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招呼,就把姜涞及时拽回了正路,再看帝渚还在等他说话,姜涞这才庆幸自己适时收住了口,免得徒惹笑话。 万一帝渚就是故意捉弄他呢? 先给一颗甜枣,等他傻傻的入了陷进守不住口便会大肆嘲笑他白日做梦,区区一个贱民奴才怎配她对他好?只是给一条狗扔个骨头逗逗趣罢了! 姜涞这厢越想越是心凉堵塞,那厢的帝渚浑然不知自己被误解成了什么样,唯见他说话停停顿顿,欲语还休,便好语相问:“你要说什么?” “没有,奴才嘴快胡言。”姜涞面色不善,横她一眼便向她拱手行礼道,“奴才还要赶着送公子回殿,先行告退。” 行完礼,他转身就走,赶上前方的落雪领着人就快步从小道离开了。 徒留后面的帝渚停留原地,沉默目送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重重花影中,许久许久才是发出一声暗含失望的自言自语。 “急不得,急不得,慢慢来吧。”
第77章 七十五 仲夏初九,凉夏的最后一丝尾巴消失在仲夏滚滚冒起的热气中。 细小柔弱的蚯蚓们纷纷遁入土中以作避热,池中蛙鸣阵阵,用嘶哑响亮的叫声宣告着热夏的即将到来。 碧蓝苍穹一望无际,随目看去万里无云,雁过无声,碧波浩荡,还未进盛夏便感水重气闷,今年的夏日怕是有些熬人。 帝渚站在水阁外台倚栏仰望天际,观察不久后眉头一锁,便甩身回了水光荡漾的阁中。 一入阁,悠悠凉气扑面,顿觉清爽无比,到了盛夏之时这就是洞天福地,消暑圣地。 帝渚走至水溪缓流的水台上,凉意更甚,宽阔的冰台上唯有一身水色青竹袍的在春冬与匍匐趴地的金纹黑豹。 现下,贯来张狂凶狠的巨大黑豹却是有气无力的垂头搭耳,低声呜呜。 它这弱声弱气的可怜样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幼猫,惨兮兮的让人不忍直视。 它这幅模样也不难怪,金纹黑豹的族落生根在雪山之上,生性不畏寒,但畏热。 松子虽说从小被她抱了回去悉心养着,习性与族人不尽相同,但根性犹在,且这皇城比不得常年温低的边疆,四季分明,夏热冬冷,而今她们回皇城才一年多时光,它尚未完全习惯亦是情有可原。 豹子与猫沾了些亲戚关系,都是极为怕热的动物,遇到这种热署天日便一副慵懒样子,整日焉头巴脑的趴着一动不动,出的气还没进的多,瞧着似乎下一刻它就要魂归地府了! 往年在边疆没见过这种情况,令在春冬都生了几分担心,见帝渚在松子屈膝蹲下,便愁眉问道:“将军,松子这两日食欲不振,吃的不多,动也不大动,再这样下去怎好?” 松子的可怜样子帝渚也看在眼里,她比任何人都更心疼与它,却无能为力,只叹气道:“我观察过天方气象了,风积天宫,水聚地罗,顺气不过二指半,看来今年的夏季暑热,水降减少,确会比往年更热。” 她轻轻抚摸着松子焉巴巴垂地的头,被主人抚摸的松子这才有了点生气,扭头虚虚的舔了舔她的手腕,又是低低的呜咽两声,颇是委屈。 帝渚无疑更是心疼,她巡视了这水阁一圈,便道:“后面就让松子在这水阁常住吧,等这暑气过了再让它出来。” 幸亏她早有预料,便吩咐将士们提早把这水阁修缮出来给松子作为避暑之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松子离不得将军你啊。”在春冬苦笑,“将军你白日不在尚可,若是晚上都不在它定是要闹的。” 松子对帝渚的占有欲与粘人是府中人人有目共睹的,一旦长时间离了帝渚,它不把这水阁踏平了才怪,即使它现在这个惨弱的模样,那破坏力也不容小觑! “那我跟着搬进来就是了,住哪里都一样。”帝渚随口应道。 松子与帝渺皆是她的心头肉,为了她们两个帝渚从来没什么舍不得的,这点小事自然不放心上。 “可是这里离练功房极远,将军每日练功岂不是不便?”在春冬犹疑道,“况且将军还要上朝,需要更换朝服衣冠,难道再每日清晨绕回主院换衣?” 帝渚仍是淡淡:“练功就在这里吧,你只需嘱咐他们老时辰别来扰我即可,至于上朝换衣花不了太多时间,我会早点回到主院,你吩咐那些丫鬟依旧伺候,至于其他事务,适当调整时间便好。” 说到一半,她感受到松子挣扎着欲往她怀里爬,呜呜叫着向她诉苦。 帝渚心软的不行,便主动把松子的前身抱入怀中,再顺着毛发抚摸脊背给它安抚,遂道:“区区一两月时日,不算太久,等到后面凉快下来再搬回去便不至于这般麻烦了。” 将军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在春冬还能再说什么,只得应承了下来。 这时,三娘进入阁中,眉开眼笑的喊道:“将军,小殿下着人特意送来几大框的苦菜瓜果,给咱们将军府做降暑用呢!” 自从帝渺嫁出皇宫与柳园单独劈宅住进了城尾的宅院,虽说离得不近,但出了皇宫少了诸多禁制,这一对小夫妻便隔三差五就来将军府串个门。 因为两人是帝渚的亲妹妹亲妹婿,又亲善待人,没有什么皇家架子,很得众人喜爱,一来二去的将士们就把他们干脆当了自家人,这府中便又多添了几分热闹。 之前帝渺送来的东西各式各样,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府宅都分她一半。 