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边的大人唤了医师,为她诊治。 说这话时,柔莎眉目带笑,似乎想要策反她。 郦酥衣面色清冷,端坐在榻前,未理会她。 柔莎端来的水,她不碰; 柔莎端来的饭菜,她不吃。 入夜时,柔莎神色恭顺,婉婉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沈夫人,这是我们大殿下专门派人为您熬制的热汤。除去安胎,还有驱寒安神之效,夫人不若在睡前喝下,睡得也更踏实些。” 郦酥衣冷冰冰抬手,将这一碗汤药推开。 她抬眸,眸色冷艳,问道:“与我一同被绑来的另一位姑娘呢?你们将她关在何处?” 被百般拒绝、热脸贴冷屁股的柔莎倒是不恼,她应着郦酥衣的话,道:“奴婢只是奉了大皇子的命,前来照顾夫人。至于宋姑娘的下落,奴婢当真不知晓。” 郦酥衣也性子刚烈。 她知晓,对方如今好生照顾自己,是为了拿捏住远在玄临关的沈顷。她是西蟒皇子用来对付沈顷的一枚棋子,自然要好吃好喝地供奉着,不能出半点差池。 而宋识音则不一样了。 一个并无任何身份的中原女子。 一个并无任何身份、却有着姿色的中原女子。 郦酥衣心中十分担心友人。 更何况识音为苏墨寅堕了胎,身子尚未养好,已受不起旁的事了。 在她的绝食之下,大皇子终是无奈,当晚便将宋识音也带到她面前来。 一见了好友,对方赶忙扑上前将她抱住。她像是受了不少惊吓,面上尚还挂着未干透的泪痕。郦酥衣将她紧紧拥住,温声细语地哄着她。 宋识音道,今日一整天,她被关在一间灰蒙蒙的仓库里。仓库内昏黑一片,只余一扇窗牖通风透气。 通过窗牖,她恰恰能看见营中动向。 经过一整日的摸索,宋识音绝望地发现,此处将卒把守甚严,若想与衣衣从此逃出去,难度堪比登天。 正思量着,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柔莎端着饭菜,自帐外,缓步走了过来。 见到来者,郦酥衣与好友互相对视一眼,互相敛住了神思。 ……
第95章 095 对方果真来者不善。 将晚膳放下,柔莎温声叮嘱了几句后,便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让郦酥衣修书一封,寄给正在玄临关的沈顷,劝他归降西蟒。 听了这话,郦酥衣先让宋识音退至一侧,而后将对方送来的饭菜全部倒了出去。 少女目光清冷决绝。 她宁可在此处饿死,也不会为了这一口饭菜,去劝沈顷归降。 她宁可死,也不愿成为沈顷的拖累,不愿成为牵制他的棋子。 毕竟她的夫君不是旁人,他是大凛的世子,是自幼跟着父亲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不败将军。 赶走了柔莎,郦酥衣转身走回军帐。 只一眼,她便看见好友正站在桌案之侧,神色复杂地凝望着她。 对方张了张嘴:“衣衣。” 宋识音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月色流淌入帐,于郦酥衣面上落下莹白一层,衬得少女眉目愈发美艳。见状,宋识音目光动了动,她心有不忍,偏过头去。 她与酥衣自幼相识,二人认识这般久,宋识音知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衣衣,你……” 宋识音眉心微蹙着,忍不住开口道,“你千万莫要想着做傻事,虽说如今我们很难逃出敌营,但也并非身在绝境。更何况沈将军正在玄临关,离此地并不甚远。待到玄临关一仗胜了,将军定会前来救你我。” 身前,宋识音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出手,将少女手指攥住。 也不知是否被凉风吹拂,郦酥衣手指微微泛着冷。 宋识音接着说道:“更何况,现如今你并非一人,你还有我,还有腹中孩儿。衣衣,此处有人好生伺候着你我,我们便在此处,等着玄临关捷报,好么?” 清莹夜光之下,郦酥衣垂眼,腾出另一只手,用手掌不禁怜爱地抚摸自己的小腹。 她知晓,宋识音是在担心自己。 担心她会害怕连累到沈顷,而走上黯一条不归路。 是,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她如今不单单是一个人。 她是沈顷的妻,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亦是大凛的子民。 虽如此,她更是腹中孩儿的母亲。 沈兰蘅凤眸锐利,眼底往往带着戏谑与狂傲。 但眼前这名西蟒人却大不同。 他蓝色的瞳眸微圆,皮肤黝黑,头发随意披散着,那胡须未刮,胸前有两根编制得不太仔细的细辫。对方毫不避讳地朝着她与宋识音凝望来,眼底更是蓄满了毫不遮掩的打量与算计。那一双圆眸之中,带着一种原始的野蛮。 恣肆,野蛮,又强悍。 这是郦酥衣对西蟒人的印象。 而如今站在她们面前的,则是一个很纯正的西蟒人。 左右神色面上神色毕恭毕敬,这让郦酥衣不难看出来——这名蓝瞳男人,应当是这里的首领。 不过片刻,又有人掀帘入帐。 这回走进来的,是一名十分年轻的男子。相较先前之人,他的身形稍稍瘦削了一些。郦酥衣被绑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上前。