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听闻时她还担心过吕辛的下落,当时她好心带自己去止水庵为谢世子化解劫难,主持师太也曾尽心出力。谁能想到不过月余,竟物是人非?如今亲眼见吕辛无事,卢霜可算放下心来,自然关心问道:“小师傅,你是要去哪儿?” “贫尼也不知道。自然只能去其他尼姑庵投靠修行,但问过的尼姑庵都不肯收留贫尼。”吕辛也无助极了,不知天大地大,是否有容身之处。 “你还想做尼姑?”卢霜很诧异,还以为吕辛会就此还俗。 “我自知事起便在尼姑院了,不做尼姑还能做什么?”吕辛轻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刚说尼姑庵都不肯收留你……” 卢霜话未说完就听到吕辛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吕辛的脸立刻红了。卢霜正想岔开话题,谁知又听到“咕”的一声。 “你肚子饿了?”卢霜接口道,“进来吃点东西吧。”说完不顾吕辛的反对,便将人拉进余音楼。 ----
第19章 第19章 = 刚一跨进余音楼,吕辛就不自在极了。里头莺莺燕燕坏绕着各位贵客,呼吸间既有浓重的脂粉味,又有冲天的酒气。 吕辛一进去扎眼极了,有男客吹了一声口哨,调笑道;“哪里来的小尼姑?扮得可真像!是曹班头新请来的伶人吗?是要给我们唱一出《梧桐雨》吗?这扮的是出家的武才人还是修行的杨真人啊?” 全场哄堂大笑,眼光也都朝吕辛涌去。 吕辛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卢霜便挽着她去了自己厢房,又支了个小丫头取来吃食。 卢霜的厢房雅致极了,木质的梳妆台上摆着各色胭脂,床榻也是雕工细致,笼着一层粉纱。 拉吕辛在红木桌前坐定,小丫鬟已将吃食摆上,都是全素的点心。吕辛道过谢便小口小口的吃着,卢霜又问她以后的安排。 “若京城无尼姑庵肯收留贫尼,那贫尼也只能另觅他处,天下之大,总有尼姑庵肯收留贫尼吧。” “可小师傅你怎么去往他处?你有盘缠吗?” 闻言吕辛的脸又红了。 卢霜见状心如明镜,去梳妆台取来张一百两的银票,要交于吕辛,吕辛摆手拒绝:“吕姑娘使不得!贫尼不能收!” “可是小师傅没有盘缠,如何去往他处呢?”卢霜说着强要把银票塞给吕辛。 “贫尼真的不能收,贫尼可以一路化缘化点吃食……”吕辛不肯接银票,原本将理由讲得理直气壮,但说到化缘又似乎底气甚不足,声音渐消。 “小师傅快拿着吧,不用和我客气……当初在橙光寺外,你热心为我引荐主持师太,说来我承了你的情却尚未报答呢……”卢霜还是劝她。 “不行,帮你的是主持师太,贫尼什么忙也没帮上,无功不受禄……再说了,贫尼有手有脚,怎么能白拿吕姑娘的银两呢?” 卢霜却是真心为她担心,吕辛姿容甚美却偏生是个尼姑,毫无自保能力,一人在外行走太过不安全,犹如羊入虎口。纵使是戏班接待的客人也不乏酒色之徒,更何况外头的世道只会更乱…… “要不这样吧,小师傅你就在余音楼的厨房打打杂,也不必见客,还可以赚取一点银子做盘缠,我俩还能做个伴,如何?” 服侍卢霜的丫鬟绿棉正好进来为他们添茶,听了个末尾,卢霜便对绿棉使了个眼色。 绿棉立即帮腔道:“是啊,厨房的胡婶子整日嚷嚷着缺个挑水打下手的勤快丫头,正要我们帮忙搜罗,小师傅你却从天而降,这怎么不是缘分呢?小师傅您就留下吧。我们姑娘近日郁郁寡欢,见到您才高兴一点,您就当做做好事,陪陪我们姑娘。老话不是常说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这死丫头说什么呢?我这儿是地狱吗?”卢霜不禁捂着肚子笑倒,“我撕了你的嘴!” 吕辛也被这气氛感染,跟着笑出来。于是就在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之下,她稀里糊涂的就答应暂时留下。 卢霜既是余音楼的台柱子,便是老板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因此她派绿棉去和曹班头说了一声。 曹班头亦是余音楼的幕后老板,他是个生意人,这日巡店时,就有好事之人问他打哪儿请来这么灵秀的伶人扮尼姑,几可乱真呢!他心里正诧异呢,余音楼那群姑娘整日争风吃醋、咋咋呼呼的,又爱漂亮得紧,怎么会肯扮成清苦的尼姑?等绿棉说明来意后,这才对上了号。 曹班头亲自去厨房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果是个标致的小尼姑,脸上是未沾染尘世的单纯,配合那身尼姑袍子又有了不可侵犯的意味,但男人嘛,就是贱,越是看着不容侵犯,他心里就越是心痒难耐。 当时吕辛正弯腰在灶台下添着柴火,灶台里的火光感染了她的脸庞,大抵是嫌热,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脸颊上便沾了几道黑痕,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余音楼,是捡了个宝贝啊,若她有朝一日登台,必能引来无数入幕之宾。曹班头打着心里的算盘,眼睛笑得眯起,哼着小曲儿去了大厅。 吕辛在余音楼的小厨房里适应得很好,她几乎不去前面的正厅干活,也就遇不到那些性格刁钻的达官贵人。小厨房里多的是婶子和大叔,便是有几个年纪轻的跑腿小厮,也都很尊重她的出家人身份,并未有任何言语上的逾矩。她每日里养鱼喂鸡扫扫打杂,竟觉得日子和在止水庵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吵闹了些。 她干活时偶然遇到过余音楼的曹班头,此人留着两撇胡子,大概四十来岁,容貌也算端正,听说年轻时也曾是一位角儿。不知是否自己长得很好笑,所以他经常看着自己露出莫名其妙的笑容,那表情就和自己下山换去米油面时,见到颗粒饱满的大米时露出格外满足的笑容类似。 