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帝渚是谁!想不到她竟是真的来了这里! 姜涞颇为激动,尽管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动什么。 他也顾不及多想,没让他们快些把人请进来,而是从塌上匆忙起身走出屋外亲自去迎接。 慌慌忙走至门口迎人,隔着不远姜涞就见那抹熟悉至极的身影已是被奴仆放入了门。 身材高挑,挺拔如松,宽大华贵的黑斗篷从头盖到脚,直垂到了地上,此刻正伸出了一只指骨修长,苍劲有力的手伸向旁边的做事奴仆,手里松松握着,似要给他什么东西。 院内长廊的烛火幽幽,映着烛光,一缕细碎的金光在她手间诈然闪过。 待姜涞看清后不禁微微一滞,那竟是一颗绿豆大小的金珠! “殿下!” 帝渚听见这声阴沉尖细的叫唤便顺声抬头看去,正见姜涞冷着脸快步走上前。 他先是重重刮了她身边的奴仆一眼,那奴仆被他瞪得一吓,立马把刚要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再不敢抬头。 帝渚捏着这颗本是要打赏那奴仆的金珠,又见姜涞分明不悦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把这金珠送出手。 她只是看那奴仆懂事让她进门等候,所以才随手拿了自己腰间的一颗金珠要奖赏他罢了,谁知会惹来姜涞的不高兴呢! “殿下,这一颗金珠就价值百银,你这一身衣服可够普通人家吃一辈子了!”姜涞咬牙切齿道,难怪他每次看见帝渚衣服上的点缀金珠似乎都有些不一样。 敢情是某人根本不拿金珠当钱看,随手就可以拽下送人,当真是挥金如土啊! 自小就知银两得来不易,小时还是为了区区一袋米就被父母卖进宫里的姜涞,对此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瞪着她的目光好似要吃人。 “殿下随随便便就把腰间的一颗金珠拽下予人,教坏了下人们不劳而获不说,将军府的绣娘们辛辛苦苦绣好的衣服,知道后可要伤心透顶!” 从小到大就没吃过钱的苦的帝渚,无话可驳。 至今她已经不知道送出了多少颗金珠,府里的绣娘们也不知道该是难过了多少次。 不过知错就改是帝渚一大优点,当即诚恳颔首表示知错:“本侯知道了,多谢提醒。” 她顿了一顿,看着仍有余火的姜涞,竟就低声示弱般的劝道,“你别生气了,本侯以后不会再拿金珠乱送人了。” 为了一颗金珠惹怒姜涞这事,显然是划不来的。 由于帝渚以前哄生气的帝渺哄的得心应手了,此刻对上姜涞竟也是顺势而为。 所以她现下的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一般,听得姜涞心头发烧,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某人的耿直铁肠是出了名的响亮,丝毫未有察觉哪里不对,无疑他的一甘羞恼皆是对牛弹琴! 姜涞气得火烧头顶,却拿眼神透着无辜的帝渚无法,他无可奈何,只得忍着火气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帝渚入府。 入了厅堂后,帝渚就四处打量了一番,厅中布置简单,装饰鲜少。 她还未说什么,跟随进入的姜涞见状以为她住惯了华丽大院,看不起这座简朴小巧的府宅,便没好气道:“让殿下见笑,奴才这宅院确是太过寒酸了!” 知他又是误会了,帝渚回头看他,并不急着辩解,不捧不摔道:“本侯倒是觉得挺好的,摆设干净,行走方便,人也少,落得个清净。” 说着,她把左手一直小心拎着的食盒拿了出来递给他。 她的斗篷宽大,姜涞竟是一直未有发现她还提了东西来! “前个儿劳你提着那盒葡萄到了府中,这便当是还礼吧。”帝渚低沉悦耳的嗓音如水一般的泄出,春雨润土。 “这是城中春雨斋的糕点,听他们说这甜点滋味不错,你应当是喜欢吃的。” 春雨斋的糕点是数一数二的甜点坊,味道极好,模样精巧,价格就比旁人家多出四五倍,但每日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供不应求,光是排队都要花费许久,就是这样多少人想买也难以买到一份。 说不得帝渚来的这么晚就是为了这糕点。 那盒葡萄本就不算重,他当时又是奉了皇上命令,奴才的职责所在罢了,与公与私都不值得帝渚多此一举,偏偏她就…… 姜涞接过那盒糕点后就低头看了看怀中精巧的糕盒,傻了半刻钟,随即惶惶然的看向顺手解斗篷的帝渚。 他心里思绪一时乱做麻团,可堂堂大将军会为了他去苦苦排队买一份糕点吗? 这事说出去谁会信得!? “不是本侯买的。”看他震惊又扭曲的表情,帝渚便云淡风轻的解释道,“是本侯的属下去买的,他们回来耽搁了会时候,本侯便来的晚了些。” 闻言,姜涞这才放下了高悬的心,但还是颇觉受宠若惊,他吞吞吐吐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殿下怎知奴才喜欢吃甜的?” 帝渚神色自如,眼睛不眨一下道:“上次与落雪在御花园赏花,他随口说到的。” 其实她是故意套话才知道姜涞喜欢吃甜的,为此今日的拜访她专程就去买了这甜糕。 是的,其实这甜糕也是她亲自买的。 那家甜点坊生意太好,她又回府换了身衣裳后悄悄乔装出府,所以才来得太晚,不然这些事要是被府中的将士们知道了,怕是天都要掀出个窟窿来! 而她所做一切的实在太过刻意了,未免过早吓到姜涞,她就没有告诉他实情。 