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今日把脉时,那医官竟十分不本分地抬起头,偷偷打量这位貌美的“沈氏遗孀”。 见状,宋识音心中恼怒万分,她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抬起脚,直朝那人心口踹去。 那人眼神猥琐,看得她怒不可遏: “看什么看!再敢乱看,当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被大凛女人踹了一脚,那医官自然愠怒至极。男人扶了扶帽子,灰头土脸地自地上爬起来。正准备怒骂,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 是大皇子。 那名蓝瞳男人。 来者不止是他。 他身后亦跟了这一批将士,身形魁梧,腰间各佩宝刀,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郦酥衣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下一刻,对方目光径直落了过来。 大皇子抬抬手,屏退左右医官,那眼神中带着算计,只瞧了郦酥衣一眼。 面上登即露出奸诈的笑容。 “沈夫人。” 郦酥衣心下微惊——他竟会说中原话。 “沈夫人,这几日在孤这西蟒大营中,不知过得可否安好?” 男人中原话说得有些许蹩脚。 “既如此,不知夫人可否愿还孤一个人情。” 她心中警惕,往后退了退。 只见他眯着一双满是算计的蓝眸,笑道: “孤自知夫人与沈顷恩爱情深,如今沈顷退至通阳城,闭门不开。不知沈夫人可否帮孤一个小忙。” “帮孤——劝说沈顷,打开通阳城大门。”
第96章 096 什么? 郦酥衣抬起头。 春风拂起男人衣角,蓝瞳之人面上虽是带着笑,可那笑意却是分毫不及眼底。初春寒风浸冷,西蟒皇子眼神愈发寒冷凌冽,那目光宛若尖刀,一寸寸,直朝郦酥衣面上横刺而来。 他的言语,他的视线。 无一不是在逼迫郦酥衣——要她逼着沈顷大开通阳城城门。 要她去——通敌叛国!! 她紧咬牙关,往后倒退半步。 少女右手紧攥成拳,藏于袖中,瓷白清丽的小脸上,分明写着坚定与决绝。 她不可能受西蟒皇子蛊惑。 不可能去逼迫沈顷,弃通阳城于不顾,置城中百姓于水火。 西蟒大皇子的手腕,郦酥衣略有耳闻。 他阴险狡诈,心肠歹毒,视百姓生命为草芥。 她曾听闻过,西蟒皇子攻占他国城池后,草菅人命、大肆屠城之举。 身为侵略者,身为野心勃勃、毫无人性的侵略者,他根本不顾外族人死活。 郦酥衣不敢去想—— 倘若真叫对方攻占了通阳城,那些通阳城的百姓,又会如何。 她对通阳城有着很深的感情。 长襄夫人、郦酥衣、大娘王氏……她在通阳城接触过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淳朴、善良,又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平民百姓。 西蟒皇子一旦夺城,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面临的都只会是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里,郦酥衣牙关咬得愈紧,浑身几近颤栗。 令人意外的是,大皇子并未逼迫她。 对方只轻飘飘睨了她一眼,男人双瞳幽蓝,眼底闪过一道锋利的、势在必得的冷光。 郦酥衣被人送回了军帐。 初春多雨,西蟒亦是如此。 此地虽说黄沙漠漠,可初春到时,仍会带来大雨瓢泼。此地的春雨与京都大不相同,京都初春的雨向来都是细润而温情的,淅淅沥沥,润物无声,轻柔地将一片片绿意唤醒。 西蟒的春雨却带了几分野蛮。 还未反应时,这场雨便瓢泼而下。倾盆的雨水将西蟒上下浇得一片灰蒙,亦将人一颗心,浇灌得万分惊悸慌张。 她坐在帐里。 宋识音与她并肩,听着帐外摇晃的风雨,温声安慰。 沈顷带兵退回通阳城。 准确的说,是沈兰蘅,无能无用的沈兰蘅,带兵退回了通阳城。 时至如今,郦酥衣仍旧不能接受——沈顷与沈兰蘅,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他们相差那么多,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雨水扑簌,送来通阳城那边的风声。 春风愈发浸冷,生着寒,落在身前婢女清丽的面庞上。 闻言,柔莎将下巴抬得愈发高了,她眉飞色舞,洋洋得意道: “我们大殿下占据了玄临关,如今关上的旗帜也已经换作我西蟒军旗。下一步我们便要沿着玄临关乘胜追击,一路打到通阳城去,立志歼灭大凛这一批落荒而逃的贼寇。”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知怎的,前夜那大凛统领与我军作战时,明明还好端端的,只一瞬竟像突然换了个人般,疯疯癫癫,竟还说起胡话来了。这也是天佑我西蟒,叫我军得到了玄临关这样一块要塞宝地,取了玄临关,我们大殿下便能更好地率军东上。待到再攻占了通阳城、繁南城……届时,整个大凛便是我西蟒的囊中之物,囊中之物啊!哈哈哈……” 郦酥衣听着,西蟒皇子是如何将大凛的将士如困兽一般,围堵在那偌大的通阳城中。 这些天,她无一不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沈顷快醒来,沈顷快醒过来。 