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再言,就算真有一两分相似,这天下之人,可不就一双眼,一只鼻子一张嘴么,还能没长得相似?总不能是个眉眼相似的,都是他的孩子吧。 再说说为什么儿子年龄那么蹊跷,这就要说到蒋家姑娘如何可怜了,那时遇到水匪,天寒地冻,姑娘落了水,寒气入体伤了身,导致底子弱,由此,那孩子便可怜的早产了。 说得那是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细节丰富,大家质疑的每一条都给回得漂漂亮亮,无懈可击,且将这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一朝文臣描述成见义勇为的狭义之士,而玷污这锄强扶弱的英雄,大家不亏心么? 这是要彻底替秦仕廉洗干净的节奏。 李绥绥听着哈哈大笑,歪着脑袋吭唧笑了半晌,才执笔挥毫,哗啦啦一页纸送进了小报行。 于是,那段英雄传记般的洗白文才讲得天花乱坠,口沫翻飞,民间小报就火力全开,迅速铺撒进三街六巷,数首打油诗应时而生,上头不已,譬如:“古有吕贾贾孕姬,今有秦贾贾被欺,继恒古风流,效暗度陈仓。”再如:“弄璋弄瓦墙头马,似秦似贾谁家娃?糊涂糊涂,虎贲中郎虽有,血不容亲却无。”还有更俗气点的:“伊人唤阿爹,阿爹为花忙,春风复东墙,雨露润花香,遍地撒籽,处处生花,人道种瓜必得瓜,他言花开花相似。”…… 芸芸一整页,将秦相那点偷香窃玉,珠胎暗结之事讽得再明白不过。 这些民间小报内容丰富,又接地气,真实性又强,百姓们喜闻乐见,忠实读者甚多,那打油诗写得又浑又顺溜,迅速成为人们饭后茶余顺嘴逗趣的段子。 而这些小报敢于如此大胆,其实不足为奇,他们连宫中秘闻趣事,但凡能挖出来的,都勇于刊登,调侃秦相那点风流韵事更不在话下。 朝廷虽对这些非法小报不满,但上位者以仁义宽容治天下,不好明令禁止,只道这是民生言论自由问题,只要不涉及国之机密,且当做趣闻便是,所以,官家宠爱李绥绥时,那些温馨父爱之举也是上过小报的。 小报老板又不傻,头顶一片天那是不能得罪的,写官家总是正面的,而其他上报之人可就没那么大脸面了,不少官员被挖出乱七八糟的事,也只能私下报复。报复归报复,这些小报春风又生,活跃更甚。 秦相自视甚高,这跟头栽得不轻。 当然,申时就入宫的秦相,消息没有身为小报忠实读者的官家来得快,于是,在晚宴开席前,秦相被官家约谈御书房,人精如秦相,前面的流言传播速度如此之快,他也明白是有人故意而为,拉着自家的金山儿子做挡箭牌,便是官家知道此事,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啊。 那番心虚虽掩在道貌岸然之下,但官家虚眼一睨,张口就道:“丞相风流,家喻户晓啊。” 秦仕廉满腔无奈:“望风捕影,人云亦云,倒叫老臣有口难辩。” 官家将小报往案几前一推,促狭道:“那想来是,难得捕到丞相的风,所以如此卖力大做文章” 秦仕廉拿起小报飞快扫了一眼,面不改色道:“世人耳目闭塞,易被有心之人误导,如此借题发挥,可见老臣为官数十载是得罪了不少人,想那屈子皓皓之白,且蒙世俗之尘埃,老臣尚不比屈子德文兼备,就更不敌悠悠一谗言。” “唔,屈子忠君爱国可颂,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万不该杀身成仁毁也,这是其庸。”官家淡淡瞥了他一眼,又道,“丞相于风口浪尖,处惊不变,单从这一点,比之过而无不及,何须妄自菲薄。既说是谗言,清者自清。但流言惑众,三人成虎,丞相还是要谨慎处理。” 如此调侃,抬举,点拨一番,秦仕廉连连应是。 官家几句话后,神情已显疲倦:“那丞相且先去接待西夏使臣。” 秦仕廉退出御书房后,官家才看向秦恪,肃然之色渐消,一抹慈和进眼底:“听说,三哥儿最近纳了妾,人说子随父相,风流可以,但不可乱了纲常。” “是,儿臣不敢。”秦恪恭恭敬敬地回着。 官家嗯了一声,默然许久,才又道:“顽劣如她,竟许你纳妾,想来三哥儿极为不易。” 这句话,秦恪不知如何接,纳妾纳得像个笑话,李绥绥不仅默许,还敞着大门欢迎。有妻如此,呵呵。他也只能淡淡一笑。 见秦恪不愿谈此话题,官家也未再多问,话题一转就说起了万寿山建造之事。 …… 一轮明月才上枝头,李绥绥悠游自在地坐在远香阁的露台上,听曲赏月喝小酒,逗弄那越发肥腻的福儿。 而大内中已是灯烛荧煌,音乐嘈囋。几轮歌舞下来,席面上觥筹交错氛围已是热络饱涨。 西夏使臣赞扬着大启的繁盛富饶,慢慢就话入正题,谈论起他们最为关心的岁币和青盐的问题。 西夏使臣代表元禄表示:“希望大启取消对西夏青盐贩卖的禁令,虽两国曾有冲突,但西夏一直为贵国提供马匹,贵国却不忘前怨,拿捏着青盐禁令不放,如此两国边境民怨载道,从而引发持械抢打,聚众斗殴,乱象频生,说到底,都是禁令惹得祸,再则,我国因平息这些事,已是投入巨大,要求增加岁币作为补偿也不为过。” 元禄的一番表态,让殿堂内一时丝竹之声尤显清晰。 官家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看向掌管盐铁司的江咏怀道:“江总使,你怎么看?” 