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绥绥嘴角泛着苦笑:“阿娘与秦仕廉之间到底有什么,我没有亲见不好评判,但肯定其中有什么交易,一个巴掌拍不响,阿娘的死,他脱不了干系,他想全身而退,不可能!” 水雀忍不住出声问道:“既然秦相花了大力为俞家翻案,那殿下为何还怀疑他又害了俞家?” “直觉。”李绥绥转着茶盏,微微长吸一口气,才道,“当时传言阿娘不洁,但无实证,阿娘没有解释还选择自缢,要么是默认,要么是为了掩盖什么,官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你说,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君王,能忍得下这口气?此时,我若是官家,肯定会追根究底。” 说到此,她的手狠狠拍在桌上,震得盏中茶水一阵轻晃。 翟复目光敏锐地盯着那溢在桌面的茶水,咻然一亮:“若此时,整个俞家又被扯进那场贪污案,官家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整个俞家?” 李绥绥指尖蘸着茶渍在桌面上游走,轻声道:“对,如果我是幕后之人,要想撇清关系,将俞家送至万劫不复无疑是最佳选择,官家对母亲那点不甘怨恨,就变成了整个俞家的大错,他的怒火有了宣泄口,而主导这一切的人功不可没,官家如何会怀疑到他头上。” 水雀看着她在写出的“俞”字上,又划了大大一个叉,忍不住弱弱地道:“这都是殿下猜测,况且俞娘娘不一定……” 李绥绥闭了闭眼,截断他的话:“这是最直接的猜测,还有个可能,官家心中郁结难消,他恨阿娘,恶其余胥,他许有暗示,秦仕廉不过顺意而为,手起刀落斩乱麻,一来表了忠心,二来俞家之事也就一了百了,秦仕廉再无后患。” 无论如何,俞家没了,官家的气也算消了一半。 翟复越揣摩心越凉,这案子结的草率且又进了密卷,若说是官家的意思,也不是不能,再则,李绥绥当时深受官家喜爱,且也落了嫌恶,官家的恨意,不浅,他想了想又道:“那么……就不会有第三个可能?或许,俞家真的涉案,那些脏银也是真事,或者,俞娘娘其实和秦相并无交易,一切都只是巧合?” “老实说,我真希望,是第三种可能,若不是章小孩告知他父亲之事,许还有可能。”李绥绥苦笑道,“再则,前些日子,我又遇见一个小孩,他跟我说,俞家四十三口人在泉下等着昭雪……” ----
第048章 殿下不必太拼 ====== 翟复诧异道:“是何人?殿下信他?” 李绥绥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俞家……我不了解,俞思海和外婆,我也仅见过一次,那次,还是因阿娘犯了胃疾他们来探病,阿娘盛宠多年,俞家始终远在定州,委居父母官,可你瞧瞧,官家的后宫,哪位娘娘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说那王娘娘,从前娘家老父不过一忻州节度使,如今也是封侯进爵家世显赫,再说近两年得宠的庆娘娘,家中父亲曾不过是一方知州,如今也是在朝大员京都新贵……” 她微微摇头,看着翟复缓声问道:“俞思海十年没升迁,为何?” 翟复也是一叹:“俞思海的履历下官倒是看过,两榜进士出身,为官数载,成绩卓越,北路多匪乱,他以重金悬赏乱匪人头,倒是为当地百姓求得数年安生,定州多旱,他大建工事,引水入渠,为民造福……按理,这样的政绩,加官进爵并非难事。” 李绥绥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平心而论,俞思海为民谋利,算得上是个好官,他止步不前,一则,可能是他情系定州,二则,他许是为了俞家为了阿娘谨小慎微,当时阿娘一人独宠,外戚若过于庞大,会惹了官家忌讳……而当时……” 当时她还被官家捧在心尖上,那时大娘娘还打趣官家,说:你这莫不是把她当储君培养了?太子也未有这份殊荣。 也是那次,她阿娘吓得不轻。 李绥绥抿了一口茶,才道:“俞家窝在定州,不争是事实……若说为了那点赈灾银……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因小失节?” “人性自贪,这不好说。”翟复眸光闪闪,感慨道,“此前,下官审理过的案件中,也不是没有清正廉明的官员,最后落马,为财,为色,为恩,各种原由,一念之差,也至万劫不复。” 李绥绥捏着茶盏,低声道:“不错,诸般可能都有,可不管怎样,秦仕廉脱不了干系,这事最后落到了我头上,我总不能忍了这口气。” 水雀重重点头,表示赞同:“是,若没有这件事,殿下如今也不至于如此……” 翟复斜了他一眼,止了他的话头,又对李绥绥道:“就算一切如殿下猜测,那么,殿下后面怎么打算?如果想从俞家的事情入手,恐怕很难,时隔多年,就算当初有蛛丝马迹,早就不复存在,这事上面,殿下怕是做不了文章。” 李绥绥眉心一蹙,声音微凉:“这事,都怨我,当初若是反应快,也不会失了最好的时机。” 当时,她被阿娘的事,冲击得不知所措,她恨她阿娘,却更害怕失去父亲的心,她只一味加倍努力、乖顺无比地讨好她的父亲,蠢得像一只摇尾乞怜表忠心的狗。 “那时殿下还小……就算知道些什么,又能如何?”水雀看着她,颇为怜惜。 李绥绥眉头一松,眼皮轻眨,笑道:“是啊,如今我不是有了你么,所以,我打算让你去一趟定州。” 