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商枝则神色淡淡,看向一旁的祁重连:“找你的, 重公子。” 祁重连察觉到一丝危险,很有眼力见地从厨房走了出来。只不过, 是往柳商枝这边走来。 门口的秋莲看到那高大英俊的男人从里头走出,当即便小鹿乱撞,面飞薄红。 娘果然没有骗她,这位重公子当真是与世无双, 同这村子里粗鄙的男人一点都不同, 家中还十分富裕, 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金龟婿啊。 不过…让秋莲觉得有些心中没底的是,他身旁女子的容貌也十分明艳。 秋莲自认无法同她相比, 但依着母亲打探到的消息, 这位姓秦的娘子有了身孕, 此处又未见有旁的妾室, 这正是个好时机。 秋莲知道自己在旁人有孕时接近其夫君的做法有些不厚道,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自认容貌姣好,对夫君的要求很高,挑挑看看数年,自己的年岁也涨了上去。若再耽搁,恐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小女秋莲见过重公子。”秋莲平日甚少如此主动, 她盈盈下拜, 起身时,准备同看向她的重公子对上视线, 谁知却对上了一尊黑面神。 贺云生站在秋莲身前,脸黑如墨, 他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出宫没两天,怎么能接二连三地出现差错。 “…管事的?”秋莲狐疑开口,迈着步子探头就要去看祁重连,结果却只看到一眼宽大的背影。她心中有些失望,还欲再看,贺云生再次挡住了她的视线。 秋莲有些恼:“管事的,你这是做什么,我在同重公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贺云生快被气笑了,碍于这是普通老百姓,他只能耐着性子道:“秋莲姑娘,之前定下要求时说的很清楚,只要将新鲜羊奶和羊羔送上即可,旁的不用过问。你们的好意我代少爷领了,还请回吧。日后的羊奶会派人上门去取,不必你们亲自过来送了。” “那怎么行!”秋莲有些急,她已经同母亲商量好以后每日都由她来送奶。除此之外,还想着借重公子多给了一份钱的由头,每日晚间也来多送一份奶。这一来二去的,怎么不变得熟稔? 贺云生这么一句便把她们的幻想掐灭了,秋莲自然不依:“你不过是个管事的,你说了算什么,我要同重公子说。” 她说着撞开贺云生往前,一抬眸却是当即傻眼,院子里空空荡荡,哪还有什么重公子。 屋子里,祁重连正在给柳商枝盛鸡汤,鸡汤里加了滋补益气的冬虫夏草、人参以及枸杞子。 柳商枝看着竭力给她盛虫草和人参的祁重连,制止道:“我喝些汤就行,吃这么多是要上火的。” 祁重连想了想:“也是。” 他拿起小勺,准备喂柳商枝喝。 柳商枝见他这么殷勤,忍不住睨他一眼,又看了看院外不肯离去,在同贺云生理论的秋莲姑娘:“都要梨花带雨了,重公子不去哄哄美人吗?” 祁重连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心底却是生出几分窃喜,柳商枝这是在吃醋吗,真是难道。 他没忍住扯了扯唇角,许是太过不收敛而被发现了,手中的碗陡然一空,柳商枝已经自己接了过去喝起来,片刻后眉目便舒展开来。 即便心中尚有不满,柳商枝也不太能说得出违心的话,低低夸赞道:“味道不错。” “那是自然。”祁重连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信心的,“之后每日都给你煲人参虫草炖鸡汤,一定将孩子养得强壮又健康。” 谈起孩子,柳商枝眼中浮起些许笑意,手也跟着抚上小腹,她对母亲的身份还是抱有期待的。 餐毕,婢女进来收桌,贺云生跟着站在外头,颔首道:“少爷,奴才办事不力,扰了少爷和少夫人的兴致。奴才已经换了一家养羊的农户,日后定不会再有人上门打扰。” 祁重连神色偏冷,道:“事不过三,你自行斟酌吧。” 贺云生身子一僵,诚惶诚恐地应声而退。 柳商枝看着他离去,神色略显凝滞。 祁重连注意到她的眼神,当下面色一冷,声音沉沉:“看什么呢。” “我在想,那位秋莲姑娘好像一过来就叫你重公子。你差他们去买肉菜,难道还报名讳?” 祁重连轻笑一声:“自是不会,我只在方才同你外出时对外说过。” 柳商枝微愣:“这…”她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其中关窍,“原是村子不大,彼此都认识,忽然来两个外乡人,消息自是传得快了。这么说,你那会是想阻止我不要说出真实姓名,我倒没有想到这里。”出宫之后,因为不用再担心会被人所害,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了。其实,还是警惕些好。 “无妨,说到底,也不过是普通百姓。”祁重连让她安心,二人坐了会,便一同上床午睡。 柳商枝如今侧身睡比较舒服,这个姿势让她的视线自然地落在祁重连的脸上。 祁重连睁开眼,冷不丁对上她的目光,也侧了侧身,揶揄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柳商枝本想说我不是刻意要看你的,话到嘴边,先前秋莲姑娘说的那句话不知怎么窜进脑海,她看着面前祁重连不怀好意的笑,顺势讥讽道:“在看是把你红烧好,还是清蒸好呢。” 