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与方家竟然结亲了,这事乌兰贺头回听说。 要说这两家,确实门当户对,不仅是钱财方面。 陈富商生儿子生得魔怔,一生纳妾十二人,到第十一个才出独子。而同为富商的方员外嫡子即为独子,此后纳妾一直生女,江湖传闻方员外十分不喜。两家在生儿子的执着上,异常匹配。 这两家结亲,事情就复杂了。白骨师傅和方夫人有仇,那会不会是两家串通找她寻仇? 乌兰贺心慌意乱地看着白骨,她脑袋一歪,就像小黄狗一样看人世。 乌兰贺更加担心起来,一步一缓走向周子颢。心中还是彷徨,得罪了方夫人,就是得罪了陈、方两家,这可怎么好? 周子颢感觉背后凉风,转头却见新任庄主抱拳作揖,带着侍婢而来,“听说周公子又要办喜事了,纳妾还是娶妻,第几房,什么时候办,我给你送礼去。” “纳妾,第九房,过了十五就办。”周子颢回着作揖。 乌兰贺表面笑着,心里骂着,臭不要脸。 “乌庄主消息灵通,这是我未来姐夫。”那头陈义阔说道。 乌兰贺眼皮沉下,未来姐夫? 有个张扬的美人从周子颢身旁走出,朝乌兰贺行了礼,“小女陈芍。” 牡丹花簪在夜中绽放,珍珠缀出七彩光芒,那女子好似霓裳仙。可她是富商陈世甲第五女陈芍,万金悬赏通缉白骨的那位。 他们正齐聚一堂,互称亲家。这是什么局势?是大为不妙的局势啊。 江湖不过七派,一为权,二为财,三为侠,四为僧,五为道,六为凡夫,七为杀手。 丞相公子周子颢为人中龙凤,江湖各派的座上宾。富商陈世甲为最大财家,他死后,就是方员外富甲在世。而今权财为亲,强强联手,简直一手遮天。 二月的天,乌兰贺脖子里出了点冷汗。得罪了方夫人,就得罪了全天下。这个时候,若有人来说是乌容海诬陷就好了。 身边白骨一靠,与他轻道,“小黑,她拿了我师傅的玉佩。” 白骨目光停在方夫人腰间,那里佩白玉玉佩,玉佩上刻着“雪阳”二字。 杀人还把死人玉佩戴上,如此嚣张,乌兰贺不能视而不见。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白骨的总不能食言。 “方夫人看起来身子不爽,在下恰好备了些礼,不如移步去暖和点的阁间。”乌兰贺壮着胆朝方夫人作揖。 “有劳乌庄主。” 乌兰贺得手,赶紧和白骨使了眼神。 二人朝外走去,县衙官兵突然冲出,如涌来的黑水。 乌容海行于流水刀剑中,顺手甩出飞镖,“各位不要被骗了,乌兰贺能当庄主是因与白骨魔头为伍。他们狼狈为奸,篡改我父遗嘱,侵夺庄主之位。” 飞镖直来,白骨推开乌兰贺,侧身躲去,只是面具被飞镖刮裂。众客便见黄衫女子转身定步,落地无尘,内力绝非一般。 “汪汪汪!”阿黄从草丛里钻出,小小圆圆的身子成了小兔子,朝着乌容海又蹦又叫。 乌容海被吠退多步,他指着小狗悲声痛诉,“你们看看,还养恶犬吓本官,今日本官大义灭亲,以正大道。” 随他之语,县衙官兵、江湖各派纷纷拔出刀剑,小狗见刀剑就朝白骨跑来。乌兰贺长这么大,未听一人去过虎头山除魔,今日他们竟如此齐心协力。 “乌庄主,你这事可不地道。”周子颢展扇,江湖中人若群雀展翅,压境而来。 “慢着!”乌兰贺挡在白骨和狗身前,又做了那与世为敌的恶人,“白骨魔头已传闻二十年有余,岂会是她一个小丫头。” 江湖中人又像鸟雀坠地,斩来的刀剑都来不及收,这阵势突变,把狗都吓得钻了狗洞。 “乌兰贺,你明明叫她白骨。”乌容海怒道。 “那是因为……因为她性子泼辣,我便给她取名白骨,捉弄于她。”乌兰贺边说边自我怀疑,他到底干什么,这么要命的时候还想英雄救美。他说着谎,双臂都在发抖。 周遭纷纷相望,刀剑出手却难下。 忽而间,乌兰贺右臂紧蹙。白骨团住了他的胳膊,有点像抱住他胳膊那般。她道,“事到如今,我们就别瞒了,你是我……” 乌兰贺有点急了,是什么?小妾?宠物?她难道要把他当宠物的事说出来。 白骨对他目光殷切,周围的目光更加殷切,仿佛要窥探出什么来。 乌容海还添油加醋,“我就知道,你和这个女魔头暗度陈仓。” 乌兰贺面红耳赤,她竟然要玩这么大?可想想不当宠物,终于当个人也不错,至少地位提升了。 胳膊迎来一阵痛意,乌兰贺没忍住,“啊”地痛叫。 “你是我救命恩人,那魔头抓我到虎头山,是你前来为民除害。” 庭间寂静无声。 须臾传来哄堂大笑。 “啊哈哈哈哈,”乌容海捧腹不止,腰也弯了,剑也撑在地上了,“他自己就是个害,去虎头山除什么害。” 在笑声中,白骨指向席间华衣老妇,“她就是魔头,杀了我师傅。” 