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想到手拿兵器震四方的大将军拿起软笔后竟能勾勒出一笔笔的细腻线条,浓淡相宜,横撇竖剌皆是恰到好处。 这画拿出去谁人看了都要竖大拇指,大肆称赞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可谁能想到这幅画出自的是一个未及而立之年的年轻女子之手呢?何况这女子还是以武功兵器扬名天下! 左相连连摇头啧啧,这当真是文能安邦,武可定国的天骄之才啊! 帝渚可不知左相心中是掀起了怎样的天涛骇浪,只起身向左相拱手示礼,而左相唏嘘一番后砸吧咂嘴就收敛了心神,也跟着还了一礼。 行完礼后左相扫了亭外守门,守着守着就靠着柱栏睡去的某人一眼,忽地笑道:“殿下这画可是为落雪那小子画的?” 那时他也在场,见落雪当着皇帝的面不情不愿的应下这话时,他就已是预料到此景了。 “正是。”既然左相已然看穿了,帝渚便也未有隐瞒,坦然承认道,“他量力不够,竟一时口快把这事应下,却是提笔无从下愁的发慌,本侯刚才经过无意知晓了,看他可怜便帮了他一把。” 她顺着左相的目光也看向亭外,自是也看到了那一幕,便无奈叹道,“让他守个门都能躲懒睡了过去,本侯亦是真真的无法。” “有何关系,反正瞧见的是本老,又非旁人,本老还会偷偷告状不成?”左相扶着长须爽朗大笑起来。 帝渚眼色放柔,附和道:“听见这话,本侯才知左相非是迂腐刻板。”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帝渚举手向外,左相便顺着率先往亭外走,帝渚后跟在他身边同步而出。 经过亭廊口时两人皆是看见落雪背靠倚栏睡得正香,丝毫未有察觉到两双眼睛把他看住欣赏他东歪西倒的睡颜。 担心这人睡得糊涂后摔倒在地,帝渚便把他放平躺下方便他睡得安稳,这才转身对一脸笑容高深莫测的左相低声说道:“让他睡吧,春困夏乏,难免的。” 走出几丈后,左相就不时眼神微妙的看她,其中不尽打趣。 “原来侯爷也是善解人意,温柔解语之人呢!” 帝渚无视了理会他话中的别有所值,只平心静气的反问道:“莫非在左相看来,本侯就是个日日喊打喊杀,凶狠残忍的暴徒么?” “哈哈哈,看来侯爷还有一口铁齿铜牙,伶牙俐齿的好嘴呢!本老说不过,说不过啊!”左相哈哈大笑,连连摆手表示投降。 帝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说话间两人转过亭阁,走至园子前殿,喧声哗闹。 这时来人便多了许多,姗姗来迟的皇帝高坐御台之上,正兴奋眺望圈起来的宽大场地中被放出后四处巡视的金毛狮子。 他们离得更近,那金毛狮子也就看得更清楚。 只见那雄伟壮硕的狮子一身金毛覆盖,阳光下灿灿生辉,四爪矫健,锋利的獠牙时隐时现,悠悠闲闲的行走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中,一举一动间皆可令人心虚胆颤。 左相看后便长长抚须摇头感慨道:“这狮子的派头果然雄伟凶悍,不愧百兽之王的称号!” “尚可吧。”帝渚可没什么感觉,依旧神色平平,无动无波。 要论起雄伟凶悍,她府中的那头半个人高的金纹黑豹比起这狮子可半点不露下风,何况松子常年随她征战沙场,那凶狠暴虐之势便是这百兽之王都要自叹佛如! 去年帝渚身旁的那只随行黑豹一出现就名满整座凤歌,那黑豹的唬人模样至今他仍记得清清楚楚。 与之一比,这狮子顿时孰高孰劣,他便也失了兴趣,恰好转头想起一事,便道。 “对了,侯爷之前要本老的门下弟子张生查探侯爷少年时候的一位旧友,可惜侯爷给的描述不足,又时隔久远,这张家小子辛苦查了月余也一无所得,便托本老向侯爷问一问,是否还有别的有用消息,更有益查询此人踪迹。” 听见这话,帝渚这才想起自己当初还托了左相的门下弟子找人。 她抬头一望正好远远瞧见一抹熟悉的青衣身影出现在了皇帝身侧,弯眉侧脸,墨发玉骨,抬眉低语间好不动人。 她定定看了半刻,便是低头对左相笑了一笑,沉着道:“不必,本侯已经找到他了。”
