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帐内并未点灯,原本昏黑的帐中有月光照射进来,素衣少女被男人紧抱着,地上多了一滩血迹。 “沈、沈世子……?” 宋识音先是一怔,继而拥上前。 “衣衣,你怎么了?衣衣?!” 月色之下,郦酥衣双唇极白。 沈兰蘅更像是丢了魂儿。 他同样瘫坐在那里,失魂落魄,直到听见宋识音这一声唤,才猛然回过神思。 他抱着怀中几近晕厥的少女,衣上、手上亦沾了些血。 军医尚未前来。 便就在二人心急如焚时,忽然听见自帐外所传来的匆匆脚步声。 急忙掀帘,来着不是孙军医,竟是魏恪。 他步履匆匆,在帐外跪拜。 “将军——” 见他神色,听他语气,似是遇见了什么极紧要之事。 只是宋识音在一侧,魏恪不便开口。 见状,宋识音亦极识眼色,虽是心中担忧,她仍朝帐内一拜,继而避嫌般地退至一侧。 魏恪这才开口道: “将军,玄临关传来急报,西蟒人来犯,来势汹汹!” 好不容易消停了有些时日,西蟒人狼子野心,再度对玄临关口虎视眈眈。玄临关乃是大凛与西蟒接壤的要塞之地,断然不能丢弃。 而此番,西蟒贼人则是派遣大批精锐,欲一举攻破玄临关! 事关紧急,魏恪的话亦说得急。 沈兰蘅却像是未听见他所说的话,一双眼全落在郦酥衣身上。 魏恪心中不免着急。 这西蟒人都打到自家门口了,他怎还这般失魂落魄,不曾上心? “将军可要前去带兵应敌?” 亲自带兵应敌? 沈兰蘅目光动了动。 他紧紧攥住身前少女的素腕。 军医得了令,乌泱泱地赶过来。 他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将正昏倒过去的郦酥衣抬上软榻。 沈兰蘅心中担忧,无心玄临关之事。 他并不想亲自领兵,只想此刻,守在妻子身侧。 见状,魏恪急忙唤道:“将军!” 玄临关断不能丢! 玄临关破,则西疆破;西疆破,则大凛破! 沈兰蘅紧盯着床榻上面色雪白的少女,将指尖捏得愈发青白。 便就在他即将开口之际,心中忽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之间,竟叫他鬼使神差地道了句:“备马,取剑来。” 魏恪一怔,面上由忧转喜。 他忙不迭唤身后将士,为大将军备良马取宝剑。 帐帘之外,今夜风声飒飒,鼓动人心。 临行之际,男人上马,心有不舍地朝帐中榻上回望,目光中分明写着留恋。 终了,将军一身银色甲胄,腰佩长剑,于深深夜色间挥鞭远去。 马蹄声飞快,宛若振奋人心的鼓点。军帐之中,宋识音循着沈世子临行前所交代的话,于帐内照拂着正昏迷不醒的郦酥衣。 好一番折腾。 她的血虽是止住了,可人却仍未醒来。 银星如漏,天光昏黑,无边的春风里,长夜愈发幽寂萧索。 宋识音抬手,屏退周遭军医。 一碗药喂下去,身前少女非但不见好转,反倒还发起了高烧。 见状,正坐在床榻边的宋识音愈发慌张。 她想起沈世子临行前所交代的话。 若是遇见什么军医无法解决的棘手之事,带上沈世子所给的信物,去通阳城找长襄夫人。 略一思量,宋识音掀帘,唤来长襄夫人。 “快备马车,我要送衣衣去通阳城!” 马车之上,风声猎猎。 初春仍有些泛寒,时不时有料峭的寒风穿过车帘,吹拂进来。 宋识音担心怀中之人受寒,解下身上那件厚实的氅衣,披在郦酥衣身上。 透过夜色,宋识音隐约见着,怀中之人的眉心似乎动了动。 她忙低下头去,在郦酥衣耳边唤: “衣衣,你还能听见吗?你哪里难受,还疼不疼?” 郦酥衣眼前一片昏黑朦胧。 像是有一团沉沉的雾气,紧紧压住自己沉甸甸的眼皮。她嗓子眼里又似是堵住了棉花,叫她既睁不开眼,又发不了声。 她只能听着,有人拨开浓雾,于自己耳畔轻声。 “衣衣,衣衣……” “你可是还疼,你哪里疼?” “郦酥衣?” 恍惚之间,她的耳畔骤然换了男声。 那人声音遥远,浸着寒,似是步步而来。 “郦酥衣,你在怪我吗,你在恨我吗?” 男人声音冷澈,竟还带了些残忍的笑意。 “你是该恨我,该怨我。但这又如何呢,又能如何呢?我杀不了沈顷,沈顷也杀不了我。只要他的念想存在一日,我便存活一日。我便是他,他便是我。” “我是他的灵识,是他念想之中的一部分。他是沈顷,我也是沈顷,我是镇国公府尊贵的世子爷,是大凛的定远将军。郦酥衣,我是你的夫君。” “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妻子。郦酥衣,自那一纸婚书定下,你既是沈顷,也是我的。你的人,你的心……你浑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郦酥衣,你属于他,也属于我。” 身前一双狭长的凤眸,那人身上带着本不属于他的兰花香气,倾压下来。 寒夜之中,少女手脚彻寒。她双肩打着抖,下意识去躲避对方满带着占欲的气息。 那人的吻,自她唇瓣一路沿下,辗转流连于郦酥衣的下颌、锁骨、颈窝…… 再一路落下。 吻意生烫,朦胧之中,少女身形颤抖着,眼前忽尔又转至沈家祠堂。 恍然间,郦酥衣好似又回到了从前。沈家祠堂里,那人紧押着她,逼迫她去直视那一樽樽牌位。 