帝渚不由深深叹口气,想不到要对一个人好的不经意是这么难啊! 这时,管家孙叔悄步进厅,躬身道:“老爷,晚饭准备好了。” 姜涞这才想起来自己忧心竭虑一整日粒米未入,被孙叔一提醒肚子适时的就闹起了情绪。 幸亏声音小的无人发觉,他偷瞥了一旁直立立的帝渚一眼,毕竟人家是带了好礼上门,自己这个当家的要是连吃饭都不问一声就太不礼貌了。 奔着东道主的地主之谊,他象征性的问了一句:“殿下可有吃过晚膳?” “来的匆忙,尚未。”其实她吃过了。 听罢,姜涞悄悄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心里虽是声声叹息,脸色却不变道:“殿下若是不嫌弃鄙菜粗陋,且赏脸尝尝吧。” 按规矩他是卑贱之躯,不能与帝渚同食一桌,帝渚要吃饭他只能在一边站着伺候,等她吃完自己才可以重新再让后厨再做一桌。 可看样子帝渚不会吃完立刻就走,那他就要继续陪着,等到帝渚心满意足的离去那时,不知他还有没有命活着吃顿饭了! 不想等两人入座偏厅时,情况却与姜涞所想不同。 桌上菜色丰富,荤素皆有,红绿鲜艳,道道看得人食指大动,帝渚被孙叔引去主位坐下,扭头再看姜涞就站在一边并不落座,不禁目露疑惑。 “你怎么不坐?” 这人究竟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姜涞勉强按耐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沉声道:“殿下忘了,宫里规矩,吃饭时奴才与主……” “哦,本侯还真是忘了。”帝渚出口横来打断他,姜涞听后心里一刺,又见帝渚对他招招手。 她浅浅一笑,声音温和:“本侯确实忘了你不是将军府的人,过来坐吧,本侯的府中没有这些规矩,将士们都可与本侯一桌用食。” 自幼受惯宫廷教导的姜涞一惊,下意识驳斥道:“这怎能如此?!” “将军府是本侯的,规矩便是本侯定的,谁能说什么不好。”帝渚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又向身后侍立的孙叔理所应当的吩咐道,“去把你主子拉过来同坐下,就可以开饭了。” 孙叔在两人之间犹疑不定:“可是……” 好歹这是姜涞府中要留下个好印象,帝渚不好当众施压,只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目光犀利,不怒自威,那孙叔吓得浑身一激灵,他虽不识得这女子是谁,但听自家主子唤她殿下便知是个大贵人。 且这女子样貌华贵,气质凛冽,非是常人比不得,反正小怕大,他听最大的总没错! 于是青着脸的姜涞就被青着脸的孙叔硬生生的拽到了帝渚旁边坐下。 即使姜涞满面写着不情愿三字,在她身边坐下也是浑身僵硬,帝渚还是大感满意。 这也算良好的开端不是嘛!
第81章 七十九 这是有生以来姜涞吃的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 一筷子吃下的是菜是肉,是咸是辣,他竟尝不出来,仿佛是同时失了味觉与嗅觉。 这么多年姜涞一直是独身一人吃饭,因为需要随时伺候皇帝的起居生活,便容不得他有多余闲心用在别处。 每日忙的筋疲力尽后他只能私下抽空随便对付两口,不多久后又再次投入紧张细密的各项公事里,只恨不得能长出八只手来! 如今他好不容易能有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安生吃顿饭,偏又有帝渚这个不懂人意的横插进来,教他又是恼恨,又是紧张! 紧张的原因当然是他和帝渚这种身份高贵的贵族子弟,有一日竟会有同桌执筷的缘分。 这种事,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试想一下,肮脏的乞丐与尊贵的皇帝能在一张桌上相处和睦,随意闲聊吗? 何况太监是比乞丐更卑贱,更登不得台面的低贱存在。 “姜涞,你吃的太少了。” 一道低缓轻声的嗓音在耳边骤然响起,犹如一把夺魂摄魄的钩子,一下把沉浸在九天游神中的姜涞给抓了回来。 他慌措的扭头看去,正见帝渚一双浓密夜色中袅袅云雾般的凤眸看住他,浓墨重笔勾勒的剑眉微蹙,无需多做姿态,一挑眉一垂眼皆可颠覆众生。 都说秀色可餐,对着这样一张脸吃饭就是生吞一头牛都不是难事,可唯独姜涞对着这张脸是有口难入,甚至毫无食欲,只想拔腿就跑,能躲多远是多远! 姜涞的脸色着实难看到了极点,拿筷子的手握得极重,帝渚都能清晰看见他手背上狰狞的青筋。 她以为他是不习惯与人同座吃饭,便苦口婆心的劝他:“你饿了就多吃点吧,本侯见你最近都清瘦了许多。” 方才大厅姜涞肚子的那一声叫唤怎能逃得过她的耳朵。 听见这话中显然的关忧之色,姜涞的手都为此抖了抖。 他白着脸胡乱应了下来,深深埋头紧盯着眼皮下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多瞧旁边人半分,然后随便夹了几筷子菜就从嘴里塞,唯恐自己慢了半步帝渚又会说出些什么惊人之语。 见姜涞头不敢抬,只是埋头苦吃,帝渚眼眸稍沉,她有长得这么吓人么? 帝渚一向是不太会起气氛的,主动找话说从不是她的强项,姜涞又不愿意和她多聊,她怕多说多错,便也默默吃饭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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