曹班头虽行为怪,但人却不坏,准许她居住于一间单独的厢房,而不用和其他婶子丫鬟挤在一起。吕辛当然不愿意破这个例,最后是卢霜说自己近来睡不好,求着吕辛和她作伴,吕辛这才搬去了卢霜的厢房。 同寝的第一夜,她就发现卢霜辗转反侧、似乎难以入眠。吕辛白天干了一天活,晚上入睡也快,后来是被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惊醒。 “卢姑娘……卢姑娘……”吕辛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冲着墙壁睡的卢霜正背身低泣。 “卢姑娘你是做噩梦了吗?快醒醒,别哭了……那都是假的……” “对不起,吵醒你了……”卢霜先是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珠,然后翻身面对吕辛,强颜欢笑:“我没事,就是想到世子,有点难过。” “卢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世子若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您日日流泪、累坏身体的。”吕辛安慰着她。 “可是,我梦到世子跌下山崖时一直呼唤我的名字,每当我入睡,我就听见他在崖底哀嚎,要我去救他。小师傅,你说我该怎么救他?如果真有法子,我真恨不得用自己这条命换他的那条命……”卢霜说着又痛哭失声。 吕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苍白的说着:“卢姑娘,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子这时说不定早就入了轮回道,如何能呼唤你去救他?你好歹顾念着自己的身体……” “你说害死他的那个人会有报应吗?他们说是九千岁向皇上提议让世子前去天山,本来皇上属意的是那个九千岁亲自前往。你说,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杠,让世子做了替死鬼,世子现在肯定还活得好好的呢!本来该死的人是那个狗官!凭什么让世子填命!”卢霜愤愤不平,心痛着情郎的冤逝。 是他?是督公害了国公世子?吕辛原本大吃一惊,后来再想,他何止害了世子,止水庵不也受牵连、被连根拔起了?主持师太和师傅都冤死了…… 她心中刚升起愤怒的情绪,脑海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喝止住她,让她不要推卸责任,明明是她自己的鲁莽才害了止水庵。而在这其中去计较谁错的更多,于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种狼心狗肺的禽兽为什么还能活着?世子却要被阎罗王收走?还有没有天理!”卢霜越骂怒火越盛,说到后来似乎耗尽心力,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吕辛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轻拍她的背助她呼吸,又倒来一杯茶水,供她饮下,劝她放宽心:“吕姑娘你别激动……先喝口水。” 卢霜摇着头拒绝,似乎是累极了,也说不出话来,只靠在吕辛怀里默默流泪。 吕辛安慰着她,许久才将她哄睡。 到得第二天,卢霜便发起了高烧,原本该由她表演的曲目只能由其他姑娘顶上。吕辛一边忙着厨房的活计,一边分心照顾她。 绿棉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她是夜晚着了凉,服用几副药便可痊愈。 这日,绿棉在厨房的一角熬着药,吕辛帮着胡嫂子切菜洗菜,前头的小厮跑进厨房报着新来客人点的酒菜。 “胡婶子,张大人那桌加个东坡肉,口水鸡,牡丹鱼片!” “好嘞!”胡嫂子麻利的应道,又吩咐吕辛:“小师傅,帮我把鸡抓来!” 那只母鸡是菜市场买来的,新鲜的很,吕辛喂了几日稻谷都和它产生感情了,不忍心它丧生在胡嫂子的菜刀之下,因此捉它时也就放了水,任那只母鸡满场跳来跳去,鸡毛满天飞。 “你这样抓不行!”小厮看不过去,直接一个飞扑捉住鸡脖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它交给了胡婶子。 “咯咯咯——”鸡开始大声的鸣叫,似乎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吕辛不忍心再听下去,也不忍亲见胡嫂子杀鸡的残忍的画面,特意走到了离厨房最远的地方,站在长廊上远远的望着。 长廊靠近前厅,偶尔会有客人经过长廊前往茅房。吕辛的装束有些扎眼,但好在夜幕低垂,她刻意站在阴影处,也未被特意留心。 估摸着厨房里的杀鸡惨剧大抵结束,吕辛又念了一遍往生咒,正准备提补回去,忽听得在长廊的客人一声惊呼:“什么?谢国公当真殁了?” ----
第20章 第20章 = “什么?谢国公当真殁了?” 长廊上经过的客人忽然一声惊呼,令原打算离开的吕辛不觉顿住脚步。 “听说从东厂抬回来的时候就不行了,在国公府遍请名医医治,还进宫请了太医后,依然是回天乏力,苟延残喘了几天,昨日终是去世了。”另一名官员可惜的说道。 “国公府真是流年不利遭逢巨变,先是世子摔落山崖,接着又是国公爷被东厂折磨至死,好好的开国功臣,孰能料到会落得这么个凄惨的下场?” “谁叫他们得罪了那位九千岁?” 两人边说边摇头,从长廊回了前厅。吕辛听着这个惊天大消息,显些会意不过来。所以,谢国公也被那位督公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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