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想让我如何报答?” 吕辛迎声望去,恰好见到栾郢忽然站在门口发问,仍旧穿着那身红色蟒服,只不同的是,脸色比往日瞧着要红润一些,额头沁着汗珠,头发也微微凌乱,还有青丝贴在脖颈,不似平时那么一丝不苟。他蟒服的衣角有一块鲜红的印记,倒不知是衣饰本身的花样还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东西。 “你想让我如何报答?” 栾郢这一句话虽然没有指明对象,不知他是在问汪岳还是问吕辛。若说问吕辛,可吕辛半句未提要他报答的想法,若说问汪岳,他的目光却是看向病榻上那个新近忽然出现的小尼姑。他脸上瞧着没甚表情,也不知是喜是嗔。 “督公,贫尼不敢……”吕辛怕栾郢动怒,欲起身来道歉。因着几日的调养,她已恢复不少力气,能在床上腾挪。但起身显然是为难了她,刚有一点动作,便不住的痛哼,小药童忙过来扶她,关切道:“姐姐,小心!” 汪岳见小尼姑当了真,险些挣开伤口,也不再开玩笑,也搭把手扶她在床上侧躺,又说:“不过是玩笑话,督公您可别吓着她。我好不容易才将她救活,诊金还没收呢。” 吕辛一听更是不好意思,她囊中羞涩,两袖空空,哪儿有银子付诊金?便说着折中的办法:“汪施主,等我将伤养好后,给汪施主干活来抵诊金吧。” 汪岳当然谢绝,开玩笑说:“治病救人也不只是为了赚取诊金,难不成你要在东厂当差来抵督公为你用去的人参吗?” 此话一出,栾郢和吕辛都沉默无言。 见自己的这句话没迎来预料中的笑声,反而是增加了尴尬,汪岳打破僵局:“你还是专心养伤吧。” 吕辛正要答应,忽听督公对着她发难:“你师父的房内藏着不少银票地契,倒不知化缘能化来这么多财富。你们是不是与国公府有见不得人的勾结?那柄剑是不是你们师徒和谢友善合谋为我准备的?” ----
第18章 第18章 = “你师父的房内藏着不少银票地契,倒不知化缘能化来这么多财富。你们是不是与国公府有见不得人的勾结?那柄剑是不是你们师徒和谢友善合谋为本官准备的?” 吕辛犹在汪岳的玩笑话中思考该如何偿还督公的百年人参,孰料下一刻督公会对着她突然发难。 “贫尼的确不知,还请督公明鉴。’吕辛大惊失色,惶恐诉说着自己的清白。 “你不知?你师父也说不知,那这把剑到底从何得来?天外飞来的吗?”栾郢语带讥刺。 汪岳见势不对,带着小药童离开,栾郢和吕辛隔着一扇门对望,但气氛却有些硝烟弥漫。 “贫尼已经说过,贫尼只是想报信救督公,别的当真一概不知。” “你装的如此可怜,要博取我的信任,甚至不惜挡上一剑究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如痛快一点说出来!” “贫尼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见撬不开她的嘴巴,栾郢勾唇笑道:“随便你,我看你的戏能唱到几时!” 这还是栾郢第一次对着吕辛笑,只那笑容,跟愉悦没有半分关系。 —— “你是不是挟私报复谢国公?明明他就不知那柄剑的来历,而那柄剑确实是尼姑做法事所用,那显然是尼姑包藏祸心,你为何非要推到谢国公头上?” 谢老夫人伤心病危,朝宗爱惜功勋之家,赶紧派太医前往国公府医治,又急诏栾郢入宫,质问他究竟是何居心。 栾郢见朝宗动怒,只能将自己的责任撇干净:“臣不敢。” “不敢你就赶紧放了谢国公!谢老夫人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世人只会骂朕苛待功臣之后!” 是吗?栾郢在心中冷笑,你居然会怕苛待功臣之后?那当年郢城战家,就可以苛待了吗?如今装得泽心仁厚,殊不知最被你苛待的功臣之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到没有?” 栾郢纵使心中不愿也只能答应:“臣遵旨。” 朝宗见栾郢未有异议,心中满意他的态度,又放软声音:“谢国公刺你那一剑,朕自然会叫他补偿你,不如待他日后亲自跟你赔罪如何?” “皇上如何吩咐,臣便如何照办。” “至于那名尼姑……暗中处置了便是,带着那样一把剑进入国公府,安能叫人相信她没有包藏祸心?”朝宗浑不在意的说出最为叵测的猜测,“那间尼姑庵应该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一起给铲平了!若证实尼姑庵的那些尼姑也与此事有牵连,一个也不许留!” 栾郢领命,返回东厂后便交代汤威将谢国公放了,通知国公府来接人。听闻是谢友良亲自来接谢友善的,而谢友善历经东厂一番“磨炼”,再见亲属时已是伤痕累累,连路都走不了,还是国公府用马车抬回去的。 至于对圆无师太的处置,由东厂将圆无转交给刑部,很快就定了她的罪名,斩立决。而她修行的止水庵,也迅速被官府定性为窝藏罪犯处,直接被夷为平地,年老的尼姑也都被赶走。 听说主持师太在维护止水庵时和官兵起了冲突,受重伤后很快圆寂,剩下的尼姑四散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这一切风起云涌,深处东厂的吕辛全都不知情。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她已能翻身下床走动。栾郢没再见过她,只知道她在能走动时便请辞,还留下一封书信转交给督公,栾郢看都没看便扔了。东厂不会阻拦她离开,让她在此养伤已是破例,而汪岳想劝她多留一阵养伤也无用。 等到吕辛耗尽体力攀上子江山,这才发现从小生长的家园被夷为平地。她还听说这都是东厂的手笔,一时不知究竟该感激这位督公,还是憎恶这位督公。 