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顿饭吃下来她没比姜涞好到那里去,吃进去的东西通通入了无底黑洞,半分感觉未有,反而是郁闷到了极点! 其实这种情况下巧言令色是最好的圆场,她虽不屑林川的这种虚伪做派,却不是不会说,但之前两人的关系太过恶劣,此刻说来的花言巧语只能徒增尴尬。 她只得干干坐着吃饭,干干看姜涞快要把他手中的碗活生生的戳出个洞。 细数从小到大她所做的样样事,只要有心,哪样不是人中龙凤的佼佼者,几时有出现过这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憋屈事?! 因而这刻帝渚难免觉得气馁,表面虽是面色自若的吃着饭,但心里直愁闷的厉害,正一下一下的狠狠猛踢当初做事莽撞的自己呢! 算了,何必继续折磨他呢,紧追不舍往往事与愿违,暂避锋芒方是上策。 想到这里,帝渚深深叹息,即便再是不满亦是强忍了回去,便放下才动小半的碗筷就道:“本侯吃饱了。” 木愣愣的戳着一块生姜就要往嘴里放的姜涞闻言一愣,顺势扭头看向旁边:“殿下你……” “天色不早了,叨扰这么久本侯也该回府了,你好好吃饭,不必送本侯了。”帝渚从椅上潇洒起身,丢下这话径直就往外面走,根本不留给姜涞反应的时间。 走了没几步忽然驻足,再回身时又张口问他,态度自然大方,如同好友间的随口一问。 “你几日休班一次?” 前脚说走就走,后脚就紧跟再问,且这话的目的性昭昭若揭,一举一动却表现的坦坦荡荡,正直无私。 姜涞心里怎复杂两字了得,面上却不曾显露,恭敬回道:“宫里太监们的休班时日早已定好,奴才是每七日休一次班。” “那本侯七日后再来。” 姜涞想说他不会再回来,可他望着帝渚嘴角那抹浅的快看不见的笑意,话临出口鬼使神差的就改成了另外一句。 “是,奴才随时恭候殿下大驾。” 入夜之后便是宵禁,出了姜宅家门,帝渚牵着马独身一人慢慢行走在荒寂冷清的大街上,低头看是星光照路,抬头瞧是月满西楼,凉凉夏夜萤火虫翩翩飞舞,暖风徐徐。 风中携来远街的铃兰香,衬着此情此景倒是一副安谧夜色,不胜美景。 走了不出十来丈远,帝渚奇异的就想回头望望身后,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就是想再看看姜涞所在的府宅。 不想这一眼看去就立足不动了。 那幽深尽头的拐弯处,本该紧闭大门的姜府前有一盏烛灯幽幽,周围黑漆如墨,那微弱昏黄的一烛火光刚好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天地,以及持烛的人。 暗黄的木门下,有一人一烛,一身轻薄的暗色青纱,五官温润如月华,烛火下半垂的透亮黑眸,长长的眉睫根根浸在暖黄的光中。 他不过微微一低眉,一瞬间就似乎温柔了整个岁月。 隔了这般远的距离,整片大地笼罩在漆黑深夜中。 那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没有帝渚如雄鹰般的锋利双眼能清楚远视百米之外的细微场景,帝渚又是一身融入黑夜的玄衣打扮,他想要看清帝渚到底走没走远就是个极难的事情。 可他依旧是坚持的持火站在门前,站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认为帝渚这会儿应该早就出了这条破落偏僻的巷子上了宽阔大街,说不定这会儿已是驾着她的得意快马一路风风火火的回到了将军府,无需再担忧她会不会看不清路,这才吹灭了蜡烛返身进了府中,缓缓关上了门 殊不知,帝渚一直就站在那条道路另一端的拐弯处静静看着他,直到他吹灭蜡烛,直到他进门。 直到那门关上很久很久,星夜乌黑,蝉鸣再次不服输的声声叫唤,她才牵了旁边的马儿继续慢悠悠的走。 黑夜中有一声轻轻远远的轻笑声缓缓荡开,又一阵风似的袅袅消散在沉沉夜色里。 过了两日天气更热,又逢七夕节快到,柳园偷偷来信说帝渺近日贪凉,竟把府中冰库储存的冰块提早用完,现下热的受不住就在府中同他发脾气。 他实在哄不住了,只得来求帝渚想个法子。 帝渚看完信后哭笑不得。 她这妹妹被柳园娇惯坏了,每家臣子皇亲的冰块都是皇宫固定供给,如今被她贪凉全部用完,将军府里的三百将士也等着她养分不出多余的,这叫她上哪给她找来冰块? 想来想去没个辄,凑巧郑国公府又发来了请帖邀她过府吃巧果宴,便索性把这两夫妻叫来一起带上,顺便让他们给曾经的恩人郑国公请安拜礼,以还恩情。 “郑爷爷,渺儿来看你了!” 郑国公笑呵呵的拍了拍一进门就扑入怀中的粉裙少女,连连颔首道:“好好好,想不到小殿下也来了,小老儿这粗舍今日可是蓬荜生辉啊!” 帝渺笑得一双杏眼眯成了弯弯月牙,更显娇俏可爱。 她紧紧抱着这个从小到大对她和善至极,犹如她爷爷般的慈祥老人就不肯松手,又瞥见郑国公长长的花白眉发,正要调皮的伸手去抓一抓。 帝渚眼尖手快一把拽她回来,拉到身边低声斥道:“渺渺,郑公可是三朝元老,我国圣贤之首,你怎还能像小时候顽皮去抓他的眉发?不能胡闹!” “不打紧,不打紧!”郑国公见帝渺被呵斥后就委屈巴巴的扁着嘴,马上笑眯眯的摆手打了圆场。 “小殿下天真烂漫,谁人瞧了喜欢疼爱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在意那等小事?小老儿就是一个快走不动道的糟老头子,殿下言重了,言重了!” 