沈兰蘅手指白皙有力,紧捏着她的下巴。 “我是沈顷,沈顷亦是我。这是沈家的列祖列宗,更是我的好祖宗。” “你是他的妻子,亦是我的女人。今日便就要各位祖宗亲眼看着,我兰蘅如何将你迎娶过门。让祖宗们都见证见证,你是我的妻,郦酥衣,你此生此世,势必都要与我纠缠不清。” “你畅快吗,你不畅快吗?为何不叫出来。难道我不比他更讨你欢心吗?他笨拙,古板,无趣。唯有我,能给你带来欢快与刺激。” “我要与你纠缠欢愉,一生一世,至死不休……” 夜风扑朔而来。 郦酥衣甚至能感受到,当对方落下最后一声时,自耳廓处忽然传来一道啮咬之意。对方的唇齿似乎闻过她的耳垂,只这一瞬,登即让她浑身颤栗。 她想要躲,想要逃。 腹中坠痛,有人紧攥着她冰冷的手,给予她寸刻温暖。 是宋识音,对方声音温柔关怀,将她自幻想的梦魇中带出来。 便就在这时,飞驰的马车猛地一阵颠簸,不等宋识音掀帘,忽然自周遭树丛中跳出十余个蒙面大汉,竟将这马车的前路拦了去! 他们身着黑衣,以黑布蒙面,腰际带着长刀,于月色下闪着骇人的光。 “你们是何人,胆敢拦我家夫人的路!” 长襄夫人年少轻狂,见一群人围堵着,皱眉扬声问道。 夜色之中,少年声音愈发骄恣。 闻声,那群黑衣人也不应答。他们左右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竟拔起腰际长刀,挥舞而来! 宋识音掀帘,大惊,猛地缩回马车内,惊叫出声! “有埋伏!” 长襄夫人拔剑,一面迎敌,一面高呼道,“保护夫人与宋姑娘!!” 这一声,马车边那随行的将士才看清,便就在那十几名黑衣人之后的树丛里,不知又藏了多少人马。只一瞬间,那批“刺客”乌泱泱的倾压过来,只将马车围堵得水泄不通! 长襄夫人虽会武功,可对方人多势众,不过几个回合,败下阵来。 锋利的刀口划破少年干净整洁的衣裳,他却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拼命朝后唤道:“保护夫人!保护宋姑娘!!” 眼前的幻境被打破,乒乓的刀剑声入耳,将郦酥衣自梦魇拉回了真实。 猎猎的风声之中,传来嘈杂的絮絮言语。 不等她睁开眼去细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陷入了更深的晕厥。 …… 郦酥衣是被一阵谈论声吵醒的。 那是几个男人的声音,言语有些豪迈,带着浓重的口音,让她听得并不甚真切。絮絮的言语声如潮水般漫上脑海,不知不觉,眼前竟又明亮了些。刺目的白光促使少女睁开眼,只一瞬,她便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帘帐。 却并非西疆的帘帐。 她现下在何处? 那些谈论声又自帐帘外传来。 这一回,郦酥衣反应过来——听那些口音,竟是……西蟒人!! 腰酸背痛、心惊胆战之际,她察觉到身侧有人。 是宋识音。 她的双手双脚与自己一般,同样被麻绳紧绑着。白醺醺的光影穿过帘帐,于少女面上落下惨白一层。觉察到刺目的阳光,宋识音亦蹙了蹙眉。眸光潋滟之际,宋识音同样转醒。 “衣衣——” 眼前闯入一个身影,宋识音下意识唤道。 然,不等她高声唤,郦酥衣赶忙嘘声。 “先莫声张。” 她忍着痛,挣扎坐起身,同宋识音道,“外面是西蟒人。” 果不其然,听到“西蟒”二字,宋识音先是一怔,惊惧之余,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西蟒人? 她们如今是……落在了西蟒人手里? 那此处便是西蟒?是敌军的营帐? 宋识音同她说起昨天夜里、她昏厥后所发生的事。 长襄夫人不见,随行的将卒亦不见。此处只剩下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二人不禁担忧思量。 如今是在西蟒敌营里吗,六儿去了何处,沈顷可知晓她们二人被西蟒人所擒? 还有那些西蟒贼人,可否知晓她们二人的身份? 一想起夫君还在玄临关应敌,郦酥衣便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便就在二人思量着该如何逃出生天之际,军帐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脚步声。不过转眼,一名身材魁梧的蓝瞳男人,于众人的簇拥之中,掀帘走了进来。 …… 郦酥衣与宋识音的身形,不约而同地向后缩了缩。 那人视线落在二人身上,目光之中,带着许多压迫。 那种压迫感,与她面对沈兰蘅时大不相同。 她不知对方发觉了什么,再回到军帐中时,周遭已被装点得分外精致华丽。似乎觉察出她有身孕,西蟒皇子甚至还为她增派了几名婢女与医官。 其中一名婢女叫柔莎,会说中原话。 对方与郦酥衣说:昨天夜里被掳回来时,她正发着高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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