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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答应坐在椅子上，早已是手足冰凉。她明明有这么多的时间想为自己开脱的法子，可她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从她选择自己代替陆婕妤的角色开启这场戏时，好像就已经掉进了旁人的圈套里，自以为自己在掌控局面，实际全被人在推着走。 那个人还会有什么后手等着她，如果她推卸责任胡编乱造，会不会正好中了那人的下怀。 柳商枝…善答应抬眼，对上那双好似一口古井般沉静无波的眼睛，只觉得心头发寒。 她扑通一声跪下，佯装镇定道：“皇上明鉴，嫔妾不知道陆婕妤在说些什么，嫔妾与陆婕妤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何来给她出主意一说。” “你装！你再装！”陆婕妤怒不可遏地回身指着她，“是你主动找上门来，告诉我你有将文姬和柳商枝一网打尽的方法。是你一直在挑唆我、指使我，让我做你手里的刀！我告诉你楚玉嫣，如今我已经声名狼藉了，我已经活不了了。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好活，你必须得陪我一起下地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善答应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不由不感叹柳商枝的狠辣，柳商枝选中陆婕妤为与太监苟合之人，而放过她，是故意的。 柳商枝确实是故意的，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同她设想中别无二致的一幕，心头一阵冷笑。 柳商枝先前知道她们会在年宴动手，却不知她们具体会做什么。 直到那盆汤水洒在她身上，那个嬷嬷的出现，让她这个原本被当作猎物的兔子撕下了伪装，开启了反向捕杀。 嬷嬷将她带到了正常的房间歇息，第一件事，便是给她倒了一杯水。水里有东西是必然的，柳商枝拿起杯子放在唇边佯装要喝，而下一瞬，她又在嬷嬷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将杯子在地上摔碎。 嬷嬷面色一变，随即两个武婢破门而入，直接将嬷嬷按在桌子上，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直接卸了嬷嬷一只胳膊。 嬷嬷痛得放声嚎叫，柳商枝坐在座位上，一边擦着手指溅上的水渍一边道：“我数五下，告诉我谁派你来的，要你做什么。” “五、四、三、二、一…” 那仿佛催命一般的倒数声让嬷嬷的瞳孔不断紧缩，在最后一声“一”出口之后，柳商枝见她不吭声，便一挥手让武婢再卸其第二只胳膊。 那嬷嬷吓得哇哇大叫，当即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都说了：“是陆婕妤！是陆婕妤让奴婢将贵姬迷晕了，带到后头的宫人房里。” 至于带过去做什么，嬷嬷支支吾吾不敢说。但柳商枝也已经猜到了，房间那么狭小又私密的地方，加之柳商枝之前得到的，与祁元相像太监的消息，当即将她们要做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 柳商枝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想过，人的心肠能恶毒到如此地步。 这种腌臜手段出自二人谁手，更是不用说，定是善答应。 时间紧迫，柳商枝必须想出一个报复的方法，既能让皇帝知道这两人的手段，又能让她们自食恶果。 其实柳商枝是很想让善答应和陆婕妤都变成局中人，好好尝尝她们想对旁人做的恶事落到自己头上的滋味。 但柳商枝必须要留出一个人保证她们计划的推行，她不能自己做揭开这件事的推手，那样太过显眼。 权衡之下，柳商枝命人将陆婕妤诱哄了出来。如果她猜的不错，善答应一定是幕后军师，今日一切事情明面上的推动者一定是陆婕妤。 善答应此人心机太深，柳商枝绝不能再让她像上次柳琪桃下药事件那般缩在后面不露头，最后逃之夭夭。 她必须要让善答应顶替上陆婕妤的位置，暴露在众人眼前。 另外一点，则是二人的性格。陆婕妤清高，善答应隐忍。 这种事或许不能摧毁善答应，但绝对会让陆婕妤生不如死。而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旦自己活不下去，定也不会让善答应独善其身。 柳商枝就是要看她们狗咬狗，最后一起死无葬身之地。她自认同这些人无冤无仇，却要经受如此恶毒算计，今日，所有牵扯进这件事的人都得死，包括计划者、参与者，以及…旁观者。 柳商枝的目光转向文姬，文姬此刻较之方才要冷静许多，已经对自己贸然指责柳商枝的举动后悔不已。 她听到陆婕妤那句“告诉我你有将文姬和柳商枝一网打尽的方法”后，当即心念电转，起身跪倒在地：“皇上，您听到了陆婕妤说的了，这件事姐姐一定是被她们陷害的。嫔妾先前是猪油蒙了心误会了柳贵姬，如今才知晓罪魁祸首竟是善答应。姐姐今日受了奇耻大辱，还请皇上为姐姐平反。不然，姐姐若是心存死志，嫔妾也活不下去了。” 文姬说着扑倒在燕贵人身上哭了起来，这一幕让其他不知情的嫔妃看得颇为动容。 柔修仪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燕贵人确实无辜，就是不知这件事是怎么牵扯上燕贵人的，陆婕妤不是说善答应要害文姬和柳贵姬吗？” 文姬闻言眉心微跳，正欲再说什么，便见贺云生忽然小跑进殿内，禀报道：“启禀圣上，德英太监抓住了。”
