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奴婢想要将功折罪,向皇上揭露惠妃的真面目。她表面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摆出一副高洁姿态,实际上嫉妒心极重。因为自己无宠便最是见不得旁人有孕,当初对文姬下手,这次又对两位小殿下下手,足以见其险恶用心!” “一派胡言!”惠妃纵然再冷静克制,这会也不免气得浑身发抖,面颊涨红。她转身面对祁重连跪下,略显慌张道,“皇上明察,臣妾当真不认识她,也从未指使过从前的柳常在,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说着,微微发颤的目光落到了祁重连手中握着的那封信上:“信可以伪造,笔迹也可以模仿,臣妾恳求皇上明察,莫要因为一封不知来路的信就定了臣妾的罪!” 她说着叩首一拜,姿态不卑不亢。 柳商枝看着她的动作,抬眸同祁重连对视一眼,二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想法,都觉得此事有古怪。 太顺了,顺到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在推着他们朝既定的方向走去。即便存在惠妃自编自演的可能,但柳商枝却总觉得,此事不太像是惠妃所为。 柳商枝与祁重连方才对视的一眼,自不会被有心人错过。 简单的对视却尽显默契与熟稔,贤妃觉得这两人,同她从前看到的貌合神离的两人不一样了。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场面,她多么希望,柳商枝能永远都不要给皇帝回应。 皇帝不会爱她这件事,贤妃早就认了。可认了,不代表她甘心。她每日请香拜佛,只为求皇帝也得不到所爱之人的注目,这样才算得上是公平。 贤妃压住心头波涛汹涌,把心思转到当下的局面上,抬眸冷冷扫视了对面站在众嫔妃后方的阿斯丽一眼。 先前为了确保柳商陆出事,贤妃不得已与家里人合作,怕是已经引得皇帝怀疑。为了不被抓住把柄,这次的事,她交给了阿斯丽去做。她只当这个大月族公主多少能顶点用,却不想如此蠢笨。这种证据大咧咧放在明面上,怎么能不引人怀疑。 贤妃心里生出不太好的预感,但此时此刻除了静观其变,已经无法再做什么, 惠妃这张牌怕是要废了。贤妃看着远处垂着眸,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的阿斯丽,眸中浮上一抹冷意。 若今日之后皇帝还要再查,那便是阿斯丽办事不周所至,这责任理当由她承担,这个替死鬼,也自然应当她来做了。 一旁的茯苓偷偷觑着贤妃不断变换的面色,又忍不住看向地上跪着的惠妃。 想必惠妃自己也在疑惑这指控她的信是从何而来。若不是当初亲眼所见,茯苓也很难相信,这封信竟是当初文姬被打入冷宫后,派人送给娘娘的。 茯苓当时收到这封信,费解的问题有两个:其一是文姬与惠妃无冤无仇,为什么当初要威逼柳常在写下这样一封信?其二,是文姬与她们娘娘也是素不相识,话都没说过一句,又为什么要把这封信送到钟粹宫? 第一个问题,当时的贤妃给了她答案。 宫里几乎没人知道,惠妃和文姬是旧识。她们从前,一个是父母双亡,兄长刚当上个军队小头目的普通女郎;一个是出身贫困山村,靠自己美貌与能力走进城中的卖艺女。这样的两个人,在一家京郊只在深夜开办的女子书社做过三四年的同窗。 普通百姓会让女子读书的不多,这两人都算得上是半路出家,取得的成绩却大不相同。惠妃在诗书上确实有些造诣,学一年比得上旁人学三年。从女子书社结业不久,她就因为一首诗名满京城,连带着其兄的名头也打了出去。而文姬还是流连于花街柳巷间,偶尔能听到恩客念颂昔日同窗的诗词。 阴差阳错下,这两人都进宫做了妃子。她们没有通过气,却不约而同地装作从未认识过对方,见到了也当做没见到,只因彼此看见对方的脸,都会想起曾经那不堪回首的潦倒过去。 人心是很神奇的东西,千人千面,各有不同。原本与自己一般在泥泞中挣扎的亲友突然变得幸福美满,名利双收,有的人会欣喜祝福,有的人却会痛苦嫉妒。文姬显然属于后者。即便同样入了宫,惠妃的位分比她高,手中还握着权柄。那么既然有机会栽赃一个人,文姬又有什么道理不选她。 至于第二个问题,文姬为什么最后要把信送进钟粹宫。 茯苓曾经想了很久,直到此刻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才终于有了答案。茯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觉这深宫真的是一口吃人的井,人要比这口井更加狠辣无情,才有可能存活下去。 这边柳商枝与皇帝耳语几句,皆觉得此事应当再细查为好。 祁重连沉吟一瞬,刚要开口,外面忽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 贺云生满头冷汗地跑过来,上台阶时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摔趴在地上,贺总管很少如此狼狈失态,把门口站着的王启顺都吓了一跳,慌忙去扶。 皇帝见状,眉头微皱,扬声问道:“发生何事。” 贺云生连气都来不及喘匀,急切道:“皇上!八百里加急,大月族阿斯达率草原各部进犯边关,现已攻下迦南城。镇国大将军抵死不降,已自刎殉国了!” 话音刚落,祁重连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没有人不因这条消息感到震惊,柳商枝讶异掩唇,下意识看向右侧的阿斯丽,只见她也是极其愕然慌乱,看上去像是刚刚听到这条消息,并没有与母族有什么私下联系。 祁重连僵立一瞬,随后立即拔步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倏地顿住,回头看了眼柳商枝。