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的眉瞬间横了起来,双手叉腰,一副跋扈姿态:“你这小蹄子刚回了顾家怕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吧?别以为你进了顾家的门就真是顾家的女君了,靠着施舍过日子,竟还敢拦我?好好看清楚了,我是你父亲的嫡亲女兄顾容之!” “是是是,我自是知道姑母不会欺骗于我。” 顾容之听了这话面色才缓和了一些:“知道就好,快带我进去,别多费口舌了。” “可眼下的问题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姑母呀?即便你是了,我也在顾家待了两月有余,为何从没听人提起过你?”话音刚落,顾容之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所以说,即便你是我姑母,想必早就已经与顾家交恶,您也知道我现在在顾家就算个充数的,这么大的主意可拿不准,一切都得等张夫人或者是父亲回来再做决断。” 顾容之一听这话,知道自己的算盘落了空,做出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直接屁股坐在顾家的大门前,嚷嚷道:“你们高门大户,连亲戚都认不得吗?就是那乞丐见到亲戚落难都尚且施舍点吃食吧?不曾想这偌大的尚书府,竟将人拒之门外……”她清楚眼前这个丫头不好对付,干脆耍起无赖来,她又不是不了解,自己那个弟弟最看重名声,一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折腾。 “阿绫,快给姑母拿个软垫来。”顾徽止回头吩咐道: “这地上凉,万不能将姑母冻着了。” 顾容之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那姑母且在这里坐着,门口有些冷,我先进去了。”顾徽止说完后,抬脚就要走,又被顾容之一嗓子喊住:“你便将我晾在这里?” 顾徽止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问道:“不然呢?可是姑母饿了?阿绫,快给……”她话说了半句,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你刚才也说了,我靠着顾家的施舍过日子,可不敢擅自做主给姑母拿什么好东西。阿绫,我记得早上好像剩下了个馒头,这点我还是能做主的,快给姑母拿去解解饥肠。” 阿绫紧紧的抿着嘴,好让自己没一下子笑出来。 顾容之吃了一个哑巴亏,心知面前这丫头不吃威胁这一套,干脆来硬的,从地上起来就要硬闯,顾徽止想去拦没想到阿绫先她一步,她怕阿绫手没轻没重的真的伤到顾容之,赶紧道:“硬闯尚书府?姑母可想清楚。” 她语气严峻,倒还真的让顾容之犹豫了一下,可转念一想她肯定是在吓唬人,于是不管不顾的就要闯进顾家。 顾徽止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突然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响,她像是有了救星一般,立马乖巧的退到了一边。等马车靠近了些,她才发现车上坐的是顾徽彦。 “阿止——”顾徽彦掀开帘子冲她打招呼道。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门口,顾容之看见有人来了,立马摆出了无赖的做派,“刷”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这是……”顾徽彦看着面前这一副景象有些发懵:“阿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顾容之一见来人,乘坐的马车华贵阔气,下车的公子哥一身长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心中大概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旋即变了一副和善的模样,笑道:“阿彦,回来啦,快带姑母进去。”她说着说着还伸出手,指望顾徽彦过来拉扯一把。 可顾徽彦却一副见了瘟神的样子,立马拧着眉头退了一大步,退到了顾徽止的身边,道:“别管她,我们进去吧。” 顾容之蒙了。 顾徽止也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人真是冒充的? 她家阿兄十分坦然:“这种人,一年来上好几个,都说是顾家的亲戚,她知道讨不到好处自己就走了。” 顾容之看他俩眼看着就要进去了,赶紧大喊道:“你看清楚了,我可是你真真切切的姑母!你父亲的嫡亲大女兄!” “好好好,你说是谁就是谁。”顾徽彦满脸敷衍。 门“哐当”一声被合上,独留下顾容之一个人在冷风里,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阿兄,你真不认识她?” 顾徽彦闻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认识,能不认识吗,她确实是顾容之,头上带的珠钗有一件我在祖君(1)那里见过。” “那就让她在外面站着吗?” “我的傻女弟,这事你就别管了,等父亲或者大女兄回来了再决定要不要将她带进来,她可不是什么好的亲戚。” 原来刚才顾徽彦是在装作不认识这个姑母。 她觉得有理,毕竟刚才顾容之那一副跋扈的模样可是统统显露出来了。想来也奇怪,怎么家里从来都没提起过这个人物?莫非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知道你好奇,先去屋子里,我细细同你讲。”顾徽彦柔声道。 “其实也没有多复杂。”