虽说羊毛都是处在羊身上,但可见情分深厚,帝渚每次收着那些都是从自己府中拿出去的东西便是又想笑又觉感动。 只是前面段时日还送的布匹珠宝,这次怎么就改送菜了? 帝渚扭头看她,不太确定道:“送的苦菜?” “对啊,属下已经交给了厨房的厨娘们,让她们安排上晚食了。” 外面天热,明晃晃的日头晒得人后背一身汗,三娘拿手扇风慢步走近,顺势赞成答道:“这天热坏了,正好吃点苦菜降降火气,小殿下这菜送的好啊!” 帝渚听后继续摸着松子不说话了。 好歹跟了帝渚几年时光,自家将军情绪有变自是看得出来,三娘便试探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将军不喜欢吃苦菜。”还是跟着帝渚最久的在春冬了如指掌,款款笑着解释道,“不仅不喜欢吃,还不能闻,一闻到那苦菜味就要发火掀桌子,你还是告诉厨娘们晚上别做这道菜了,留着给其他将士做吃食吧。” “啊?!” 三娘惊到了,决然不信的瞪着帝渚。 在她的记忆里帝渚简直就是天神般的完美存在,理智自持,冷静从容,从不存在会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 她下意识认为是军师在逗弄她,迅速反驳道:“将军怎么可能做这种小孩子的耍浑事!军师你别乱说哄我!” “是真的,我亲耳听到,哄你作甚!”在春冬瞧见帝渚静悄悄的别过脸。 他忍俊不禁道,“我刚拜入将军手下做幕僚那会儿,有次和将军一起同营吃饭有些紧张,其他人为了缓和气氛便给我说的这事当逗个趣。说大概将军十六岁的时候吧,菜中有盘苦菜饼子,将军当时无意夹了一筷子,还没入口呢就当即大怒,翻手就把那整张桌子掀翻了!” 说完之后他还不肯放过帝渚,特意偏头去看低头装作无事的帝渚,笑眯眯问道:“听他们说,当时将军发了好一通脾气,掀了桌子不罢休,还一脚把自己做的凳子踢得粉碎后怒容离去,他们被无辜撒了一身的汤汤水水不说,事后还吓得不轻呢,那以后厨子们再也不敢给将军做苦菜了!这件事是真的吧,将军?” 三娘甩过来的目光都能原地把她射穿了,帝渚假咳嗽两声掩饰了尴尬,再责怪的刮了在春冬一眼,沉声道:“这都是陈年旧事了,当时他们给你说的时候我就已经很不高兴,你如今再提就不怕我再发火?” “属下相信将军不比从前易怒发火,自是宽宏大量不会降罪与属下的,对不对?”在春冬笑容已有几丝得意,“属下这也是为将军考虑,为府中考虑,不然伤到了人不说,桌椅也是无辜啊。” “闭嘴。”越说越过分了,帝渚又横了他一眼。 在春冬平时是个老好人,温柔待人如谦谦君子,偶尔却有恶劣性子,专喜挑人糗事来说一说,即使是帝渚也没能逃过,所幸是无伤大雅,笑笑就作罢了。 帝渚再看向表情微妙的三娘,坦荡说道:“春冬说得对,让厨子们换了这道菜,晚食别上。” 说完,她向三娘摆摆手,示意她无事便快些退下按吩咐做事,别再在这里杵着当根木头。 待三娘嘿嘿怪笑的离去后,帝渚沉默半瞬,再看向笑意兮兮的在春冬时,忍不住皱眉斥道:“你分明是为了林川这个一吃苦菜就长痘冒汗的混小子,把我扯出来作甚?” 若不是他故意说了出来替林川遮掩,这件事基本都要烂死在了地里,无人知晓了。 现在三娘知道了,保不齐不用两日整个府宅都会知道这事。 帝渚光是想想介时那些吃饱撑的没事干的将士们纷纷投来的热情视线,就觉头大如斗! “将军难得有件笑事,属下不能唯己知道,一同乐乐挺好的,这样他们就知道其实将军也是个凡人,有喜有怒,并非无情无欲,不得亲近,不是更好吗?”在春冬坦荡荡的承认,见帝渚最终不再言语,又奇道,“将军,你为什么不喜欢吃苦菜?” 莫非是因为太苦了?可他以前看过将军吃下许多带苦味的食物,并无特殊啊! 不料帝渚给出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 “我几时说过不喜欢吃苦菜?”帝渚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是不喜,渺渺怎会送苦菜来?” 这次轮到在春冬惊诧了,他竟是没有想到这点,毕竟不是同帝渚一起长大,再是细心了解,也比不得永安帝姬了解帝渚透彻。 “那你当时怎会因为苦菜发了一通火气?” “不为什么。”松子已在她的抚摸下沉沉睡去,帝渚摸着松子毛茸茸的毛发,特意放低声音,低低道,“不过积闷已久,就想借故发一通火罢了。” 没成想那事过后她的饭桌上就再也见不到苦菜的一点碎渣。 在春冬才不相信帝渚会是这般的冲动莽撞,借故发难这种事根本不附符合她从小受到的教导克制! 她生性就与这种暴躁易怒的行为背道而驰,这个理由如何让他信的? 或许别人都有可能借着某事发泄心中火气,但将军绝非这样! 帝渚看他坚持不信的表情,也不强求,只道:“你不信也罢,反正知晓原委的人都死光了,放它与他们一起沉埋地下也好。” 在春冬还要追问,帝渚便道:“并非所有事都要追求个有始有尾,过去的事沉埋便好,再挖出来只是一杯黄沙厚土,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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