柳商枝也已经站了起来,看着他,眸光渐渐沉静下来:“这边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国事要紧,你快些去吧。” 祁重连颔首,命王启顺留下听从柳商枝调派,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皇帝一走,原本强压着紧张慌乱的众嫔妃一下就乱了起来。而先前因为被当众指认而一直情绪紧绷的惠妃,在听到那句“镇国大将军自刎殉国”后,整个人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原地。到了这会,终于不堪重负地晕了过去。 她这一晕,顿时让殿中情形更加混乱。 贤妃管六宫多时,尚且还算镇定,她刚要开口维持秩序,便听一旁的柳商枝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 “玉珏,先将惠妃抬到偏殿去安置,再往太医院传值守太医过来。” 说完,她又转向其他的嫔妃们,神色冷静,语气里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吵什么。在此关键时刻,身为后宫妃主,更是不能先自乱阵脚,让下头的奴才们也跟着紧迫起来。方才听到的消息乃是机密,切不可流传出去,本宫如今执掌六宫,若是发现之后有谁往外头递消息,绝不会轻纵了去。今日时候已经不早了,诸位都回宫歇息吧,着急慌乱除了自寻烦扰无甚用处,倒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来的实际。行了,都回吧。” 众人听了这恩威并施的一段话,心下倒真的被宽慰了几分,努力镇定下来,齐齐行礼告退,贤妃也面无表情地跟着退。 柳商枝看上去一直目视前方,实际上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贤妃。待其转身后,抬眸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 这一晚实在发生太多事,边关告急,幕后凶手也还没有揪出,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柳商枝疲惫地扶住额头,神色郁郁,心下觉着后宫那些争斗放在国家大事之前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她此刻,只盼战事早些平定,只盼边关百姓,能少受战乱之苦。
第77章 惠妃翌日清醒后就哭着去了乾清宫, 想要询问更多关于兄长的消息。皇帝召了众大臣商讨应对战事,整日都没有从乾清宫出来,惠妃也只能被迫离去。 在这之后, 柳商枝又提审了云绣一次,此人脾气倔得很, 哪怕动了刑也还是咬死惠妃不松口,看向柳商枝的目光阴毒又怨怼。 柳商枝自认同云绣并无仇怨,细问之下才知道云绣竟然是因当初柳琪桃死后,柳商枝将锦绣送出宫而不管她的死活, 让她在浣衣局受苦而记恨上了柳商枝。 柳商枝觉得可笑之余, 更加认定云绣应当不是早就投了惠妃为主, 而是在浣衣局做苦役时被人找上了门,利用这一分怨恨让云绣对她两个孩子下手, 约莫还承诺事成之后会救她出浣衣局。 有了思路, 再调查起来就要容易得多。但凡做过的事, 必会留下痕迹。浣衣局人多眼杂, 云绣跟外头联系,指不定就被谁看见过,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柳商枝觉得她真正掌握证据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现在更担心的,反倒是边关战事情况。 那边的消息想要传到京城,纵然快马一日不歇也要用上数日。迦南城沦陷应当是许久之前了, 不知此刻情况又是如何。 最让她觉得奇怪的, 是这消息突然到皇帝都措手不及,大月族纠集草原各部, 便是奇袭而至,先前真的没有任何征兆吗? 柳商枝所想自然也是祁重连起初最疑惑之事, 不过他这边消息更多,很快就把事情拼凑出了个大概。 镇国大将军潘克生,虽出身寒微,但素有傲骨。 这身傲骨让他从前不攀附权贵,刻板正直,却也让他上位后过于自负,听不进下属的意见。他驻守边关没多久,对诸多事情算不上了解,一切决定仅凭往日行军经验而做,对边关老将说的话全然听不进去,这才造就了草原民族奇袭而他们未做防范之事。 祁重连对潘克生的做法十分恼火,不仅因为他的自大,更因为他逃避责任,无法承担错误的心。 迦南城不过区区一个小城,丢了便再发兵打回来,草原部族一群乌合之众,先头胜利不过赢在出其不意,何惧之有? 潘克生竟然就此自刎,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边关士气此刻定然极其受挫。 祁重连越想就越发恼怒,他当初真是看走了眼。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人心可谓是世间最难测之物。他未想过潘克生这么扛不住事,也没想过阿斯达竟会在大月与大周兵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发兵。 这两桩事每一件都让他怒极反笑,这场战争本是必胜之局,偏偏是边关领将的自杀让大周显露出些许弱势。又偏偏如今朝中无几个他可信任的将领可用,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将潘克生派往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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