对方不知叽哩哇啦地在“蓝瞳首领”耳边说了些什么,后者忽然望过来。 那般锋利的眼神,看得郦酥衣心下一惊。 蓝瞳之人问道:“她便是沈顷之妻?” 年轻男子点头:“属下的眼线先前曾在大凛见过她,她确是沈顷的妻子郦氏无疑。” 那两个说话叽哩哇啦的,郦酥衣听不懂。 她却能感受得到,蓝瞳之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愈发热烈。 “沈顷之妻?” 蓝瞳首领——西蟒大皇子略一沉吟。 当日下午,郦酥衣被迫与宋识音分隔了开。 如若不到最后关头,她都会带着孩子,带着她与沈顷的孩子,坚强走下去。 她等着,玄临关传来捷报,她的将军御马,前来接她回大凛。 暖风和煦,万物春生。 …… 便就在此时,帐外忽然传来踏踏的马蹄声响。 久居大营,郦酥衣能辨识出来——这阵马蹄声,大抵是前方有军报传来。 她一颗心被猛地提起。 郦酥衣自榻上站起身,走至军帐口。即便那人离得不远,但她却听不懂来者所说的西蟒话。少女只能从对方的语气中隐隐分辨出来——那人言语欢快,面上似乎带着几分雀跃之色。 对方越雀跃,她心中愈有利刃绞过。 当天夜里,西蟒大营中举办起了庆功宴。 军帐之外,歌舞声连连,鼓点衬着热烈的拍掌声,真是好生热闹。 就连柔莎也去了那庆功宴上,未曾来帐中照拂二人。 郦酥衣将帐帘闭紧。 她刻意去忽视那些欢呼声,背对着帘帐口,背对着那些嘈乱之声,将身子蜷缩起来。 宋识音则在她身侧守着,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似为安抚。 “无事的,衣衣。今夜兴许是西蟒人的节日风俗,才如此设宴庆祝。沈将军智勇无双,先前曾率军打了那么多胜仗,此次定会战胜西贼,前来接我们回西疆。” “衣衣,莫要担心,睡一觉。一觉醒来便好了。” 也许是好友的轻声细语起了效用,郦酥衣闭着眼睛,不知不觉竟昏昏睡去。 是夜,她做了一场梦。 梦见沈顷听闻她被西蟒人捉去的消息,一时心烦意乱,竟下达了不该下的军令,令大凛将士损伤无数。沈顷更是率兵自选临光仓皇而逃,久不见踪迹。 有人说,他逃去了箜崖山。 有人说,他逃往了西阕谷。 还有人说,当初那位不败战神,早就在玄临关丧了命,未等马革裹尸,已然成了一抔漠漠黄土。 郦酥衣醒来时,面上还挂着泪水。 恰在这时候,有人掀帘入帐,外间的晨光也一同照耀进来,衬得人面上愈发透着几分白。 与郦酥衣不同。 奴婢柔莎的面上却带着怎么也遮掩不住的喜色。 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先送来早膳羹汤,而后侧身去,欲为她去唤来军医。 终于,郦酥衣忍不住,她一颗心怦怦跳动着,扯住了柔莎的袖子。 婢女侧身,道:“沈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思量再三,她终是问道:“昨天夜里,营中为何举行庆功宴会?” 问出声时,少女语气之中,竟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惶惶然。 春风拂入帘帐,同样是灼灼春日,西蟒的军营却要比西疆寒冷上太多太多。闻言,婢女略一扬起下巴,她的声音虽是明媚清亮,却让人如有冷风吹面,四肢百骸都生了寒。 只因为郦酥衣听见,柔莎面色未变,径直扬声道: “哦,昨日啊。昨日也未有旁的事,就是我军大胜,已攻占了玄临关,如今大凛那一群贼人落荒而逃,直朝通阳城逃窜而去呢!” “轰隆”一道,如有雷声劈下。 这一回,不只是郦酥衣,就连宋识音也变得面色煞白。 “你……你说什么?” 沈顷败了,玄临关丢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 说实话,与宋识音被“关押”在西蟒军营的日子并非不快活。 相反的,生怕她这一枚“棋子”出了差池,西蟒大皇子反倒是派人好吃好喝地供着郦酥衣,每日早中晚、派遣三次医官前来为她把脉。 这般“调养”之下,郦酥衣的胎气反而愈发稳固。 其间,她与识音尝试了许多种逃出此地的办法。 无一例外,二人被西蟒人“不厌其烦”地捉了回来。 几番周折下来,二人都有些许累了。 卸下发钗,郦酥衣与好友重新坐回榻前。 也不等郦酥衣反应,柔莎雀跃地迈开了步子,朝外去为她唤来军医。 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也让柔莎看清楚大皇子对沈夫人的心意。 昨夜庆功宴上,大殿下举杯畅言。 这中原女子虽不及我西蟒女子豪迈喜人,可也是生得肤白貌美、柳腰纤细。尤其是此番擒拿回营的那两名大凛女人。 虽说其中一位已是沈顷之妻,待西蟒大军攻占通阳城、拿那沈贼头颅祭旗后,再一举侵占那沈氏遗孀。 这女人嘛,纵使再怎么生得美艳漂亮,可终究也是死了丈夫的寡妇一个。乱世飘零,无依无靠。届时只要将她腹中沈顷腹遗子处理干净了,带回西蟒随便封个侧妃,看着那样一张漂亮小脸,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听着大殿下兴奋之言,其余将士亦在席间举杯欢笑,一时之间,整个西蟒军营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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