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盛仪郡主仔细观察明湘,狐疑之色溢于言表。 明湘回以疑惑的目光:“难道不是你主动提出的吗?我只是不忍拂你好意罢了。” 盛仪郡主差点噎住,咳嗽一声:“其实你拂就拂了,我不介意。” 明湘闻声转头,开始上下打量盛仪郡主。而盛仪郡主满脸心虚,默默转开了头。 “其实……”明湘缓缓道, “你不舍得, 直说就是了。” 盛仪郡主刚躺回去, 顿时再次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誓死捍卫自己的名誉:“谁说的!玩物而已, 我想要多少有多少,有什么不舍得的,但凡你想要, 我把整个清溪小筑里的人全送给你都不是问题, 我难道还会心疼那区区几个?” 盛仪郡主抬头挺胸,掷地有声,话中的真诚简直要满溢出来。 明湘看出盛仪郡主字字句句确实发自内心, 没有半点作假, 于是她更加大惑不解:“那你紧张什么?” 盛仪郡主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在明湘询问的目光中终于迟疑地问出了口:“皇上知道我给你送人,会一怒之下查封我的清溪小筑吗?” 盛仪郡主一句话暴露出了她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形象。 明湘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眼中是大写的怪异之色。 她缓缓问:“你为什么觉得,你给我送几个人,衡思会生气?” 盛仪郡主一愣,旋即陷入了沉思:“对啊,为什么呢?” 明湘:“……” 无言的沉默里,盛仪郡主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对啊,为什么呢?” 不得不说,盛仪郡主有一种极其敏锐的、小兽一般的直觉。尽管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盛仪郡主就是觉得,皇帝会因此而生气。 直到青盈带着人过来,盛仪郡主才顺畅地梳理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逻辑:“皇上和我娘、以及京中绝大多数人一样,一向觉得我府里养的都是以色侍人、出身不正的人——” 想到这里,盛仪郡主不由得抱怨:“前几天我娘还为这个教训我——问题是我不收集这些专门培养来以色侍人的美人,难道上大街去强抢民男吗?她从前给我引荐的那些出身倒是够正,可是侍郎家的小少爷、侯府的嫡长子,这些出身够正的男人,难道有哪个愿意和别人一起侍奉我吗?” 明湘:“……” 盛仪郡主道:“我娘还说,让我别把你带坏了,我交你这么一个朋友不容易——皇上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她惆怅地叹了口气:“阿湘,你突然要人,我怪害怕的,总是疑心出了什么事,要不还是算了。” 明湘本来就是开玩笑,闻言忍不住想逗她:“可是你说的我很心动,想找两个知情识趣的美人来侍奉我。” 盛仪郡主思忖片刻,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你请皇上给你挑两个?他从小就跟你亲,肯定用心给你挑出身容貌都最好的,有皇上压着,谅他们也不敢有什么不情愿。” 明湘:“……” 请衡思给她挑两个? 明湘心情复杂地看着盛仪郡主,顿了半天才缓缓道:“我本来以为你摔得是腿,现在看来,你可能还需要看一看头。” . 盛仪郡主给明湘提出的‘好主意’一点用都没有,简直是朝着找死的路狂奔。 明湘对此不置可否,但同时她意识到了另外一点:盛仪郡主的猜测尽管与事实完全背道而驰,但实际上,她已经隐隐察觉到衡思对待自己的态度不大对了。只是由于从小一同长大,明湘与桓悦的亲近简直人人皆知,盛仪郡主才没有多想。 明湘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敲响了警钟。 她并没有在盛仪郡主府中待太久,未时过半便起身告辞,顺便按住了盛仪郡主不让她送出门,只由青盈引路,引着明湘往府门处走。 江扬慕氏祖居南方,是后来才将嫡系迁入京城居住的,因此府中的建筑布置与京城其他宅邸并不相同。盛仪郡主接手后,尽管对这座郡主府进行了许多随心所欲的修改,但它的房舍园林仍然残留着当年江扬慕氏独有的特质。 府中有一片湖,自湖中引水成溪,巧妙地穿过数重院落,别有一番清幽雅致。出了主院,不远处溪水潺潺而过,在日光下泛着碎金般闪烁的点点波光。 明湘偏头,忽然一怔。 “那是谁?”她问青盈。 隔着这条溪水,远处园中立着一个青色的身影,广袖宽袍,身姿如鹤。 他的目光正朝明湘的方向投来,刹那间二人目光有着一刹那的交汇,那人隔空行了个礼,却未上前拜见,而是一步步退入了园子深处。 “啊!”青盈会意道,“那是容公子,郡主怕是不记得了,当初我家郡主坠马受伤,就是容公子冲过来护住了我家郡主——郡主莫怪,容公子不是不知礼数,而是因为我家郡主今年和马冲克,他正好属马,因此被限制了行动,不能往主院这边来,只能在他的院子附近走动。” 明湘蹙眉:“既然冲克,怎么不留在清溪小筑,或是禁足呢?” 青盈轻快道:“之前是禁足过两个月的,前些日子我家郡主才松了口,允他出来略走几步,到底是救护有功,其他属马的都还关着呢。” 明湘点了点头:“那就好。” 她又叮嘱青盈:“妙仪那个脾气,你再清楚不过了,她有时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要好好劝谏。” 青盈肃然道:“郡主放心,大长公主上次来时也曾交代过奴婢。” 