笑声断裂,乌容海像被噎住了。 第6章 白骨之疾 那妇人一步未动。 她握着绢帕,抬眸望来,唇上的胭脂因咳嗽沾了不少在帕上。没了红润,整个人就显得苍白憔悴。 “姑娘有疾,趁早找大夫看吧。”妇人绢帕抵着唇,时不时咳着。 “你拿着我师傅的玉佩。” 方夫人目光浅落,素手弹了衣上尘,“玉佩是我的。” “是我师傅的,我师傅叫白雪阳,你割了她的头。” 那日情形仍在白骨眼前。 绣花针穿过师傅的皮肉,伤口并不平整,她缝了好久也缝不好看,特别是骨已断,缝好了也不是常样。 而今凶手已寻到,她却走向山庄出口。周遭宾客悉数让道,手中剑峰仍对白骨。 乌容海还朝她恭敬道,“方夫人慢走。” 冤屈泯然沉默中,烟花却在盛放。 “谁还在那放烟花,给我停了!”乌兰贺扬手骂道。 大大的鸡腿从假山后露出,二里之外,杜志恶挥着烟花棒,“什么?还不够多?” “嘭嘭嘭!”天空被五光十色叠满。 流光在白骨眼中就似猛兽的血液,“跟我去见我师傅!” 白骨快步出,抓住方夫人。那带病老妇反手甩袖,内力从她指间翻涌而出,将白骨狠狠甩出。 白骨身撞向地,激起片缕尘土。虽不知痛,却摔得晕头转向。 乌兰贺跑来扶她,他身后咳嗽声依然不停。 白骨未起,越过乌兰贺的肩,就瞧得方夫人捂着嘴,目中却是狠厉之色,“姑娘,你装什么?” 就那言落,身后群侠携剑砍来。 白骨抓住乌兰贺的肩,将他朝天扔去。 乌兰贺心扑通通跳着,人已离了地。白骨跃身接住他,飞针直撒而出。 乌兰贺跟个石担子似地横在她头顶,随后如风车转全,被她立到地上。 轰得,乌兰贺头晕目眩,腹中翻涌,弯腰就吐。狼狈的他擦擦嘴,抬头时,方夫人已与白骨打了起来。 那方夫人的病果然是装的,躲过了白骨的针,出手极为狠辣。 白骨当然不认败,持针再扎下,可方夫人更快地打向她手腕,针落地,二人手互相交织成了结,谁也不肯松手,就剩脚来回踢着。 满地脚印铺了半里,在乌容海面前,方夫人最终被绊下,单膝跪地。白骨按着方夫人问乌容海,“她能近身割我师傅头颅,定然认识我师傅。” 乌容海见方夫人败势,微微退步,“那又如何?” “你不是县令吗?” “当然是。” “不是公道吗?” “当然。”乌容海不假思索。 “那她杀人,会怎么样?” 人人都说虎头山上是魔头,杀人无数。可若是山下人杀人呢?会否和虎头山上的魔头一样,人人得而诛之? 乌兰贺听了白骨此问,如被重石砸了心。 而乌容海和在场所有宾客都在暗笑。他们在笑,白骨不知他们在笑什么。 “她不会杀人。”乌容海笑着说。 白骨喉间一紧,“你明明说是她。” 乌容海官袍加身,审视着魔头,不过审视她的天真,“杀人的只会是白骨魔头。” 冰冷的回答震入白骨耳膜,烟火同时轰鸣在天空,漫天光晕将宾客照得更加璀璨。 白骨赫然发现了这世间不同。山下人与虎头山上的人生得都是人样,可每一张脸看上去,都死死板板,像戴着人&皮&面&具。他们是人,却没有人味。 趁着白骨心神不定,方夫人脚蹬地,身子后翻而起,反把白骨带倒在地,“死丫头,我告诉你,世上没有白雪阳这人。” 方夫人与白骨相隔很近,白骨能见她整张脸五官扭曲,填满凶恨,也能见她发间夹杂了银丝。 白骨旋臂挣开,握住腰间铁鞭,不待她甩出,方夫人出掌打来,白骨摔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妇人。 白骨已是不能动,胸前一根银针扎住,正是方夫人打出。 “你怎会我师傅的功夫?” 方夫人收掌吐息,甩袖而去,“周公子,乌县令,这个人交给你们。” 乌容海和周子颢走来,他们无声,他们的目光又是有声的,像是小刀刮着白骨的骨头。 白骨感觉脸上疼辣,那是在虎头山从未感觉到的,她还不懂那是什么,就如山间之兽露出獠牙。 乌兰贺拿上剑朝他们一挥,即便他挥剑就掉手,“你们大仁大义,别当我瞎啊,方夫人那身手可不是清白人。” 剑脱了手,乌兰贺也不顾,跑去给白骨拔出了针,只闻白骨满腔怒音,“我师傅救了那么多人,你为什么要杀我师傅!” 人海茫茫一条道,华衣老妇早已去之自如。 烟花继续飞洒,穷凶极恶得那种,将盛宴推向窒息的沉闷。 白骨眼神瞬间空洞,随之低鸣,声音像被火烧过般,残破不堪。 乌兰贺听着不对劲,刚扶她,她身子就歪斜了。她眼里映着烟火,却映不出光润,整个人轰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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