过脸去,他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拿着绢帛使劲嗅闻,“怎么了?” “阿简,东方前辈是干什么营生的?” “大夫。” “这绢帛是和信一起来的吧。” “是啊。” “信在哪儿?” 娄简从竹篓里拿住信件,递到许一旬面前,见他又用力嗅了几下,心中暗感不妙。 “阿简,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许一旬小心翼翼道,“东方前辈整日和药材打交道,可这信件和绢帛上一点草药的味道都没有,反而……” “反而什么?” “反倒是有一股腥味。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这气味我在房家的码头边闻到过。” 娄简呼吸滞了半拍,五指攒成一个拳头:“我被算计了。从一开始……从我们来康城开始,就已经中计了,就连夏惊秋也被算计了。” “中计?啊?咱们与夏惊秋来康城的目的并不一样,怎会连他也被算计了。” “不,即便目的不一样,也会殊途同归。”娄简深吸了一口气,捻着指节,“这封信是从康城县发出的,目的是引我们来康城,只要我们继续查这半张狼面,就一定会查到姜也与贺穆先,而夏惊秋来这里则是因为崔舟立与他提及的鬼新妇案,此案与贺家还有姜力也有关联。” “你是说,引我们来康城和怂恿夏惊秋来康城的,是同一人,是崔舟立。” “对。他应该……是赤羽宗的人。但我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娄简踱步到烛台前,“能设此局的人对我非常了解,甚至猖狂。他知道我看着这张绢帛一定会来康城,也确定,我绝对不可能发现气味的秘密。” 可是,娄简未从未向崔舟立提及任何从前的事。 “阿简,夏惊秋会不会有危险?”许一旬原地蹿起。 * 晚风残月,满目血色。虚弱的灯火在屋檐下来回摇晃。 扮作脚夫的赤羽宗门人与衙役们纠缠在一起,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到了夏惊秋脚下。 “小郎君,你的朋友呢?”暗处飞来一把利刃,落在夏惊tຊ秋的剑刃上。 一寸、两寸,他全身绵软无力,连退了几步。粗重的呼吸声纠缠着夏惊秋,他意识到自己已然被逼到了千尺绝壁旁,只差一点,就该掉下去了。 “我还以为你们三人是出生入死的情分呢。”这个声音也格外耳熟。 二人从远处走来。夏惊秋收起长剑,嘲讽道:“你这秃瓢,竟长出了头发。徐雯、卓磬,我早该想到是你们二人。” 卓磬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至少是在临死之前知道了,那便不算冤。”他玩味地看着夏惊秋,“我倒也不这么着急杀你,毕竟我们要等的人还没来。” 夏惊秋拧眉。 “那个娄简从未告知过你吗?看来,她也并不怎么信任你啊。”卓磬故作惊讶,“也对,她是朝廷缉拿的逃犯,而你是命官。她在你身边,左不过就是利用,怎会真心相待。” “你放屁。” “小郎君你可真是好骗。你猜,她为什么来康城县?” “无非是见故人罢了。” “故人?”徐雯笑道,“她所谓的故人,可是我们赤羽宗的匠师啊。没想到这么荒唐的理由你都会信。” “阿简……不会骗我的。”夏惊秋捏紧剑柄的手,微微发颤。 话音刚落,一把剑鞘冲着卓磬而来,紧接着马蹄阵阵,棕马上跃下两个个人影。许一旬拔剑指向徐雯和卓磬两人:“趁小爷我还没发火,赶紧滚。” 娄简执伞而来,红伞盖住了半张脸,她踩在血泊上,像是从阴间来的孤魂野鬼。 “好久不见啊娄先生,不对,我应该喊你,昭阳郡主,宁亦安。”徐雯勾起唇角,“要不是崔舟立想法子把你骗到康城来调查纹样,我们还真不敢确定,宁亦安竟然没死。” “托两位洪福,我还健在。”娄简沉目道。 “宁……宁亦安?”夏惊秋直起腰背,一张苍白的脸生出了病态,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血迹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淌了下来,“你是叛国贼宁远山的女儿?” 娄简抬眼,没有作答。 “你也是……赤羽宗同党?”夏惊秋眼眶发红,凌乱的发丝被风扬起。 “夏惊秋,若我说不是,你信我吗?” “……” 娄简已然知晓的了答案。 “我就说吧,你将她当挚友,她却拿你的真心喂狗。”卓磬笑得猖狂,“小郎君,你还不快拿下她,好向朝廷邀功啊。这可是,叛国贼的女儿。” “闭嘴!”夏惊秋举起剑,指向卓磬。 “昭阳郡主,既然你还活着,那便和我们回一趟赤羽宗吧,宗主可一直在等着您呢。”徐雯抽出弯刀,“这一次,你跑不了了。”她举起刀子,“活捉宁亦安!其余两个杀了便是。” 四下里,埋伏已久的赤羽宗门人蜂拥而至,将三人围住,粗略打量便有近百人。许一旬咒骂了一声“他妈的,玩这套。” 娄简从伞柄中抽出一把短刀,抬脚便将红伞踹入了人群里。伞面所到之处见血封喉,娄简蹙眉,痛觉也开始不听话地漫延开来:“我只能顶一炷香的功夫,你们两个快跑。”娄简将夏惊秋和许一旬往后推了几步。 “不行。少一人便少一份胜算。”夏惊秋道。 “就是,一起来的,便一起回去。” “那便一起留在这吧。”徐雯从人海里窜出,举刀砍向夏惊秋。 他侧身闪过踉跄退了几步,耳边又闪过一道白光。娄简提起短刀刺向那人的眉心处,顿时鲜血四溅。 徐雯好像寻到了三人的弱点。她带着人围住了许一旬,将几人分开,随后甩出几只鹰爪左右牵制住许一旬手中的长剑。 一时间许一旬动弹不得。 卓磬则是一个劲地劈砍挡在夏惊秋面前的娄简,似是玩味地戏弄着两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