水雀精神一振:“殿下希望我查什么?” 李绥绥侧头略一思忖,就道:“我会让一个人同你一路,他或许会帮你提供线索,俞家这件事,我并不寄予太大希望,你且查着,秦仕廉的好事还多着去了,不怕没地方下手。” 说着,又转头对着翟复道:“翟大人这边,先别有动作,如今御史台被蓟相拿捏住,你才接手大理寺,这个位置,理应想办法坐得更稳些。” 翟复点头应道:“是,下官明白。两日前,蔡培元上折告老,御史台那边,估计游山什会被推上去,不仅如此,上次蓟相借着秦仕明官职买卖一事发挥,又提案将三司之下,各设七案,明面上,三司各部主心未动,可各司七案里头就掺了不少人进去,因着蓟相举荐了不少官家门生,官家没有反对,倒还很乐意。” 李绥绥伸手扶额,略感无奈:“蓟无雍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的算盘,这次可算是逮着机会塞了个盆满钵满,秦仕廉居然还稳得住。” “秦相能在秦仕明出事当机立断大义灭亲,这份冷静沉着已不可小觑。”翟复道。 李绥绥眯起眼,讥笑道:“说什么冷静沉着,不过是人者多欲,其性尚私,他可不会为了那个烂泥,失了一身荣华权贵,莫说是隔房兄弟,怕是他儿子,呵,也不会手软。” 翟复想了想,道:“秦相心思深沉,根基庞大,就算蓟相安插人手入三司,怕也难以撼动其根本。” 李绥绥又看向窗外,幽幽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秦仕廉老了,而蓟无雍风头正盛,且野心不可量也,而我,到底是个无权无势遭人嫌弃的落魄公主,总不能每次都为他冲锋陷阵,且先等他们博上一搏,咱们推波助澜即可,这些日子可累得慌。” 水雀心里一阵怪异,李绥绥自称落魄,可她玩得风生水起,好意思言累?他轻咳两声,故作好心,揶揄道:“要真累,属下可以少要些银子……殿下不必太拼。” 李绥绥眼眸微眨,慢慢站起身,带着满眼笑意踱至他身边,道:“还是你懂事,那么这月起,我就少付一半银子咯。” 那一脸的巧笑嫣然,琼花般美好,让水雀一时哑然,他还在愣神,李绥绥已拍着他的肩,笑道,“那么你们慢慢喝茶,省下的银子可够我去丹阙楼逍遥一会,多谢啦。” 说罢,不给水雀再言的机会,挥挥衣袖就推门而去。 水雀呆呆地看着空荡的门口,片刻才醒过神来,唇角一撇,对着翟复嘟囔道:“她还当真了?她计较这几个银子?我就随便说说,那些银子还攒着娶媳妇呢!” 翟复抿了一口茶,不客气地道:“你也够了,我半年俸禄也没你一月高。” 水雀斜了他一眼,又跳到蒲团上坐下,倾身向前低声道:“俞家的事,你觉着真是秦相?” 翟复眉梢微微一提,沉声道:“殿下说的那样笃定,应该还知道些什么秘辛,毕竟她在秦家呆了这么多年。” 水雀砸吧嘴,摇头叹息:“欸,若真如此,我一想着她那么小个人,要搬倒那么棵大树,也真替她觉着累。” “何止累。”翟复一脸老气横秋,摸着胡渣,慢吞吞地道,“秦家、江家、曹家三位一体,要想吹灯拔蜡岂是易事,若真有那一天,只怕,大启……也就翻天了。” “我怎么瞧着你还挺兴奋的?”水雀不满地撇了他一眼,眉头又皱起,“你说要是真出事,她和秦恪是不是彻底完了?” 这是一直梗在他心中的结,也是最大的疑惑。 “殿下和秦家的恩怨,又何止这一点。”翟复又是一声感叹,“如今的大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殿下的私怨事小,若是能借此让朝廷改天换地,也不外乎是件好事。” 水雀暗暗心惊:“是不是好事,难说,反正肯定出乱子,有句话怎么说,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更何况,她是拿自己当枪使,秦家若倒台,秦恪怕不能独善其身,殿下到底是秦家的媳妇……啧……我都不敢替她想以后。” 翟复默了默,才道:“你莫不是太小看她了?她岂会困于儿女情长?” 水雀摇头叹息:“大哥,是你太高看她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这两年我都看在眼里,虽说,秦恪待她一言难尽,可到底大事上还是护着她,你觉着,她那样有恃无恐地拿捏秦恪,自己心里就真不明白?” “她既明白,你又何须操心?” “欸……” —— 李绥绥从朝花轩出来时,那艘画舫已在往岸边靠,隐隐能听及从中传来的丝竹之音,白纱帘子随河风漫卷,掩不住其中一对谈天说笑的璧人。 此后,我只为你一人折腰。 男人哄女人的话总是动听,李绥绥抿唇一笑,尤其那拥有一张纯情又善良娃娃脸的蓟无忧,她差点就觉着自己耽误他要大罪过了,原是她想太多,蓟无忧是谁呀,论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本事,他兴许比秦恪还老道。 蓟家两兄弟,虽未有先辈在京都为他们打下根基,可他们继承了外祖家的不菲财富,蓟无忧这个二世祖,出手阔绰,无怪乎,他身后总是成群结队的软娇娥,也无怪乎,新人旧人更迭不休,也从未听到有谁对他口诛笔伐,至少,他给的分手礼确实可观,以至于他的旧爱们一见他总是格外殷勤,哪有半丝不甘。 一想着蓟无忧那些光辉事迹,李绥绥不禁失笑,慢慢沿着河岸步道,往丹阙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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