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略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柳商枝颇为担忧祁重连会因此事怪罪钦天监正使,不得不欲盖弥彰。人算不如天算,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事会闹得这么大。 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祁重连有些好笑:“没了?那你是承认你是祸水了?” 柳商枝愕然抬头,想骂他,堪堪忍住,闷声道:“我才没说。” 她这副模样,倒有些娇嗔之感。祁重连喜欢她鲜活的样子,忍不住继续逗弄,把手背伸过去贴她的脸。 “很凉的。”柳商枝缩着脖子躲,祁重连笑得恶劣,未曾撤手。 关于这件事,他并未动过怪责钦天监的念头,特别是在这会朝中大臣指责某人为祸水的节骨眼上。钦天监站她那边,反倒不容易出事。只要那个正使的心不要大到动摇国之根基,祁重连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那些谣言,自是交给他解决。 他不过是想看这女人对他用心罢了,哪怕目的不纯,他都喜欢。
第28章 皇帝回宫的消息, 没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他带着柳商枝离开的这两晚,不知有多少人睡不好觉。 给皇后请安时,各个妃嫔明里暗里都在说那柳商枝暗耍诡计, 弄些鬼神之说祸乱宫闱,争着让皇后娘娘查办了她。 可她们心里都清楚, 如今皇后被夺权,掌权的贤妃又同柳商枝交好,加上皇上把此事当了真,竟一时拿她没有办法了。只能在此逞些口舌之快, 各自在心里拈酸, 暗暗想着自己也来这么一出的话, 是不是也能得皇上青眼。 可就算做戏,那也得有人看。 抱着这样的心情, 众人翘首以盼皇上回宫, 这会终于得了准信, 各方开始蠢蠢欲动之时, 又紧跟着听闻,那柳商枝还没被撵回翠柳苑,转而被带到乾清宫去了! 凤仪宫里,皇后的贴身婢女沁心禀报完消息,便紧张地站在一旁,颇为担忧地看着自家主子。 自刘嬷嬷被赶出宫后, 她就顶了刘嬷嬷的空成了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 底下人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对她羡慕至极, 可内里的苦他们又怎么能看见。 沁心并非伺候皇后的旧人,而是在皇后入九皇子府时被拨去伺候的。跟主子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就总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皇后待她自不比待刘嬷嬷亲近,如今皇后失势,性子愈发沉闷,沁心伺候起来更是每日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做错事。 “娘娘…”见主子迟迟没有动作,沁心忍不住唤了一声。 赵灵似是灵魂出窍一般,听到这一声呼唤才堪堪回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问道:“沁心…你看本宫,还像是皇后吗?” “娘娘!”沁心闻言大惊,立时扑通跪下,“娘娘,您要振作啊,您不要吓奴婢!您可是皇上亲封的皇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有人能动摇您的位置的,您不能自己就先灰心了啊!” 在沁心看来,娘娘不过是一时犯了错,受了训斥。便如她办差出错受了主子冷淡责罚一般。可罚归罚,主子又没说不让她伺候了,怎么就能直接自暴自弃了呢。 “娘娘,多思伤身,您莫要再想了!您是皇上的结发妻子,旁人再怎么受宠也不能同您相比,过些时日,等过了这个风头,皇上肯定会再来看娘娘的!” 结发妻子…这四个字彻底将浑浑噩噩的皇后敲醒。 是啊,她是皇上的结发妻子。皇上再偏心旁人又如何,他能跟旁人结发吗?能同旁人彻夜点一次凤凰花烛吗? 他不能。 既然她守不住皇上的心,那么就守住皇后的位子,守住结发妻子的位子,等日后她有了嫡子…便再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皇后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外面天色:“离就寝还有些时候,替本宫梳妆吧,本宫想去园子里走走。” 见娘娘终于有了精神气,沁心心头巨石总算卸了下来,忙喊人上前伺候梳妆。 一个时辰后,乾清宫。 用完晚膳,宫人鱼贯而入撤走了膳食。柳商枝漱了漱口,便见前头又有一列宫人捧着托盘同撤膳的宫人相对而行走了进来。 她有些诧异,问对面撑着头好似在出神的祁重连:“你没吃饱?” 祁重连神色略显古怪,眼神飘忽看向一旁。 柳商枝狐疑地看着他,没等再问,东西就一样一样呈上来了,整盘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逐一摆在桌上,一宫女还上前在柳商枝面前搁了一小碗生饺子,中间留的空当,放了一把打磨得发亮的金剪刀。 上完这些,宫人们悉数退下去,殿门关闭,只留二人在沉闷的气氛中面面相觑。 “咳。”祁重连握拳抵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换了副不耐烦的厌倦口气,“先头留下来的规矩就是多,这一样样的真麻烦。” 他一边说,一边瞟柳商枝的脸色,见她坐在那瞅着他没动,抬手随意指了下那饺子:“吃,吃一口啊,走个过场。” 他本想摆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谁知一开口就结巴了。 祁重连有些恼羞成怒,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暗自攥紧了袍子。 