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辛后来又醒了几次,但都迷迷糊糊的,精力不济,直到服了几日的汤药后,才状况稍好。 与此同时,谢国公府频频来要人,但都被栾郢的人挡了回去。这时,他听汪岳说小尼姑醒了,便急急过来问话。 耳房内,小尼姑刚饮毕汤药,汤药里头还加了百年人参,亦是汪岳为伤者向他讨要的。 小尼姑脸上血色全无,正趴在床上休养,小药童则在旁边陪着她,刚一踏入房内,小药童即向他请安:“督公!” 小尼姑闻声仰头,只见来人着一袭红色袍子,胸前绣有一只似龙似云的猛兽,面容不怒自威,正是自己拼命救下的恩人。 “督公……”她想起身行礼,无奈没甚力气,只是如同蚍蜉撼树般在床上徒劳的挣扎。 “不必多礼。”栾郢免了她的礼数,又对药童吩咐道:“你先出去。” 小药童自然不敢违背,乖乖的动身出去,还将房门掩好。 说也奇怪,虽然房内只有二人,但也许是因为栾郢救过吕辛的缘故,所以她并害怕二人的独处,反而再一次确认道:“督公,您没受伤,那太好了。”说着面上含笑,仿佛白纸上涂抹了色彩,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栾郢细细瞧她神色,分辨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尼姑虽然是个出家人,但五官端正,尤其双眸看着格外清澈,想是年纪轻的缘故。可年纪轻却满口谎言之辈亦是不少,因此他开门见山:“你为何会救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吕辛拼命摇头,脸色重新变得惨白,仿佛刚涂抹的颜色瞬间被擦掉抽走:“贫尼绝不曾妄想……” 吕辛脸如纸白,身形又单薄,一双秋目变得通红,似乎要是随时流下羞愤的泪水来。但栾郢并不吃这一套,仍旧不假辞色,居高临下的质问道:“那你说,你为何要挡那一剑?” “督公您不记得了吗?您曾经在国公府救过贫尼,贫尼理所应当报答您的救命之恩。”那滴泪珠终于还是落下来了,沿着眼角划过脸颊。 “救过你?”栾郢神色迷茫,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嘲道,“你休要花言巧语。” 吕辛便讲出了在国公府误中迷药,又幸得督公驱逐因而获救的遭遇。栾郢这才恍然大悟,那夜衣衫不整的□□尼姑,忽然和此刻羸弱不堪的弱质尼姑重合起来,他更觉匪夷所思。当初他就怀疑是国公府使美人计羞辱他,这次这小尼姑反倒在国公府舍命救自己,这到底是连环计还是事出巧合?但世事真有这么巧吗? “你叫什么名字?那把木剑又是从何得来的?” 吕辛见栾郢不再追问自己因何救他,还道他相信了自己的解释,便答道:“贫尼吕辛,自小在止水庵出家,那把木剑是师傅圆无师太吩咐国公府的小厮为法事准备的,师傅从不肯让弟子碰她的木剑。而这木剑为何变成真剑,贫尼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你师傅可把这一切推到你头上了?你当真不知道这剑的奥妙?”栾郢回想起圆无的说辞,不怀好意的提醒道。 连师徒都可以转瞬反目,这小尼姑的说法又有几分可信呢。 “贫尼当真不知!”吕辛的两弯柳叶眉蹙起,眼尾顺着下垂,看去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师傅为什么会将一切推到贫尼头上?师傅人呢?贫尼愿意当面与师傅说清楚。” “你师傅?我也想知道她在哪儿。国公府乱作一团,她不知所踪。”栾郢暂时不想让这师徒二人相见串供,因此避而不谈圆无,又说:“你先安心养伤,我自会调查清楚这把剑的来历。” “多谢督公。”吕辛深信不疑,猜测师傅大概先回止水庵了。现今自己无法动弹,也只有等伤势痊愈才能返回庵中。 “督公,您会如何处置谢国公?” “怎么?你想亲眼看见他死?”栾郢反问。 吕辛连连否认:“国公爷经受丧子之痛,难免会行为失常,现如今您安然无恙,能否饶了谢国公?” 这么快就暴露出目的? 栾郢冷笑:“你可真是个活菩萨,他差点一剑送你归西,你倒好,醒来就替他求情?” 吕辛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还自顾自的解释:“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年事已高,世子又无辜惨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们吧。” “你以为你是谁?替我挡了一剑便以为可以命令我?”栾郢横了她一眼,眼神十分不屑。 吕辛自知失言,住了口。 栾郢也不多做口舌争斗,径直离开。出门后,他立刻安排随林携两个锦衣卫去吕辛口中的止水庵打探消息,查明她的来历。 刚下达好安排,就有人慌慌张张的跑来传令:“督公!圣上命您立刻入宫!” ----
第16章 第16章 = “督公!圣上命您立刻入宫!” 汤威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进来传令。 他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总不能改,声量和他的长相一样叫人惧怕,算是一众锦衣卫中最沉不住气的一位。 随林在旁斥道:“汤威,当着督公的面有你吆喝的份儿吗?你当这是哪儿?” 汤威还不服气,但随林是他的上级,他打不过对方,便只能吃下这个瘪,又见栾郢的眉目不是恼怒的模样,便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这不是着急吗?你别挑我的理!” 听到圣上急着见他,栾郢依然镇定自若:“知道所为何事吗?” “听说国公府的人进宫面圣,那老秃驴也去了,属下估摸着应该是为了营救谢友善那厮。”