顾徽彦端着茶杯,放在口边吹了吹:“顾家虽说十几年前穷困潦倒了些,可也是繁荣过的。” 顾家最开始也有些名望,直到了顾礼之这一代,新皇登基,大肆改革,顾家也因此没落。当时顾礼之、顾容之都已经成婚,顾容之的丈夫也是官员,却并没有出手相帮。偏偏顾礼之又自诩清高,不愿意从事那些微末的工作,才导致自己带着妻儿流离失所,生活的十分艰难。 说起顾容之,嫁与的丈夫贺氏早年间在盛京城里擅用职权揽了些钱财,被揭发后,驱逐到了外面做官,一连带着她。虽说日子不如在盛京城的时候宽裕,可到底也是官员,俸禄不少,日子过的也滋润。 只可惜,她丈夫是个短命人,那年染上了时疫,撒手人寰了,留下顾容之带着贺大公子贺纪,母子二人的日子是越过越难,顾礼之即使心里埋怨她当时对自己不管不顾,可也到底是嫡亲的女兄,所以衣物、钱财,一样没少的送了过去。 “她在那吃穿不愁,我也不知道她回盛京城干什么。” “我看她没把孩子带过来,想来也不是久住。”顾徽止道。 “哎,”顾徽彦叹了口气:“可父亲未必想见她,也从来都不许我们在家里提起她。” 如此说来……顾礼之心里的结想必还没有消除。
第14章 也算是赶巧,今个朝廷上没什么事情,顾礼之早早的就回来了,正好与门口的顾容之打了个照面。 顾容之见状赶紧迎了上去,陪着笑脸:“遂季,是不认得女兄了吗?我这一听说关口开了,紧赶慢赶的就来了盛京城,想着见你一面。” 顾礼之看着面前表情谄媚的女人,不知怎得,一股厌恶突然涌了上来:“我同你说过,顾家的大门,你永远也别想进来。” “瞧你这话,”顾容之面露尴尬:“我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吗,要不然哪能过来麻烦于你。” “走投无路?”顾礼之觉得好笑:“我每月给你送去的钱物,足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了,你怎会走投无路?” 顾容之看他态度强硬,也自知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顾礼之还没有放下,干脆不再商量了,换了一副态度:“可我到底是你女兄,你是要让满盛京城的人知道堂堂刑部尚书不敬尊长吗?” 她是拿准了顾礼之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才会这样威胁他。 “你若是不让我进去,我便去大街上吆喝,将你这些不仁不义的行径统统揭发出去!” 顾礼之被气的脸色乌黑,沉声道:“我不仁不义?顾容之,你说清楚,当年到底是谁亏欠谁?” “是又如何?我是你女兄,嫡亲的女兄!就凭这一点,你就休想对我不管不顾。” “大人,那边有人来了,我们如今是……”顾礼之一旁的小厮小声提醒道。 还没等他回答,张氏的马车正好也驶了过来。 看见面前这样一副场景,张氏见怪不怪,小声对顾礼之道:“大人先进去,我来处理。” 顾礼之闻言紧抿着唇,抬脚迈入了府中。 “是弟妇回来啦,怎得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女妐,快快带我进去。” 张氏吩咐小荟道:“给夫人备厢房。” 顾容之听他这样说,不禁暗暗得意了起来:“弟妇真是个明事理的,我们家遂季娶了你,是上辈子的福分。” “女妐言重了,”张氏淡淡道:“只是这里不比其他地方,女妐即便是住进来了,也需得守规矩。” “是是是,”顾容之喜笑颜开:“我哪能不知道这个,弟妇放一百个心。” 她做出十分懂事的样子,跟在张氏身边:“说起来,你家那个刚回来的小女君可不得了,一副跋扈模样,弟妇可得好好教导,日后寻个好婆家。” “你见过阿止了?”张氏疑惑道。 “何止见过,还被数落了一通呢,果真是没教养的丫头,连长辈都敢数落。” 张氏心中有些意外,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我看她长成那般模样,还以为是阿漪,她说了我才想起来顾家来了个新的女君。”顾容之自顾自的说着,还凑近了些:“你可查清楚了,可别是什么不知道身份的野丫头,冒充尚书府的女君。” 此时此刻,张氏觉得这条路格外漫长。 “我可没听说,谁家女君放在乡下十几年,那小脸还嫩白嫩白的。”顾容之冷哼一声,心里对顾徽止十分不满。 “女妐且放心,阿止的身份我们自是查的清清楚楚。” “不过也无妨,我想来会在这里多留几天,不如我帮你们教着。” 张氏忙道:“大人从东宫请了嬷嬷,不劳女妐费心了。” “东宫的嬷嬷?”顾容之皱了皱眉头:“竟给她从东宫请了个嬷嬷?” 她想着,一个刚刚才回来的丫头,顾家竟然要从东宫请来个嬷嬷?可还真是财大气粗。 “请什么嬷嬷?我什么都懂,那嬷嬷必会念着顾家的身份不敢深交,还不如交给我。”她还忙不迭的宣扬了自己在老家又多么多么显贵,大家有多么羡慕她等等事迹,听的张氏真想一巴掌将她拍醒,可还是念着她到底是个长辈,才一直忍耐着。 终于将她送了回去,美国半个时辰,这位“活祖宗”便又开始作妖了。 “我是来走亲戚,怎么没见家里人来与我聊聊天?”顾容之边吃着桌上的茶点,边对一旁的下人道。 “家里主君和主母都忙着呢,还请夫人莫要见怪。” “我又没叫她们,”顾容之翻了个白眼:“叫五姑娘来,就说陪她姑母说些体己话。” 那个下人脸上似有为难,顾容之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呵斥道:“叫你去请你就去请,一个下人磨磨蹭蹭的,小心把你赶出府去。” 听到这个,她连忙赶去了顾徽止的院子。 彼时,顾徽止还与顾徽彦说笑,看见她火急火燎的来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五姑娘,主君的女兄说要姑娘过去陪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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