明湘点了点头,却又不经意地回首,望了一眼方才那位‘容公子’退去的方向。 . “皇姐?”桓悦绕了半圈,从明湘的左边绕到右边。 明湘没理他。 桓悦意识到不对,但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好朝梅酝投去询问的目光。 梅酝照旧回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桓悦:??? 他意识到梅酝不靠谱,但又死活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转头看了一眼殿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柔柔道:“皇姐,我先出去一会。” 明湘依旧没理他。 桓悦也不尴尬,很快出了凝和殿的殿门。 明湘从书页里抬眼,往外看了看,又垂下头去。 过了一会,明湘突然再次抬首。 她恍惚感觉鼻尖萦绕着一点淡淡的清香,然而殿内一切如常,梅酝依旧侍立在榻边不远处,位置都没有移动半点,只有神情不对,似乎在强行忍笑。 明湘猛地转头。 她所在的小榻临窗,夏日天热,窗子开了半扇。明湘一抬头,只见窗缝里探进来一朵半开的菡萏,正在她头顶的位置晃来晃去。 粉白菡萏后,是一张昳丽含情的秀美面容。桓悦在窗外对她俏皮地眨眼:“皇姐——” 他声音拖得很长,尾音活泼甜蜜。 “莲花还没盛开呢。”桓悦伏在窗外,半是央求半是撒娇,“我只能挑出来一朵最好看的菡萏,皇姐看在我亲自在船上挑了半晌的份上,让我进来说话好吗?” 明湘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笑。她扬起下颏,似笑非笑地点了点桓悦:“你想进就进来,我还能把你打出去不成?” 桓悦对着明湘最会察言观色,一看就知道她不生气了,立刻把卡在窗子上的菡萏摘下,从殿门绕进来,路过花瓶时盯着花瓶打量片刻,意识到花瓶中的芍药也是自己送来的,于是拿着手中那朵菡萏来到明湘面前:“皇姐收下呀。” 明湘抬眼瞥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把菡萏接了过来。只见桓悦坐在她对面,拿帕子擦擦额间微汗,正朝她夸张地描述外面究竟有多么炎热,而他上船去给明湘摘花多么认真,试图以此唤起明湘的怜爱。 果然,这一套对于明湘来说很有用。她明知道桓悦在装模作样,仍然忍不住亲自拎起茶壶给桓悦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别喝冷茶。” 于是桓悦笑起来,他倾身去接茶水,刻意抬眼去看明湘:“皇姐不生气了吧。” 明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生气了吗?” 桓悦眨眨眼,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狐狸:“皇姐告诉我错在哪里了,我保证绝不再犯。” “没有。”明湘似笑非笑地抬手。 菡萏粉白柔嫩的花瓣擦过桓悦的面颊,桓悦愣了愣,只听明湘笑吟吟道:“我只是欣慰。” 桓悦下意识:“欣慰?” “是啊。”明湘笑道,“欣慰你明明日理万机,还有功夫体贴臣下终身大事,真是明君风范,我心甚慰。”
第68章 他低下头,去吻明湘。 桓悦有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他抬起手,手背向外,轻轻地挥了挥, 是个驱逐的姿态。 跟随桓悦的内侍全部无声地朝殿外退去, 凝和殿的宫人则抬眼看着明湘,等待她的示意。 明湘扬起了眉梢,却没有动作。 桓悦笑了笑,柔声央求:“皇姐让他们都下去呀。” 明湘侧首, 淡声道:“都下去。” 梅酝犹豫着看向明湘,不知该不该一同退出去。 “你也下去。”桓悦抢先道。 明湘侧过头,半闭着眼,并未反对。于是梅酝也跟着最后退了出去,出门时将两扇殿门合上。 “想说什么?”明湘似笑非笑地看向桓悦,“要把我的人全都赶出去?” 桓悦笑了, 这笑容细看之下, 与方才不尽相同, 那是一种欲说还休、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温声细语道:“原来皇姐是为了一个外人,生了我的气啊。” 话音婉转一唱三叹, 其间似有无尽未言之意。这下不像是小狐狸了,像只心思沉沉的大狐狸。 “我没有生气。”明湘纠正他,“我是在称赞你。” 她伸手爱抚狐狸头, 桓悦漆黑的长发流水一般滑过她的指尖, 他明明已经比明湘高出很多了,却仍然喜欢伏低身子,自下而上仰望明湘, 神情天真又无辜。 桓悦仰头, 明湘的手仍然放在他的头顶, 袖间露出一段霜雪一般的手腕来。于是桓悦蓦然抬手,捉住了那一段雪白微凉的手腕。 明湘下意识就要缩手。 下一刻桓悦倾身向前,明湘下意识往后一仰。她身后就是榻上的小几,眼看要撞上去,桓悦已经一手环过明湘身侧,险而又险地揽住了明湘。 “说谎。”桓悦撒娇一般抱怨道,“你都不理睬我,分明是生气了。” 他仍然没有松开明湘的手腕,指尖在明湘腕间打着旋摩挲。 少年皇帝身形颀长纤薄,但他自幼熟习弓马骑射。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有着一层薄茧,不知是经年累月的提笔,还是日复一日的挽弓所至。当他摩挲过明湘腕间时,明湘情不自禁地一缩。 “放手。”明湘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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