汤威鄙夷道。 栾郢也猜到了,就凭前几日谢老夫人那哭天抢地的模样,如今国公府群龙无首,必然会求到圣上面前,让他放了谢友善。 但,他又怎么会轻易如他们的愿? “汤威,你随本官进宫!” “是!” 乘马车、乘轿子、下轿步行,这条进宫的路他走了快二十年,看遍红墙黄瓦的四季变换,尝尽人间冷暖,,这才一步步走到权力之巅。 从前他只能躬着身子让行贵人,如今他却成了被仰视的那一位,一尊一卑的转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少人背地里骂他、恨他入骨,当面却不得不笑着巴结他? 这不,刚一走到金銮殿外,就听到里头的咒骂声了。 “皇上,你一定要为老身做主!”老夫人哭声震天,“我可怜的孙儿,可怜的儿子!我们谢家世代为朝廷效忠,今日却被一个太监害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老身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说罢要以头撞柱,以死明志。 栾郢勾唇,悠闲的跨入如同菜市场般热闹的大殿,亲眼看着谢老夫人被内侍与智兴和尚及时拉住,制止了血溅宫廷的悲剧。 “老夫人,你切莫钻牛角尖,国公爷还等着见到您呢!”智兴假模假式的安慰着。 谢老夫人一听,再想起谢国公现今生死难卜,不由得悲痛欲绝。 朝宗的耳朵本就要被国事烦死,谢老夫人还来找他要儿子、孙子,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此刻见到栾郢现身有如见到了大救星,直接将祸水东引。 “你可算来了!快给老夫人一个交代!谢国公如今无恙吧?” “启禀圣上,谢国公自然是无恙。只是不知道我该给老夫人什么交代?”栾郢装傻。 “你还在装蒜?你强行把谢国公带到东厂滥用私刑,王法何在?”老夫人愤愤不平。 “谢老夫人,谢国公两次要谋害我,若不是有那小尼姑挺身挡了一剑,此刻我已经去见阎王爷了,那我该向谁讨公道?” 老夫人不言语,智兴大师打圆场道:“谢国公不是有意的,何况那只手一柄木剑,谁能想到他会被偷龙转凤?这其中一定有阴谋,督公可得明察秋毫,切莫冤枉无辜!” “国公爷可不无辜,他两次企图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朝廷命官,”栾郢说着面向朝宗,“难道能免其罪?收押问话已经是再轻不过的了。” “既要问话,为何不转入刑部呢?何必要去东厂?”智兴寸步不让。 栾郢自然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刑部侍郎与新升任的兵部侍郎是同一届的进士,说不准就会卖人情给谢府,雷声大雨点小的将谢友善放过。栾郢又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意? “他刺杀的是东厂督公,经由东厂审理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倒不知为何要舍近求远?难道几千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吗?刑部日理万机,我又何必增加其负担?” 栾郢的辩驳都有理有据,智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威逼胁迫,只能转向朝宗:“还请皇上为谢大人作主,为谢老夫人作主!” 朝宗见两边都有理,也不知该站在哪一边。 栾郢主动为其分忧:“臣已在调查那柄剑的来历,相信真想很快就会水落石出,还请皇上再多宽限几天。” 朝宗听后大喜,正要和个稀泥,却听老夫人插话道:“那柄剑是老身请来的尼姑圆无所携带的,与我儿无关,那更该立刻释放吾儿!” “那柄剑的来历还在审理中,未必是尼姑所有,或许是国公爷的手笔也未可知。”栾郢向朝宗禀告。 “你含血喷人!就是想借刀杀人!” “若我想借刀杀人,你那老儿子已经借刀杀人了!”栾郢反驳得掷地有声,说得谢老夫人哑口无言。 “若谢友善是个普通百姓,他当街杀人是否该下狱?百年大族谢家也只能养育出这种令人诟病的后代吗?居然不嫌丢人,还求情求到皇上面前要求释放他,我看你的确无颜见列祖列宗。” 老夫人被栾郢气得直翻白眼:“你……你……” “栾郢,你少说两句。”朝宗出来做和事佬,“你快将整件事审理清楚,若与谢国公无关,尽快释放他。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何能与寻常百姓相提并论?” 栾郢应着是,也明白了朝宗的潜台词,皇上显然是希望走个过场,再饶了谢友善。 等皇上挥手让栾郢先退下时,谢老夫人还在对着皇上哭丧,皇上拗不过老夫人,最后只给了栾郢三天时间,叫他查出真相,还谢国公清白。 汤威远远的在殿外等候,并不知栾郢在宫殿内与皇上交谈了什么。只是他见督公从大殿出来时脸色有些难看,便知事情发展大概并未如督公所愿。 他藏不住话,问道:“督公,皇上怪罪您了?” 别看汤威是个粗人,察言观色也有其一套,否则怎么可能让栾郢委以重用?他之前一直忙着采买皇陵石材的事,日夜赶工才在皇上限定的黄道吉日之时开工,结果却因世子横死,而令栾郢莫名背上骂名,皇上原本允诺的赏赐也不了了之。 那可是一大块肥肉啊!汤威心痛不已,虽然他在采买中也捞了不少油水,但皇上赏赐哪里是油水能比的?那可是天大的脸面!因此他更加厌恶谢府一行人。督公遇刺时他并不在场,而是在外办事,事后得知谢友善竟敢行刺督公,更觉这老匹夫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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