江咏怀起身回道:“青盐成本低,利润高,虽有大启律法约束,但总有人妄想一夜暴富铤而走险私贩青盐,这确实对两国来说都不利,倒不如解开禁令,实行官营,源头上根结两国之忧。” 官家只轻轻“唔”了一声,目光又扫向群臣。 在座低声议论着,几乎多半都表示取消青盐禁令利大于弊,秦仕廉作为赞同一方的代表发言:“臣也以为,既然禁令导致私盐贩卖不得控制,不如大大方方解开禁令,官营总掌,控制价格,如此私贩无利可得,自然不会再铤而走险,问题就迎刃而解……” 长篇大论下来,也是说的合情合理,众臣纷纷附议。 官家目光再一次看向好整以暇抿酒倾听的蓟无雍:“蓟相可有看法?” 蓟无雍放下杯盏,起身不急不缓道:“论盐务,臣知道的不如秦相与江总使,但臣有一疑问,江总使作为盐铁司之长,对于私盐贩卖当真毫无办法?据我所知,食盐利润极高,朝廷财政上每年的食盐税收极占比例,若是再从西夏引进,请问何如平衡内部盐业的稳定?” “这一点,倒是蓟相忧心了,西夏的青盐产量高且质量好,其实颇受我朝百姓喜爱,论平衡,那便是对西夏盐量引进多少,税收多少的问题。”江咏怀道,“至于私贩处理问题上,确实叫人头疼,也是从古至今的难题所在,不知蓟相有何妙计?” 蓟无雍又道:“江总使的意思是不是蓟某解决了私盐贩卖问题,这青盐的禁令就无须解除了?” 江咏怀略略一愣,还未回答,蓟无雍又道:“如此,也是不是证明,江总使还不如一个外行?” 元赫扬此时站了起身:“我西夏带着诚意来解决问题,丞相大人如此说,就是直接拒绝的意思了?” “诚意?”蓟无雍微微一笑,“既要我朝买你家盐,还要我们多拿银子给你,这是何道理?” 以官家的立场来讲,他并不想解开禁令便宜了西夏,但太平多年,也不想因此引发战乱。官家的不愿,也是在座浸淫富贵安乐多年朝臣们的不愿,由此才会有之前赐西夏岁币一说。 至于岁币,给都给了,似乎再多给一点也没多大伤害。 所以蓟无雍的直言不讳,倒让在座同时抽了一口气。眼看着元赫扬按捺不住要出口威胁,官家此时又道:“今日是中秋宴,是家宴,国事容朝上再议吧。” 官家一发言,这事话头才起又落下,众人心中一阵各异,又同样都是沉甸甸的。 ----
第079章 是非 ====== 元赫扬因着心中不快,半场就离了席,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瞪了秦恪一眼,上回在落香山,他的马中箭人也摔得够呛,就他那体格区区一跤不算什么,可丢了面子是大,虽没能当场抓个现行,但他心中笃定是秦恪所为。 这新仇旧账到一块,他恨不能见之杀之,但人家秦恪压根没看他一眼。 见到元赫扬黑脸出去,太子给九皇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借故跟了出去,追上怒意腾腾地元赫扬,连声劝慰一番。 元赫扬小胡茬扬得老高,冷言:“这事,你们看着办吧,若是成了,该给的好处自然照给,若是不成,就等着我西夏的铁骑踏过你大启的边境吧。” 说完这句,再不管九皇子,大步流星地拍屁股走了人。 九皇子好话说尽,也没得个好脸色,心烦意闷时,又瞥见才从殿里出来的江咏城,于是几步上前将他拉至一边,忙不迭道:“青盐之事,你回头还得好好跟江总使说说,就盐务上的事,他总不能说不过蓟相吧。” 江咏城一脸含笑,慢条斯理地道:“九皇子莫要担心,不过就是走走过场的事,再有异议,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就是税收的问题,有我大哥处理,你就放心吧。” “那再好不过。”九皇子勉强将心放下,想了想又道,“这个元赫扬性子暴戾恣睢,回头你好好安排几场,把人给哄好了,莫要坏了太子的大事。” 江咏城连连应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九皇子似又想起什么,忽地又道:“上回那事,你也叫我莫担心,到现在还未给我交代。” 江咏城心知肚明,九皇子说得是在金鸾宫被人暗算一事,人他是没挖出来,不过他知道齐衍将李绥绥引到金翠湖的事,这么联系,管这与李绥绥有无关系,这锅铁定是要有人背的,于是满脸为难地道:“不是我不想给九皇子交代,其实事情我已经查清了,但奈何此人不好动啊。” “你还有不敢动的人?”九皇子一听查出了人,于是来了兴致。 江咏城犹犹豫豫半晌,才低声道:“若她不是殿下的妹妹,我倒是直接捉了人交予殿下处理。” 九皇子呆了呆:“你是说……” 江咏城观着他的神色,郑重点头道:“除了她谁还那么大胆子?不过江某费解啊,她和殿下是兄妹,如何会下此狠手?” 九皇子又是恼怒又是诧异,神色一阵复杂,过了好片晌,才眯了眯眼,恶狠狠道:“这个李绥绥嚣张跋扈惯了,如今敢欺到我头上,她这样羞辱于我,那也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此事,你看着办!我非要一个交代不可。” 江咏城见九皇子深信不疑,于是又真诚恳切道:“若殿下心中郁结难消,我为殿下出出气治一治她,也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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