几刻之后,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祁重连睁开眼,见一旁柳商枝还在睡着,起身替她掖好被,穿上鞋拿起衣服就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贺云生松了口气,这叫门可真不是件好差事。 祁重连怕吵到柳商枝,是直接捧着衣服光膀子出来的。他背过身关门,贺云生当即就瞧见了他后背的伤口,下意识关切道:“皇上,您这背上怎么…” 可当贺云生看清楚那伤口形状后,话顿时吞进了肚子里。 祁重连转身将外套穿上,语气不咸不淡:“还能怎么,被妖精挠的。” 贺云生当即垂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祁重连下午要去巡视农田,这会就得走了。 他刚出去没多久,柳商枝也醒了,晌午她不想睡太久,婢女还没进来唤,柳商枝穿上衣服自己起身理了理床铺。 抬手一扬被子,一样东西从被子中滚落在地。 柳商枝疑惑垂眼,俯身将东西捡起,那是一个荷包。 柳商枝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她把荷包翻过来,看到了上面的绣样,是三根杨柳枝。 她对自己的绣工自是熟悉,些许记忆浮现脑海,这似乎是当初绣来赏给下人的荷包。 她没有贴身带荷包的习惯,这定是祁重连的。 祁重连为什么要把她当初赏给下人的荷包带在身上? 柳商枝刚想坐下仔细查看,脚下便又踢到了一个东西,方才没看见,地上还掉了一个玉佩。 甫一见到那枚玉佩,柳商枝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玉佩竟然也是她的,还是她丢失已久的。 这枚玉佩是她抓周礼时抓到的,此后便一直佩戴在身上。但有一年先帝南巡,她由祁元带着一同下江南,在苏州上元灯节游玩时不慎将玉佩弄丢了。上元灯节人多眼杂,柳商枝都不知道是在哪弄丢的,还在想是不是被人给偷走了。如今方知,“偷”走玉佩的人竟是祁重连。 同是那一年,在苏州,祁重连娘亲带着他认祖归宗。也就是说,祁重连当初在上元灯节看到了她,捡到了这枚玉佩。可当时,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见过面,说过话。难道那时候,祁重连就已经对她… 屋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柳商枝心头一紧,连忙将玉佩装进荷包里,放在祁重连枕下。自己则又将外袍脱下上床躺好,佯装还在午睡。 门轻轻被推开,柳商枝侧身背对着门,听到来人脚步声轻缓,直奔床铺而来。她忍不住捏紧了手,有些紧张。 他在床上摸索了两下,摸到枕头下面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微微松了口气。 旋即,柳商枝听到他又重新把东西装进怀中,接着帮她理了理被子,转身离开了。 门再次合上,柳商枝睁开眼睛,转过身看着紧闭的门扉,心头一时百转千回。 去而复返,只是为了这个荷包。见微知著,想必从前也日日带着了。 祁重连往外走去,神色略显沉郁。 他记得清楚,先前没有把荷包放在枕下,便是掉,也不会掉得如此凑巧。那便只能是柳商枝放进去的。她醒了,却又装睡;看见了,却又假装没看见。柳商枝无法说出她自己的感情,也难以直接面对他的感情吗? 祁重连将手放在了微微鼓起的内兜上,里头藏着他最深的秘密。 他是一个小偷,在看到柳商枝玉佩坠地后便上前捡拾,据为己有藏起来的小偷。 这一藏,就藏了快十年。 祁重连想起了初见柳商枝的那一日。 那时他和娘亲住在简陋的房屋中,靠着外祖母偷偷救济和母亲的针线活勉强度日。母亲不想让他做个睁眼瞎,咬牙送他去了学堂,却在学堂里被人欺负,说他是野种。祁重连从不是甘愿受气的,把欺负他的人全揍了一顿。那群孩子都怕他,又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了地痞流氓去围堵。 他们知道祁重连有个跟野狗抢食的乞丐朋友,就让地痞捉了那个姓贺的乞丐,让祁重连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遇上柳商枝的时候,祁重连满身血污,刚跟贺云生从深巷里头逃出来。身后流氓拿着棍棒追赶,二人慌不择路,撞上了柳商枝的马车。 马车晃了片刻后停下,有仆人出来斥责他们,被一道温和女声制止:“张叔,算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祁重连右眼肿得只剩一条缝,抬眼,看见一只洁白如玉的手微微掀开帘子,露出小半张精致小巧的面容。 女子往外扫了一眼,吩咐道:“把他们赶走。” 祁重连身边的贺云生如同惊弓之鸟,闻言,当即做出防御姿势,轿中女子一顿:“别误会,我不是说你。” 祁重连定定地看了女子片刻,转头看向身后,那群流氓已经被女子的家仆赶走了。 “你们…”女子正要继续说话,便被一阵肚子的叫声打断。祁重连侧头,看到一旁的贺云生正直勾勾盯着轿中女子案桌上的茶点,捂着肚子咽口水。 祁重连摸了摸口袋,发现铜板在打斗中弄掉了。 他刚想说你别这样,我们回去找铜板,便见女子将轿帘全部打开,伸手端出整盘糕点递给了他们,道:“吃吧,就在这吃,莫要被人抢了。”
第64章 祁重连在柳商枝的注视下, 伸手接过糕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将糕点一口一口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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