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传到了话,就回去复命。皇帝和永乐郡主露面彰显圣恩之后,立刻窝进花厅躲清闲,把其他事务一概丢给被抓来帮忙的郑王世子夫妇。 桓悦近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相书,正一本正经活学活用,非要明湘伸出手,要替皇姐看看手相。 琳琅进来复命时,桓悦正神情严肃地端详明湘的手,竭力回想自己看过的种种理论。 不过皇帝治国或许是一把好手,但在相术这一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他一张口说的天花乱坠,把明湘夸成了一朵花,明湘听着简直以为自己是天上下凡的神女,事实上全是胡编乱造。 她冷酷地抽回手,对桓悦的相术天赋判了死刑。 桓悦叹气:“我回去再钻研一二。” 明湘不欲继续打击他,没对他的计划做出评价,只说:“午后你自己回宫。” 桓悦大吃一惊:“皇姐这么反感看手相吗?” “……” 明湘抬眼打量桓悦,仿佛在看一只不大聪明的动物。 桓悦笑起来:“我开玩笑的——是鸾仪卫有事处理?” 明湘摇头:“你没发现妙仪今天没来吗?” 桓悦还真没有发现盛仪郡主今日未到,但他隐约记得行礼时怀阳大长公主在这里:“表姐又受伤了?” 这话说的不大吉利,但确实是桓悦的第一反应——盛仪郡主今年流年不利,自开年时就屡屡受伤卧床,悲惨到了令桓悦心生不忍的地步。 明湘顿了顿,直接忽略了桓悦发出的不祥之问:“如果心伤也算……那确是受伤了吧。” 桓悦大吃一惊,这次是毫无作伪的吃惊了:“表姐?心伤?” 他把‘怎么会’三个字险之又险地吞了回去,朝明湘投以惊讶且疑问的眼神。 明湘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的疑问:“钟疏要回襄州成婚了。” . “我没事。”盛仪郡主说。 她的神情很平静,全然不像伤心的模样。只是她说完这句话抬手去端侍女奉上的茶时,手指一颤,几滴茶水溅了出来,在绸衣上晕出一片湿痕。 明湘眼睫一动,注意到了盛仪郡主衣摆上溅落的水痕,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反倒陪明湘过来,坐在一边当添头的桓悦按捺不住地开口:“太医院从递交辞呈到院正批复需要几天。” 盛仪郡主下意识转头看他。 桓悦把后半句话说完:“钟疏还未离京,你还有时间。” 盛仪郡主倏然静默下来,她浓黑的眼睫垂了下去,遮住一半眼底的神色,似乎有刹那的心动犹豫。但很快,她摇了摇头:“不必了。” 明湘的话已经到了舌尖,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望着盛仪郡主,盛仪郡主也正望向她,面上是强作无事的笑容,可那笑容虚浮的可怕,明湘几乎以为她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明湘突然难过起来。 她在意的人寥寥无几,自母妃故去后,除了桓悦之外,她最亲近的人大概也只有盛仪郡主了。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推开榻上横在二人之间的小几,动作太猛使得她面前那杯没动过的茶水泼了出来。明湘没理会洒到自己裙摆上的茶水,张开手臂把盛仪郡主抱进了怀里。 桓悦无声地睁大了眼睛。 明湘是个感情十分含蓄内敛的人,她突然抱住盛仪郡主,不但桓悦愣住,被她抱住的盛仪郡主本人也猝不及防地僵住了。 明湘有些迟疑地模仿着桓悦抱她的动作,轻轻按住盛仪郡主脑后的发丝,将她的头按进了自己怀里,另一手轻轻拍了拍盛仪郡主的背。 盛仪郡主没有动,任凭明湘抱住她轻轻拍着。 明湘渐渐感觉到怀里的盛仪郡主不再僵硬,放松了下来。于是她越过盛仪郡主的发顶,朝桓悦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先离开。 桓悦听话起身,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门关好,示意侍从们从门外离开。 盛仪郡主府的侍从不敢违背圣命,立刻从正院大门鱼贯而出。 眼看侍从走的干干净净,喻和等内侍也知机地退到皇帝看不见的地方,桓悦立刻往门前走近一步,左右环视四周,确定周遭无人,不会减损皇帝圣明的形象。 然后他迅速侧身站到门边,想了想又改换位置,无声从门边移到窗前,端庄地站在紧紧闭合的两扇窗外,开始侧耳倾听窗内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恢复每天三千。
第116章 明湘:不善的眼神! 盛仪郡主伏在明湘怀里, 终于哭了。 盛仪郡主不肯抬头,她的脸埋在明湘肩头,肩背轻轻颤抖。她的哭泣是无声的, 只有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明湘的衣襟。 明湘轻轻拍了拍盛仪郡主的脊背。 她什么都没有说, 也什么都不需要说。 一时间室内室外陷入了一片沉默,唯有盛仪郡主极偶尔的抽噎声。 等盛仪郡主醒过神来,止住哭泣时,明湘衣襟已经湿了一片。 明湘从袖中摸出帕子递过去, 按住了盛仪郡主泪眼朦胧叫侍从来为她更衣的手:“天热,不要紧。” 明湘今日出宫先去了镇国公府,穿的是正经赴宴的礼服,层层叠叠内外数层。趁着周遭除了盛仪郡主没有别人,明湘抬手松了外衫最上方的两颗金纽,缓了口气, 才对盛仪郡主道:“不管什么时候, 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说完之后, 见盛仪郡主面上未干的泪痕,心中一软, 索性将话进一步说明白:“旁人的意愿,在我心里总是不如你的意愿重要。” 这个‘旁人’指的自然是钟疏。 