幸好柳商枝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盯着眼前东西看了一会,就拿起筷子咬了口生饺子,接着又吐掉。 祁重连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见她放下筷子抬头,赶紧抬手侧身掩饰。半晌没听见柳商枝吭气,一转眸,这女人又在那盯着他看。 祁重连攥了攥手心:“你,你怎么不说。” 柳商枝不知道他是在玩什么把戏,想了想还是顺着他道:“生的。” “哦。”祁重连冷冷应了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商枝那一眨一眨的美眸,几乎快要压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在高兴个什么东西! 祁重连脸都要绷得抽筋了,嘴上还是不饶人:“就是个木头疙瘩,不戳就不动弹。” 他手一指,又戳了下桌子中间的金剪刀,命令道:“剪一缕头发下来。” 柳商枝摩挲了一下手指,没去问祁重连为什么要这样,也没去问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就依言拿起剪刀,手指往后顺了一缕头发剪下来,放在托盘旁的小锦盒中。 然后把剪刀递向祁重连,隔着一个桌子,静静看着他。 对上柳商枝平静的视线,祁重连方才那股激动浅浅压下几分。他面色如常地接过剪刀,同柳商枝一般剪下一缕。随后,在柳商枝的注视下拿过锦盒,将她的那缕头发拿起来,手指翻飞打了个极好看的结,小心放在其中合上盖子。 做完这些,祁重连又看了柳商枝一眼,起身走到墙边的矮柜旁,准备将盒子放进去。 此刻避开了柳商枝的视线,他没忍住又打开盒盖看了一眼。 银辉月光下,两缕发丝绑在一起,静静躺在木盒中,如梦似幻,美好的几乎不真实。 他伸手轻轻拂过那属于柳商枝的光滑细腻的青丝,眼眶都忍不住开始发烫。 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与此同时,坐在桌前的柳商枝表面镇定,内里已是惊涛骇浪翻了个天。 她为祁重连找了无数个支撑他做出现在这一系列举动的理由,最后全部被一一推翻。 一个极其荒谬的猜测浮现出来,柳商枝觉得自己这些年被孔孟子建立起来的道德观已濒临崩塌边缘。 不会吧,祁重连他… 柳商枝还没分析出个所以然,脑中就突兀地出现之前小姊妹带她偷偷看的,一本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内容。讲的是一对双生子,自小用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看一样的书。长大了,连喜欢的女子也都一样。三个人经历了无数爱恨纠葛以后,决定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这对打小克己复礼的柳商枝冲击实在太大了,把她吓得连做好几天噩梦,梦里便是祁元和他弟弟一起追着她跑,而那个弟弟,好死不死就是祁重连。 这算是什么,噩梦成真了?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祁重连把她抬进宫不止是想报复她羞辱她,他是想…他是想… 柳商枝觉得难以启齿,她甚至在脑中都不敢说出来。 许是她想岔了呢,也不是就没有旁的可能? 如此纠结煎熬着,那头祁重连已经将东西放好走了回来。 柳商枝看着墙角那个他放置木盒的窄小矮柜,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问道:“放得下吗?” 祁重连此刻心里带着即将…的紧张与期待,冷不丁听见她问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柳商枝抬眸看向他,状似不解地试探:“每个妃子侍寝都要装一个木盒的话,那个柜子放得下吗?”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把祁重连从头到尾冻了个彻底。 欣喜愉悦悉数被浇灭,他杵在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忍不住想,柳商枝…是在嫌他脏吗? 祁重连雷劈一般的表情把柳商枝吓到了,忙道:“你怎么了,我,我随口一问。” 面前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线,良久偏过头去,硬邦邦丢下一句“要你管!”便径直甩袖往外去,喊来王启顺道,“去备水!朕要沐浴!” 柳商枝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几步之遥的矮柜。现下四处无人,要不她偷偷去看一眼,里面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木盒? 柳商枝纠结半晌,蓦地猛叹口气,偏过身子背对那木盒,眼不见为净。还是不看了,她都无法想象万一里面只有她那一个木盒的话该有多惊悚,她可不想晚上再做噩梦。 柳商枝洗漱完回来,发现殿中还没有祁重连的身影,不由有些诧异,他不是先去的吗,这都多久了。 柳商枝探头往外看了看,没见有动静,独自坐到榻上等候。 一坐下,身后的发丝便随着动作垂落到胸前,她看到了方才剪过的,那少了一截的头发。 柳商枝顿了顿,抬手用手指轻轻拂过那截参差不齐的发尾,扎得她的手有些痒。 正出神时,前方传来动静,似是有人进殿。柳商枝立即正襟危坐,将握在手中的青丝甩到身后。 来人却不是皇帝,而是几名宫女。她们快步走到灯架前,手脚麻利地将架上的普通红烛换了一遍,全部换成了…龙凤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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