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之内,赤羽宗上下绝不可能有人能快过我的刀。”娄简双眸微眯,瞳孔微沉,赐予卓磬森冷的目光。 血凝聚在一起,沿着下颚流淌。踩过卓磬掉在地上的阳物,娄简走向赤羽宗门人:“还有谁?想来送死!” 他们的视线不断在娄简与卓磬的尸首上晃动,思量了片刻,提刀四散而去。 鼻下又渗出了血。娄简的神智开始模糊起来,河水的流淌成了刺耳的尖鸣,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掩藏夏惊秋的方向走去。 双腿好似灌了铁,一步粘着一步。盛春的暖意渐渐消散,失去意识之前,娄简从怀里掏出响箭。 听着盘旋在空中的低鸣,娄简好似看见了年少时的光景。
第五十四章 阿啾 “不过,是个贱奴养的小畜生罢了,死就死了吧。”说完,那人一脚踩在娄简胸口。 胸腔里灌入一口凉风,简三娘陡然瞪大了眼睛,呛出水来。她翻过身猛咳了几声,艰难地爬了几步。 “啊!”四周的看客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贱奴,好脏啊!”那人气不过,又是一脚,踹在简三娘的鼻梁上,顿时鲜血淋漓。 “小郡主,饶命……”简三娘不敢耽搁半刻,跪到少女脚下连连叩首。 “真是个废物,叫你下水捡个镯子你都能差点被淹死,镇国公府养你有什么用?”另一个披着毛领斗篷的少女阴阳怪气。 几句话的功夫,简三娘的发丝已经结了冰溜子。她牙关上下相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上的衣衫比寻常家仆婢子还要单薄不少。 少女用翘头履勾起简三娘的下颚:“你这幅可怜样子给谁看,弄得好像我与阿姐欺负你了。”她和简三娘差不多大约莫十来岁,生得好看,一张养尊处优的脸被喂养的白白嫩嫩,双眸圆润有神,像是剥了壳的荔枝般水润。 可这双眸子里,没有半分善意,满是歹毒、阴险、嫉妒。甚至还藏了一些难以名状的恶意。 她叫宁亦安,昭阳郡主宁亦安。 “阿娘说,这刁奴与她阿娘一样下贱。”年岁稍大一些的少女嘲讽,宁书晴伸出手来,“三娘,我的镯子呢?” 简三娘不敢出声。 “阿姐问你话呢,你是聋了不成?”宁亦安揪着简三娘的耳朵。 “奴婢,没,没寻着。”眼泪嵌满了双眸,简三娘含着哭腔求饶。 她越是软弱,宁亦安便越是兴奋:“叫你哭,看本郡主今日不撕烂你的嘴。” “够了!宁亦安你胡闹什么?”凌空抽下一条竹鞭,来人是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他正值弱冠,是力道大的年岁,动起手来毫不留情,宁亦安的手背瞬间生出了一条鞭痕。 “阿兄!你帮着一个外人打我!”宁亦安捂着手,愤愤不平,红着眼眶质问。 “哪有你们这么戏弄人的。”宁问渠解下大氅盖在简三娘身上,“眼下湖水凿个窟窿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复原,你们还叫人下水捡镯子,这明摆着是想杀人。” 宁问渠剑眉星目,发起怒来,气势如山倾倒。 “国公府怎会生出你们两颗毒瘤!”宁问渠怒不可遏,追着两人抽了几鞭,“还不滚回房里念书!”他朝着四下里看热闹的仆婢道,“你们也皮痒了不成。” 众人不敢再瞧半眼,四散逃开。 简三娘被宁问渠带回了院子。他叫tຊ人生了一盆炭火,让婢子替简三娘换了衣裳,煮了热腾腾的桂花姜茶,看着简三娘全然喝了才肯“放过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那两个臭丫头欺负你,还手便是,我教你的身法便是这时候保命用的。” 简三娘放下茶碗。她哪敢还手,只要稍稍顶撞了些,姐妹二人便会去主母那里告状,轻则饿上几顿,重则,撕皮削骨地打。 “算了,奴婢本就是婢子。两位郡主责罚也是赏赐。”简三娘摇了摇头。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我们都是阿耶的孩子。”宁问渠替简三娘扎起小辫,“阿耶慈悲,即便是寻常的仆婢也不许苛待,下次她们再欺负你,你就去找阿耶。” 简三娘的阿耶不是什么短命的小厮,而是镇国公宁远山。不过简清安没有名分,生下的孩子最多算个家奴。府中仆婢虽人尽皆知,但没人敢多嘴。若是阿郎与大朗在家,简三娘的日子还好过些。若是二人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便如此番情景。 “今日又是为何?”宁问渠扎好另一个小辫问。 “我自己当差不小心。” “扯谎!”宁问渠看出了简三娘的心思,“方才我遣人去问过了,今日先生考学宁亦安没答得出,倒是你对答如流。这臭丫头八成是嫉妒了。” 在宁家,简三娘的身份一直都是个另类。她既不是主子,也算不上真正的仆婢。主子们厌恶她,仆婢们也躲着她,一来不想与她亲近惹得主母讨厌,二来……人嘛,不患寡而患不均,多半是恨你有,笑你无,嫌你穷,又怕你富。 明明都是低人一等的货色,简三娘又凭什么高出别人一头? 平日里,简三娘不用干粗活,随侍在宁亦安身边,听教礼学,也算是知书达理。她生来聪慧,旁人要学半月的课业,她一日便能运用自如。 先生遇才便多夸几句,一来二去,嫉妒的种子扎进了宁亦安心里。 “好了!”宁问渠拿来铜镜放在简三娘面前,“你看看。” 