第51章 跪在地上的四人, 连同燕贵人在内，听到德英这个名字，面色皆是一变。 文姬暗道不好, 不由后悔起自己先前的决定。她就不该贪心想拉柳商枝下水，早在发现德英同姐姐苟合之时就该把德英给杀了。 文姬又想起那天晚上, 她如往常一般去往延趣楼。延趣楼中有汤泉，她每晚都会与姐姐共浴。 这汤泉有很多妙用，而最得力的一回则是先前成功地让姐姐留在了宫里。 这个主意是文姬出的，当初得知祁重连当了皇帝时, 文姬便想好了要把姐姐一起带进宫里享荣华富贵。姐姐一个人在外面, 她根本不放心。于是才有了送错人进宫的乌龙事件。 而今日, 文姬却被燕贵人的婢女落英拦在了汤泉之外。 文姬神色极冷，她已经站在汤泉门口, 眼前是落英讳莫如深的表情, 耳边是里头隐约传来的难以言喻的声音, 文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简直怒火攻心, 觉得里头的人是好日子过够了想找死。 文姬推开落英冲进去，迎面撞见了站在汤泉边穿衣的太监德英。 那张脸确实勾人，便是侧着身只露出半张脸，都让文姬都不由愣了一下。 而当德英转过来之后，文姬清楚看到这太监五官的瞬间，整个人遍体生寒。 这是, 这是！ 她甚至来不及去训斥燕贵人, 慌张地跑回了殿中打开床头的柜子。 数十个卷轴咕噜噜滚出来，她手忙脚乱地从里面翻找着, 终于找到挂着祁元名牌的画像。她打开一看，画上人的脸同她方才见到的太监的面容重合在一起, 起码有八分相像。 文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这是谁想让她们姐妹死啊！ 使计的人一定觉得她们不认识祁元，想利用信息差让她们陷入万劫不复。 而那些人没想到的是，文姬是一个极其谨慎又极其想往上爬的人。 入宫以后，她深感自己同其他贵族出身的小姐差距太大，便一直在不断地学习。这其中，也包括认识京中各个人物的长相。 文姬唯恐自己会在之后的宴会节庆上，因为不认识什么王公贵候而闹出笑话，故而让人去寻了一系列的画像，她拿回来同姐姐一起辨认识记。 也是碰巧，画像中不知为何掺杂了几张前朝诸位皇子的画像，其中恰好有祁元。 文姬出于好奇，打开看了一眼，但因为没有识记的必要，她并未拿给燕贵人看，阴差阳错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文姬当即去找燕贵人，想让她将德英这个祸患给杀了，可燕贵人却像是早知道她想说什么一般，冷冷拒绝。燕贵人如同是个尝到甜头的叛逆孩子，说什么都不再听文姬的。她想要放肆地玩一回，这宫里太磨人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也不想斗了，只想寻个快活日子。 姐妹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文姬也没有来得及把事情告诉燕贵人，就暗中派人去查。调查后，文姬猜到这是有人要拿这个太监害柳商枝，然后嫁祸到她们身上。 文姬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太监确实是适合用来对付柳商枝的一把利器。她有些不舍放弃，为今之计，是只要让幕后真凶嫁祸失败，她们便可坐享渔翁之利。 文姬做好了反击的对策，在她的计划里，最后被人看到的画面，应当是衣衫凌乱的柳商枝同精尽人亡的德英躺在一起。这般德英也就没有机会能将他同燕贵人的事情说出来。 可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螳螂与黄雀未想到金蝉早已脱壳，眼前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空壳。真正的蝉，早已化作捕手在背后盯着她们。 如今姐姐遭逢大难，德英亦未死被抓，文姬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一阵的疼。怎么办，她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如何才能脱身，她要…舍弃掉姐姐吗？ 那边太监德英已经被人押了上来，他应当是趁着夜色想从宫中的河道游到外面。此刻衣衫不整，身上全是水渍，头发湿哒哒贴在头上，让他的五官更加清晰地突显了出来。 不怪她们要费尽心思拿此人做文章，确实是像。连柳商枝与祁重连见了，都不由得要怔愣一下。 柳商枝觉得此人当是家境贫寒，也不知她们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因为若为富贵人家的公子，怕是早就要传出来跟太子长得像。 祁元从前如果见到德英，一定会想办法把德英弄死。祁元便是这样的性子，他不许任何人染指他的东西，更何况是他自己的脸。 兜兜转转，这个叫德英的太监还是因为这张脸招来了杀身之祸。 祁重连转过头，见柳商枝一直盯着那太监看，神色当即就不虞起来。 “好看吗。” 皇帝冷冷一声质问，让所有人都从被那张脸的惊讶中回过了神。她们心虚慌乱时，却见圣上正半眯着眼审视着坐在他左侧方的柳贵姬，这话也不是对她们说的，一时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 柳商枝转过头，对上皇帝的目光，回道：“嫔妾只是觉得讶异。”她说完，又忍不住低低反驳，“你不也被看出神了吗。” 祁重连瞪她一眼，决定之后再收拾她。 他看向冻得浑身发抖的太监德英，那人虽长得像祁元，却没有那分皇室浸润出来的气度。但他也不是凡人，此刻落到如此境地，在皇帝的逼视之下，还能勉力保持着面容平静，跪地叩首道：“草民张德英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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