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雀好心替秦恪说了句情:“殿下何必如是说,兴许是驸马爷想通,要收心了。” “呵,那真是三更半夜见太阳……你们商议,我出去转转……”李绥绥嗤笑一声,再未看楼梯上纠缠的二人,转而从另一侧下了楼。 水雀看着她的身影,迷茫道:“我说错话了?” 陈建舟摇头:“男人和女人那点事,太复杂,搞不懂。” 水雀张了张嘴,一脸恍然:“哦,所以,陈老板才喜欢男人的? 陈建舟:“……” “欸,我很好奇,陈老板和月溶相处,谁做夫君谁做娘子呢?欸,你们会不会换着做?” 陈建舟:“……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 李绥绥略浮躁的心情,一出丹阙楼就被漫天飞雪所冲淡。 京都的夏酷热,冬漫长,初雪来得也早。 等到隆冬,满城白雪皑皑,皓然一色,煞是壮丽,到那时候,大相国寺外会有专人制作冰雕,展放一整个冬,直至上元节狂欢结束。 小时候李绥绥还很喜欢下雪,上元节那几日百官休沐,先生都放假了,学生自然敞开了撒欢。得以撒欢的李绥绥最向往的是去瑞丰山抓狍子,但出京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此时,官家会特意让人捉几只来,供她逗趣解馋…… 李绥绥第二喜欢的项目——拖冰床。有回,官家亲自为她当了力士,才一圈下来,就气喘如牛,直言:盛年不再来,老了老了。李绥绥一头扎进雪地里,像个傻狍子,还道:你瞧,绥绥和你一道白了头…… 还有啊,是和秦邈一起逛庙会,赏冰雕,再一同攀上望月楼,眺望壮观至极的灯火“鳌山”,俯瞰银装素裹遍处生辉的京都…… 满心欢腾,自在无虑。 长大后,会对忽然而至的初雪表示新鲜与欣赏,转而就是觉得太冷了。 大抵,一个人对一件事物的认知,从感性到理性,就是成长,当你再次变得感性,那就是老了。 索性,她还没有老。 李绥绥跨下石阶的最后一梯,斗篷却被扯住。 “为何见着我就躲?” 秦恪高她两个台阶,垂望着她,目中带着询问。 “我何故要躲你?”李绥绥失笑,但还是解释了一句,“肚子饿了,出来吃点东西。” “嗯。”秦恪手松开,走到李绥绥身侧问:“想吃什么?” 李绥绥笑道:“怎的,秦三公子打算请客?” 秦恪道:“我也未吃晚饭,打算参考一下。” 李绥绥舔了一下唇角,走向夜市,挑挑练练选了一处卖炙肉的摊落座,老板是位小青年,很是热情地招呼:“贵人,还是老三样?” 李绥绥作为京都里的名人,又是这条街的常客,老板自然是识得她,除开津津乐道她的轶事传闻,她很漂亮,你不招惹她,她也不给你摆架子,吃得合胃口打赏也大方,所以夜市上摆摊的大多还是很喜欢她。 “都来点吧,今日,有人请客。”李绥绥笑靥如花。 “好勒,贵人稍等。”小青年瞅了一眼秦恪,便麻利地从每样食物中挑了双份置上烤架。 他们坐的位置,在一棵老槐树下,没有天篷,雪不大,依稀会从光秃秃的枝干间飘下。落在桌面上,遂又化掉。 两人无话,都盯着烤架上嗤嗤爆响的食物出神。似乎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开口就是针锋相对,所以不谋而合选择了沉默。 直到一刻钟后,小青年开始上吃食,秦恪才开口:“你吃得下这么多?” 桌上硕大的托盘里,满满当当且还在继续上,炙羊肩,炙鳗鲡鱼、炙狍肉、炙鹿串、炙乳猪皮……品类繁多、五花八门,李绥绥是个不折不扣地肉食主义…… “吃不完,我带回去给山箬,都下雪了,多吃点,老板也好早点卖完收摊。” “对别人你倒是心善。” 李绥绥拿了串烤得双面金黄的羊肩递给秦恪,一本正经道:“反正又不是我给钱。” 秦恪接过,默默不吭声。 “反正你钱多。”李绥绥自个儿也拿起一串羊肩,咬了一口,又道,“不过,有些问题,不是钱可以解决的。” “嗯?”秦恪跟着咬了一小口,吃相比李绥绥斯文得多。 “就比如,温沵沵喜欢你,你拿钱打发不一定息事宁人。”该说的话,李绥绥是一定会说的,并且说得中肯。 “还说不是躲我?”秦恪挑眉,“明明看见我了,就跑了?” “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干嘛要躲?再说这是重点么?”李绥绥满嘴含糊,“我在说温沵沵。” “那不然?我已经对她已经很客气了,我总不能……”秦恪说了一半就停下,“算了,这个问题我之前就与你说过了,不想重复。” 李绥绥斜了他一眼,狠狠咬下一口肉,口齿不清地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和你父亲挺像的。” 秦恪明知她指什么,但还是戏谑道:“要是我和你父亲像,那才奇怪。” 李绥绥脑门一黑,一口气干完一串羊肩,才道:“我是说,对女人这一点,你看看蒋丽华,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尚且不管不顾,也难怪你对温沵沵那样无情,这点倒是取其精髓。” “如果我对她有情,你是不是又要说我滥情了?”秦恪静静地看着她,又给她递去一串鱼肉。 李绥绥眨了眨眼:“这还需我说?滥情在于伴侣丰富,无情基于滥情后不负责任,没有前者哪来后者?” 