有人给她撑腰,帝渺的小腰板瞬间挺直,当即跑到郑国公身后躲着对帝渚恶狠狠的做了个鬼脸:“阿姐你听到了,郑爷爷亲自说没大碍的,这么久没见过郑爷爷了,我想抱抱他也没什么呀!” 想不到这丫头嫁了人后脾性不降反增,越来越乖张任性,得理不饶人了! 帝渚本就不善与自家妹妹争论是非,这次帝渺更是仗着郑国公的宠爱庇护对她耀武扬威,帝渚简直无奈,便不跟她继续纠缠对错,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惹不起,躲得起。 郑国公转头看见了和帝渚帝渺同行的另外一人,浑圆珠玉般的身形,温温弱弱的圆脸,瞧着倒是个分外老实顺眼的人物,眼光便是大亮。 “想来这就是驸马了?” 当初帝渺大婚一事传遍整个凤歌,大半个凤歌的百姓都为此去围观盛景。 可惜郑国公年迈体弱不能亲自参加,当时就只是派人备了厚礼送去,数到头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此人。 “是,晚生柳园拜见郑国公!”滚滚圆圆的胖青年规规矩矩向郑国公拜首稽礼,一举一动皆是透着温文尔雅,看的人身心通畅。 “好好好,驸马无需行此大礼,小老儿受之有愧啊!”郑国公慌忙把他扶起身,细细打量一番就抚须大笑一声,转首对帝渚笑道,“殿下挑人的眼光果然不差,此等人物的确配得上小殿下的天姿华贵呀!” 一句话把三个人都夸了进去,满场欢喜,亲如一家。
第82章 八十 此番笑闹完后,一堆人这才欢欢喜喜的进了府门,帝渺与柳园行走在前面,帝渚与郑国公跟在后面慢慢悠悠。 尽管帝渺已成新妇,可严格算起来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好奇重,多贪玩,进了府后就左顾右盼。 郑国公府中摆设精巧的布置,迂回有趣的走廊,瞧着什么都是新奇,走不了几步就要凑上前去看东看西,又玩又摸。 可怜了柳园这个又当丫鬟又当奶娘的丈夫,前前后后的跟着她,唯恐她一不留神就撞着了哪里。 帝渚扶着年迈的郑国公一边慢慢的走,一边看着前面的小夫妻闹腾的厉害。 柳园这个胖胖的年轻小伙子苦苦追在好动活泼的帝渺身后,落了满脑袋的汗,却是始终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两人皆是相视一笑,尽是了然。 走到一半时,郑国公突然就冒出一句没前没尾的话:“殿下仁善啊!” “郑公何出此言?”帝渚疑惑的看他。 郑国公笑呵呵道:“知道小老儿残年余力,已快活不久了,特意带小殿下和驸马来见见小老儿,免得小老儿带着遗憾走啊!” “郑公胡言之语,你老怎会活不长久!”帝渚严词厉色的反驳道,“郑公黄发须眉,老骨坚韧,正是百年长寿之象,本侯瞧着郑公还能活得长长久久呢!” 郑国公摇头,不胜唏嘘:“殿下,秋末之后小老儿就七十有八至期颐了,活得足够久了,也知足了。” 他看着严肃沉脸的帝渚,笑了一笑,温善的就像是个普通老人,语气却是无尽沧桑。 “说起来小老儿伺候了三代帝王,已算天幸可怜与小老儿了,而今膝下子孙环绕,族落繁荣,荣华功名皆是一一享尽,再没什么可惜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姐妹啊!” 帝渚愣了一楞,这话依稀似曾相识。 又听郑国公叹息道:“殿下,小老儿到现在都还记得十多年前你们两姐妹到小老儿府中来,那么小,那么的乖巧柔弱,站在小老儿花园的梨树下巴巴的望着,直到见有人来了,才小声翼翼的说她们没折过梨花,闻着好香,问能否折小老儿的一枝花带回去给父君看一看,。” 闻言,帝渚也想起那时的情景,那时她已是记事的年纪,他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记得一清二楚,如同昨日再现。 “小老儿说能,就算你们要折尽这一院子的梨花都可以,只要你们喜欢!”郑国公说的感慨万千,颇为怀念。 “纵然那一院子的梨花当初都是小老儿亲手一株株种下去的,可当时小老儿瞧着还不到花枝一半高的两个小丫头,心里就在想啊,这两个可怜的小东西生在遍地黄金的皇宫里,竟是连一株不起眼的梨花都不敢折,小老儿真是心疼的紧啊!” 在帝渚的沉默不语中,温善的老人字字坚定说道:“那时小老儿就告诉自己,这两个丫头小老儿一定要当亲生的子孙疼,因为这样乖巧到令人心疼的孩子,除了小老儿就再没人能护着了!” “郑公一言九鼎,你的确是护住了我们两姐妹,没有食言。”帝渚柔声答他。 郑国公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叹气:“可惜小老儿早生了几十年,不能护住你们两姐妹一生一世,唉,还是小老儿辜负了呀!” “哪有人真的能护另一人一生一世的?”帝渚宽慰他,“郑公,你能做的已是仁至义尽,我们两姐妹对你的恩情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下辈子定当牛做马回报郑公!” “自从林大将军把你们带入小老儿府中那日,殿下,你和小殿下就是小老儿亲眼看着长大的,小老儿是真的把你们把亲孙女看待,当老人长辈的,就想不计代价的护你们一辈子,并不求所谓的来生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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