简三娘苦笑:“阿兄的刀法人人叫好,但这……扎辫子……还是算了吧。阿兄日后成亲可千万不要帮嫂嫂梳发,我怕她被人笑话!” “你这小丫头,敢笑我!” 狸奴叫春,窝在日头底下伸了个懒腰。阳光透过眼睑落在娄简的眸子里,她蹙了蹙眉,漂浮在屋子的灰尘泛着金光。 娄简凝神,狸奴的叫唤不是做梦,是真的。她稍稍动弹,浑身上下便散架般的疼,就连喘气都揪着心肝。二五见她醒来,一跃钻进娄简的脖颈里,使尽浑身解数磨蹭着她。 “二五……你怎么在这?”娄简环视一圈,案几上焚了炉熏香,窗户掀起一角,屋内墙壁上挂着背篓镰刀,四周陈设格外眼熟。 二五回过神来,跳到窗外报喜。没一会儿,屋外便快步走进来一个妇人。她发髻低挽,一根素簪将头发拢在一起,眼角与面颊处微微生了些许沟壑。 见着娄简,她便没好气地将瓷瓶扔在塌上:“你真是,不要命了整整三年的药量,你七日便用完了。要不是我在山下捞着你,你怕是要去见那个老酒鬼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起娄简。 “曼姨……我错了还不成。”娄简服软。 东方曼端来一个药碗,递到娄简面前:“还不快接着。” 娄简接过碗,看着里头褐色的汤药,又看了看东方曼的脸色。罢了罢了,两权相害取其轻,她皱着眉囫囵咽了下去。 “你们两个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忙!”东方曼的嗓门能将屋顶掀翻,她横了一眼趴在门口的二人呵斥道。 门边扒着两双手,那二人露脑袋来。许一旬上前,身后跟着一个攥着衣角的人。 “我们这……不是怕扰着前辈嘛。”许一旬笑着讨好。 娄简定睛细瞧,夏惊秋一身麻衣短衫,衣带皱皱巴巴地拧在腰间。整个人蓬头垢面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气势,他躲在许一旬身后,畏畏缩缩地看着二人。 “夏惊秋?”娄简瞧出了不对劲。 他转过脸去,又躲到了许一旬身后。 “赤羽宗的毒本就千奇百怪,他中毒足有七日,一时怕是很难治得好。”东方曼叹气道。 “他会一直这样痴傻下去吗?”许一旬也关切起来。 “不知道,看造化吧。”东方曼指着屋外,“你们两个,去外头看着药炉。”她一边说一边将人往外头赶去,待二人走远,她才回屋,蹙眉问道,“你下来走走看。” 娄简掀开被褥,逐个搬下双腿。她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塌边,试了几次,双腿依然使不上劲。片刻功夫,额间挂了一层薄汗。 娄简认命般苦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你若是不救那小子,自己逃命,倒也不至于如此。”东方曼恨铁不成钢,“我真是不明白,你这般爱惜自己性命的人,竟会舍了自己救那个黄毛小子?” “若是放在十年前,曼姨可会对我见死不救?” “十年前和现在能一样吗?”东方曼气极,起身呵斥,“你性子随谁不好,偏随那个老酒鬼,自己没什么本事,就爱管闲事,当年死活要给江河县那富家郎君翻案,还要把你搭进去,到头来,把自己管没了吧,活该当个孤魂野鬼,连个尸首都落不全。” 说着说着,东方曼红着眼眶,絮絮叨叨的咒骂咽进了嗓子里。 娄老师傅死后,东方曼便很少去江河县。每次去,也只是给娄简送个药便走,不敢多留。 “曼姨,你怎么会在山脚下寻着我们?” “我在山下的镇子里遇见了那个姓许的小郎君,逢人便问我在哪里行医。我瞧他手里抱着那只狸奴眼熟,便知道你又惹祸了。他说你们被赤羽宗的人围堵,受了重伤,若是活着一定会来寻我。我们一路朝着去往康城县的必经之路搜寻,最后还是你养的那只小狸奴寻找了你。” “阿旬倒也机灵。”娄简捏着膝盖道,“平日里是我小瞧他了。” 东方曼叹了口气:“你可知江河县出了什么事?” 娄简点了点头。 “二月的时候,我去江河县收药,原想着看看你。没成想……”她坐在塌边。 “一个也没活下来?”娄简抬起眼眸问。 东方曼摇了摇头:“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娄简靠在软塌上,她合上眸子:“曼姨,我不能让铃铛他们白死。”再开眼眸时,娄简眼底泛起了一层火光。
第五十五章 骨寒碎 “夏惊秋你能不能消停点!我一个转身你就添乱。”许一旬腰间系着围衫,手里拿着锅勺,一路追着夏惊秋从厨房里跑了出来,“你把鸡蛋还我,把鸡蛋还我!” “不还。”两人绕着桑树,一个跑一个追,“我就不还!” “自打夏小郎君痴傻了之后,许小郎君就像个老妈子,日日围着他转。”院子一角,东方曼撵着药草道。 娄简坐在素舆上,手中搓着药丸:“他俩从前可是一言不合便要打起来的。” “这个我要给姐姐的。”夏惊秋后退了几步,抓起地上的尘土撒向许一旬。 “姐姐,哪来的姐姐?”许一旬正奇怪,便看见夏惊秋护着两枚鸡蛋跑到了娄简面前。 他吸了吸鼻子,把鸡蛋放在胸口擦了两下:“阿娘说,生病了要吃鸡蛋,才能好得快。”他一脸认真,等着娄简回应自己。 “我没日没夜的照顾你,倒也没见着你惦记我。”许一旬眼疾手快,抢来那两枚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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