秦恪语塞,半晌才道:“依你的意思,无情比滥情罪孽要重?” 一始一终,如何计较轻重?李绥绥嘴里的鱼肉忘了嚼,偏头看着秦恪,觉得差点被他带偏题,慢慢咽下,又道,“那么你当时和温沵沵好,肯定也是甜言蜜语温情款款才得偿所愿,说不要就不要……” “首先,是她自己贴上来的,再者,要是妓子伶人一接客,就要求客人将其买回去,请问,这生意还能做了?”秦恪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嘲意。 这厮打心眼里,就觉得自己是对的。李绥绥瞪了他一眼:“你真会往脸上贴金,你要是没个主动,以为别人当真对你一见倾心,就来招你了?” “我担不起别人一见倾心?”秦恪狭长的眸子微闪,忽又道,“我这辈子就主动了那么一次,也没好果子吃,所以主动的人是要倒霉的。” 听到前半句,李绥绥还想损他自恋,听完后半句,张开的小嘴就合上了,讪讪吃食不再跟他理论。 话说到这里,秦恪却不依不饶:“你不与我谈我们之间的亏欠,却事不关己般话道我与其他女人,你看,我们夫妻几载,到最后不过相识一场,何况他人……你怎么就觉得这都是男人的问题和责任?” 李绥绥微一愣,还没想好如何作答。 楼里的刘管事已火急火燎地找过来,也顾不得李绥绥在场,就凑到秦恪耳畔小声道:“不好了,温小姐投缳了。” ----
第113章 青梅 ====== 两人皆惊。秦恪脸色发沉:“死了?” “还……还没……”刘管事一脑门汗,“人救下来了,这会还在寻死觅活呢……” 秦恪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刘管事一懵,遂连连哈腰点头:“东家放心,我会将人看好。”说罢,一溜烟地就跑了。 看着脸色肃穆的男人,李绥绥道:“你不去看看?” “一哭二闹三上吊,呵,她当真要寻死,我也拦不住。” “以身相许还是可以尝试……” 面对李绥绥的调侃,秦恪道:“你真当她愿意死?进丹阙楼时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这话听着耳熟,李绥绥用来调侃过不少“贞洁”伶人,就譬如章缪:“怎么也是一条命,她若未遇见你,怕就没那么多念想了。” 秦恪默了片刻:“不然,我们打个赌。” 李绥绥挑眉,来了兴致:“赌什么?” “赌温沵沵的真心和银子,孰轻孰重。” “这有些缺德。”李绥绥眼皮微眨,“我赌银子魅力更大。” 秦恪暗笑:“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应该对她负责么,现在就改变看法了?” “可我也没说她对你一定死心塌地啊,被男人的无情伤透了心,还不允许别人另择良人?” “怎么说都是你在理。” 如此,这个赌就不成立了。李绥绥意兴阑珊,捻着食巾擦着手:“其实也可以理解,若没有元赫扬一事,你必不会这么快抛弃她……” 秦恪默然。 李绥绥起身,低笑道:“总体来说,你比秦邈有出息。” 男人微一怔,抬头看她。李绥绥已转身对老板道:“打包吧,吃不下了。” 秦恪也跟着站起来:“李绥绥,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套。” 李绥绥微一叹:“我只是忽然有些理解秦邈,男人嘛,总是向往纯洁无瑕的女人,像我这样的,又是一个公主,他就算不想要,也不好拒绝,更怕我像温沵沵那样,以死相逼,撇之不掉,就更难看了,与其这样,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关于秦邈的自杀,秦恪有自己的想法,却不知如何安慰,只默默道:“你不必妄自菲薄……” 李绥绥眸中落寞一闪即逝,语气颇为自嘲:“其实这么看来,你确实没错,男欢女爱,单方面不可强求,有什么大不了……我又不是死缠难打之人……他若像你这般果决,就不会想不开了……” “李绥绥!”秦恪声音徒然多了一丝愠怒。 李绥绥猛地回神,惊觉自己出言无状,低低一笑,讪讪道:“我可能中了温沵沵的毒……” 秦邈怎会那样懦弱,懦弱的是她,到现在还意难平呵。 秦恪接过老板打包好的食物,又道:“雪大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李绥绥开口拒绝。 “走吧,都要和离了。”秦恪牵住她的手,轻声道,“以后,总不能让你记起我这人,全是不好的……” 牵住一处的手,被遮进大氅中,李绥绥忽觉好笑,却没再说什么。 看见两人朝马车走来,苍梧欲上前迎一迎,被刚出来的水雀拉住,秦恪瞥了他们一眼,牵着李绥绥从马车旁视若无睹地经过:“刚吃了东西,走回去吧,消消食。” —— 从丹阙楼至罗衣巷,只需沿着府民河走到夜市尽头,拐进西角楼大街再穿过两条小巷。 现在才至戌时正,夜色已浓,人却未静,人们多流连于外,观这乍到的初雪,即便河风实为冷冽,热闹依旧盖过寒意。 夜市的尽头,有一处挂着各式灯笼的棚摊,三人围坐,正在糊天灯。 “这雪一下起来没个两天不会停啊,看样子明天这天灯是放不成了。”其中一位年轻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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