明明还是子江山巅,熟悉无比的家园却化为乌有,只有几块残砖破瓦遗留在此处,不远处还有座新坟,木牌上写着主持师太的法号。吕辛跪在坟前,哭诉着自己的没用。 “主持师太,弟子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人们说,师傅已经在菜市口被斩首,尸首早不知扔哪儿去了……弟子无能,没办法替师傅收尸,让她入土为安……请师傅责罚弟子,请主持师太责罚弟子……” 师傅虽对她算不上甚好,但毕竟抚养她一场,弟子也不能妄议师傅的短处,但无论如何,师傅身首异处,主持师太匆匆圆寂,她作为始作俑者却无能无力,怎么能不让她觉得愧疚?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为督公挡了一剑,是不是这场师门的悲剧就可避免?是否真如师傅所说,她就是个灾星? 哭了许久,可除了山顶呼啸而来的风将瓦砾吹得四处滚动外,再无第二人能给她任何回应。 见天色渐晚,害怕有豺狼出没,吕辛只得与主持师太的灵位告别,许诺以后再来看她后,才匆匆下山。 没有盘缠,没有细软,吕辛走了一天肚子里饿的咕咕叫,走入城中打算寻点吃食。她以往下山都是用钱财和村民换米油面,还从未试过两手空空的讨要。可这回事出从急,便只好厚着脸皮化缘。 虽则她一身尼姑修行的装束极容易在人群中被辨认出来,但卖包子馒头的小本商人多唯利是图,又怎会肯让她穿一身僧袍就大摇大摆的白吃? “出家人就能吃白食?那我也出家好了,也不用起早贪黑挣这几个臭钱!”膀肥腰圆的中年妇人刻薄道,“快滚!别妨碍我做生意!” 吕辛只得红着脸离开,如是几番后,也硬是未讨要到半个馒头。 天渐渐黑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偶尔只剩几个醉酒的男人出没,见着吕辛形单影只还怪腔怪调的笑着。饥肠辘辘的吕辛心中害怕,加快脚步往外街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才终于不见追逐的醉汉。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她试着往城里走,忽然发现这附近有一间破庙。 大着胆子走进去,庙里头空无一人,供奉的岳王爷残缺不全,香炉烛台上更是结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她一进去就打了好几个喷嚏,被熏得够呛。 吕辛却欣喜不已,猜想因着它的破败,应该不会有人光临。 将就着在破庙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后,吕辛便思考如何寻一个安身之所。 城中尼姑庵虽说不至于随处可见,但总有那么四五处,无奈吕辛敲门自曝来历后,对方甫一听说她是来自止水庵都纷纷避之不及,更不要谈肯收留她修行。 “咱们庵太小了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对方一副生怕大祸临头的惶恐模样,急着要关门。 “这位师姐……” 吕辛犹想劝说对方网开一面,谁知对方趁他不备将她推开、再一把将大门关上,吕辛便是喊得再大声,里头也是装聋作哑、毫无回应。 如此几次三番,吕辛便猜到其他尼姑庵也绝不可能收留她,她便是想做个六根清净的尼姑潜心修行,似乎也只是一种奢望。 数次无功而返,吕辛灰心不已,垂头丧气的在街上走着,经过闹市时,忽然被一人叫住。 “小师傅!” 吕辛循声抬头,恰好看见前方一座热闹喧嚣、装饰阔气的宅子里有人喊她。站在二楼窗口的那位姑娘,似乎有些熟悉。那位姑娘冲她招手,吕辛便朝前走去,看清那栋楼阁挂着“余音楼”的招牌。 余音楼里头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因时候尚早,宾客并不是特别多。楼上呼唤吕辛的那位姑娘也下楼来了,吕辛这才认出她。 “卢姑娘!” 诧异的是卢霜看上去瘦的快比一张纸还要单薄,穿着的黄色衫裙真衬了那句人比黄花瘦,过去眉间淡淡的哀愁此时瞧来浓了许多。 “卢姑娘,好久不见。” 卢霜苦着脸想挤出一个笑容,无奈浮现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眼神中也透着哀婉,想来这段日子过得不太舒心。 ”小师傅,我前些日子看到你进了国公府…“ 吕辛也经由她的话回忆起她所说的那一天,那是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一天。本想着单纯报恩,熟料最后报恩竟把整个止水庵都葬送了……主持师太、师傅……所有自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一下就作鸟兽散了。 卢霜也想到了世子的骤逝,哪怕眼睛都哭瞎了,那人也回不来了,那顶梦中的小轿子会否在过奈何桥时等着她呢? 两人各自想着心中伤痛,一时都不言语。 一扇门之隔,外头的两人悲悲戚戚、苦不能言,里头却纵情丝竹管弦,上演出名剧目的各种悲欢离合,引观众拍手称赞、尽付笑谈。 又一阵精彩的喝彩声,拉回了卢霜的思绪。她见着面前的小尼姑,想起了京中新近最为耸人听闻的消息——子江山上尼姑庵里头的尼姑居然不知死活,胆敢刺杀九千岁栾郢,还妄图栽赃谢国公谢友善,挑拨东厂和国公府的关系,其罪可诛;而这些容纳邪魔外道的尼姑庵也迅速被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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