快救救通阳城的百姓,快救一救大凛的子民。 她做了一场又一场的噩梦。 噩梦中,是沈兰蘅毫无经验的率兵出征。他虽说啃了些军书,可对抗旁人还好,他哪里又能对抗得了老辣阴险的西蟒皇子?梦的尽头是城破,西蟒的铁骑踏破通阳城城门。城楼上扬起侵略者的旗帜,西蟒军所到之处,处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明明是初春,通阳城的每一处,却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 郦酥衣心口钝痛,急速喘息着,自噩梦中惊醒。 宋识音同样是面色灰败。 对方却仍然紧攥着她的手,企图安慰她:“衣衣,我们要不去死吧。” 她当然想去死。 如若那人是沈顷便好了,郦酥衣不止一次地想,如若沈兰蘅当真能消失,那便好了。 那便不会有乱子,不会出意外。沈顷仍是那个沈顷,是众人心中百战百胜、无一败绩的常胜将军。 他会护着西疆,会保着通阳城的百姓,会用手中御赐宝剑,寸土不让地守好大凛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只有沈顷,那便好了。 思及此,郦酥衣忍不住叹息。一瞬之间,她的脑海中又无端浮现出那一张脸。 那一双凌厉美艳的凤眸,此刻正微微向上挑着,男子目光缱绻,又充斥着几近疯狂的执念。他望向郦酥衣,不过一瞬,眼底的情愫登即变作了占有。他眼眶微红着,俯下身来吻她。 那双唇滚烫,触感近乎真实。 郦酥衣去躲,去抵触。 对方抓住她的手,掐住她的腰。 他目光垂下,发丝亦垂下。用一颗固执的心,用那不小的力气,去啮咬她的唇。 男人呼吸灼烫,轻轻喷薄在少女颈项。 郦酥衣唇上生起痛意。 她想要挥开他,想要去推开他,可对方力道极大,将她禁锢得更是发紧。对方手指纠缠,仿若一根难以绕开的红线,严严实实地裹住她的手指,将她一整个身子都缠绕得难舍难分。 她被缠绕了太久太久。 久到手指发酸,呼吸亦是艰难。 若是他能消失,若是他能够消失…… 这场梦境不知何时消散,郦酥衣只记得梦的尽头,是对方那道无论如何都躲避不开的视线。 沈兰蘅凤眸冷彻,眼中似带着失落,那眸光却分明与她说着: ——他要与她纠缠,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 天气一寸寸回暖。 帐中撤掉了暖炭,初春的风呼啦啦吹刮着,却让人身上感受不到半分暖意。郦酥衣与宋识音试了无数种逃离的方法,就当她以为西蟒皇子会将自己一直困在此地时,对方却忽然掀开帘帐、找到了她。 与前一次相见时一般,男人瞳眸生蓝,一张脸上,仍带着骄傲恣肆的笑意。 洋洋得意。 他面上尽是喜色,似乎再用不了多久,眼前这通阳城……不,这整个大凛便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她被几个将卒押着,被迫与宋识音分离。 眼前落下一道人影,西蟒皇子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 郦酥衣心中生恶,转头避开,对方不恼,眉眼中轻佻之色不减分毫。 他用十分蹩脚的中原话喊她:“沈夫人。” “不知沈夫人,您与沈将军分离有多少时日了?” 春色森森,不知不觉,西蟒的日头也渐渐和煦起来。 郦酥衣并未应答他。 沈顷被困在通阳城多久,她便与沈顷分离了多久。 下一刻,男人面上竟露出猫哭耗子的假慈悲之色。 “沈夫人身怀六甲,却与沈将军分离如此之久,孤着实心有不忍。孤知晓夫人与您夫君鹣鲽情深,孤也意不在拆散有情鸳鸯。不若这般,孤今日便带夫人,去见一见您那朝思暮想的沈郎。” 不等郦酥衣反应,身前之人一改神色,猛一挥手。 她双手被禁锢着,已被左右卒子押上了一辆马车! “你……你要做甚?!” 少女心中警觉,“你又要带我去何处?” 大皇子冷笑一声,不答。郦酥衣只觉自己被塞入了一辆极狭小的马车中,“嘭”地一声响,厚实的车帘沉闷落下来。 隔绝了她眼前最后一道光。 紧接着,便是马蹄声踏踏。 他的任务便是坐在这狭小逼仄的马车之内,看好眼前这大凛女人。 便就在其放松警惕,欲想打个盹儿之际—— 眼前骤然闪过一道凌冽的寒光。 那寒光稍有些刺目,立马叫那西贼面色一凛,他眼疾手快,飞速将郦酥衣手上银簪夺下,怒喝道: “你这疯女人,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 自然是先动手,赶在通阳城之前自戕。 被夺去了簪子,郦酥衣后背靠在摇晃的车壁上,面色略显灰败。 方才那一遭抢夺,让少女有些失了力。见银簪被人丢出马车外,她再无旁的可出手之物,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在那儿,只轻掀起一双眼皮,面带讥讽地看着眼前、此刻这名已警戒到极点的男人。 生怕她咬舌,那男人想了想,往她口中又塞了块布团。 她的双手双脚被粗绳绑住,这回算是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马车继续朝前疾驰。 春风扑打着厚实的车帘,未有几分和煦,反叫人愈觉冰冷,通体生寒。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终于缓缓停落。 外间日头正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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