明湘在盛仪郡主面前总是温和又好说话的,然而她如果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也不可能走到今日了。 她语气平淡, 其中蕴含的意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言下之意便是无论钟疏是什么想法,只要盛仪郡主想要留下他,明湘就能替她办到。 窗外, 桓悦不知从哪里找了块锦垫过来席地而坐, 正坐在窗下无声鼓掌, 在心里附和明湘的态度。 虽然在桓悦心里,明湘的分量一骑绝尘,盛仪郡主多数时候是做为添头存在的。然而和不大相干的旁人比起来,自小相识的表姐又变成了更要紧的那个。 盛仪郡主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生了一张美艳张扬的面容,哭起来却不是牡丹垂泪那般。反而像个伤心的小孩子,一边剧烈地哽咽着,一边用帕子在脸上胡乱抹着。 “算了。”盛仪郡主哽咽着,“阿湘,算了,是我对不起他。” 窗下的桓悦倏然抬手捂住了耳朵。 盛仪郡主的哭声越来越大,压抑着的伤心难过终于毫无保留的尽数流泻出来:“我已经耽误了他四年时间,难道还要误他一生吗?” “阿湘。”盛仪郡主连眼泪都不擦了,双手捂住脸,大哭起来,“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明湘一时缄默。 盛仪郡主骄奢风流,旧情人无数,偏偏她生性多情,大多你情我愿相好一段时间,盛仪郡主就会毫不留恋地提出分开,继续奔赴下一位。由于她厌倦的速度太快,交往过的名门公子太多,盛仪郡主一度成为京中未出阁少女们眼中钉般的存在。 这两年三心二意的盛仪郡主甚至已经很少朝名门公子抛出橄榄枝,转而自己在清溪小筑中收集容貌俊秀温顺听话的少年。而她从前的旧情人大多也各自成家,察觉到盛仪郡主的态度之后,各自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距离,只偶尔有些利益来往。 唯独钟疏是个例外。 盛仪郡主遇见钟疏,是在襄州。 那一年,先帝已经病倒了。皇太孙和废魏王的争斗趋于白热化,争端已经掀到了台面上。 怀阳大长公主是个善于明哲保身的人,她眼看着京中局势越发紧张,东宫与魏王二党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身为东宫一党的重要人物,湘平郡主当然也注定了无法抽身。 湘平郡主是盛仪郡主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怀阳大长公主生怕女儿被牵连进这场储位之争,将来如果废魏王登基,女儿讨不到好处。因此她想了个办法,在盛仪郡主面前做出一幅为了先帝病情忧心如焚的模样,然后对盛仪郡主说,她身为公主理应侍奉病榻,所以要盛仪郡主替她离开京城,去襄州寻找名医。 当时太孙桓悦和废魏王父子争相表达孝心,都曾经派手下出去寻医。怀阳大长公主的借口并不突兀,盛仪郡主根本没有生出疑心,当即听从大长公主的话,离京往襄州去了。 怀阳大长公主的母亲周昭仪祖籍襄州,周家在襄州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族。盛仪郡主去襄州之前,公主特意传信给母家提点过。因此盛仪郡主一到襄州,就被周家簇拥着迎进了周家大宅。誓要让盛仪郡主宾至如归,多在这里消磨些时日。 盛仪郡主有一项好处,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尽力去做,尤其是她答应的人是她的母亲,求医是为了她的外祖父。于是到了襄州之后,盛仪郡主婉拒了周家的热情款待,直奔城外会仙山求医。 公主让盛仪郡主来求医,不是随口一说,襄州这里是真有一位很有名气的名医。只是等盛仪郡主到了襄州才发现,她母亲的消息有些许滞后,这位隐居在会仙山上的名医,已经在五年前过世了。 盛仪郡主目瞪口呆。 从京城到襄州舟车劳顿一个月,到了襄州才知道名医已经死了五年。就这样打道回府实在不甘,盛仪郡主本着‘来都来了’的朴素想法,还是前去会仙山想再努力一下——名医不在了,徒弟应该还在吧。 名医的徒弟果然还在,只是令盛仪郡主失望的是,名医统共三个徒弟,大弟子已经四十,可惜医术天赋平平,在襄州或许称得上有些名气,但拿去和太医院的御医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二弟子三十出头,是个形容婉约的妇人,她的医术不错,却严重偏科——她主修妇人、小方脉两科,说的直白点,就是擅长妇人与小儿的诊治。 第三个小徒弟,就是钟疏。 钟疏出身襄州望族,是家主的嫡出幼子。生下来极其孱弱,母亲以为他养不活,哭的差点死过去。父亲请来老名医替他看诊,最终险而又险地把钟疏这条命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许是因为命是老名医救回来的,钟疏自打记事起就对医术异常感兴趣。往往大夫给祖母和母亲诊脉,他都在旁边看着,眼睛一错不错。父亲有时请了老名医来给他复诊,钟疏总是跟着老名医问东问西。久而久之老名医随口问他几个问题,发现这小小的孩子居然不声不响记住了许多和医术有关的东西。 老名医觉得他有天分,跟他父亲提了一句,他父亲心中惊奇,把小儿子抓过来问了问,发现钟疏居然是真的喜欢医术。转念一想小儿子身体本来就弱,钟家家大业大,既不指望他一个小儿子继承祖业,又不需要他顶门立户,倒不如一切由他开心就好,指不定学点医术,身体就能更好些。索性和妻子商量之后,备下大礼送到老名医那里,把钟疏送给了老名医当小徒弟。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9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