第84章 八十二 到了姜涞休班这日,他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办事竟出了错。 幸而皇帝从昨晚落雪公子交给他的一张雄狮图后龙颜大悦,拿着那张画翻来覆去的欣赏,爱不释手一般。 昨晚皇帝似乎都是抱着画睡得,今日便就念叨着要把这张画精心裱起来放在寝殿的床头摆着,哪里分得出多余心神给他! 姜涞欣赏不出那画作的优劣,只瞧着确是挺好看的。 他听皇帝偶尔碎碎说着什么大贤教出来的弟子就是不一般,什么这么多年画技越发好了等等之类的,便想这能让皇帝喜爱赞叹成了这样,那落雪公子定然是画的极好了! 得了一副佳作,皇帝的心情极好,姜涞犯了错也没怎么怪罪他,反而还似笑非笑的打趣身边躬身请罪的姜涞。 “是什么事能把朕的大内总管的三魂七魄都勾去了大半呀?” 皇帝的打趣有几人敢承受,姜涞惶恐的断然反驳,雪白额头的冷汗堪堪坠下。 见状,皇帝笑得愈发玄妙了,盯着头快埋入地里的姜涞的眼睛深邃,深沉似海。 当日傍晚姜涞出宫回府,这次回府时,帝渚已在府中等着他了。 大厅内,依旧一身玄衣金袍的帝渚背手站在堂前兴致勃勃的欣赏那正屏上的精巧雕花,她手边正座的桌上还放了各式匣子,听见有人进厅的响动。 帝渚回眸一看,见确是她久等之人便温声徐徐的唤道:“你回来了。” 匆匆踏入大厅的姜涞一怔,这话听着就像是屋檐之下亲人间的随口问语,令他备是戒备的心防都蒙蔽了瞬间,竟就顺势回答一句:“是,我回来了。” 说完他顿觉不好,不做敬称是为大罪,正要躬身向帝渚告罪时,帝渚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点小事。 不知为何她似乎有些紧张,别过脸轻轻咳嗽了两声后对他招了招手,沉声唤道;“你过来瞧瞧,看这些东西你喜欢不喜欢。” 无缘无故的送他东西作甚?姜涞带着疑问走近一看,帝渚还特意把那些小匣子全部推到了他面前让他好一一过目,随后绷着脸默默看他。 可帝渚送来的都是些什么呢,胭脂红粉,珠玉宝钗,还有地亩字据,金银玉器,其间还掺杂了些市面上常见的奇巧器玩! 看见这些后,姜涞的脸当场就黑的彻底,这是把他当什么了? 帝渚眼睛不是做的摆设,一见姜涞脸色难看,便知此举坏了事。 她连忙摆手声明道:“你莫要误会,本侯没怎么送过别人礼物,不知该送什么给你。这些都是本侯问了府中的将士们,他们说这是最适合送人的,本侯才一次性都给你带了来!” 这倒是不假,将军府清一色的全是脑子二尺光的粗汉壮男,他们能给出送人礼物的建议自然也就是这些俗气之物! 清楚这点的姜涞脸色稍微和缓,仍是冷着脸不说话。 见姜涞冷静后面色变好了些,帝渚暂且也安下了心,愈发谨慎翼翼的看他,小声说道:“你不喜欢便罢了,后面本侯会再重新挑选更合适的来。” 她是真的不知道姜涞看见后会这么生气,她来前可是特意做了功课的。 以前常听旁人说起太监缺人一物,因此就格外喜欢华贵艳丽之物,又爱财重权,就算不喜欢胭脂艳粉一类的东西,那她送的金银珠宝,房屋地契也是该对他胃口的! 难道他只喜欢权力不成?想到这里,帝渚不禁苦恼,姜涞现在已是大内总管,在后宫之中除却皇帝与掌印大太监段云水,他就是最大的,再往上的她也给不了。 难不成她还要低声下气的向皇帝讨个情面把段云水换了,再推姜涞上去?! 帝渚真觉有点麻烦了。 “殿下到底是何意?” 那厢帝渚越想越深,这厢的姜涞终于忍不住了,之前一再告诫自己的忍耐自持,冷静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干净,唯有追求痛快真相。 他直直盯着帝渚,一字一句的厉声问道:“奴才分明记得殿下以往是极为不屑与奴才扯上一点关系的,如今却突然大献殷勤,若殿下有事不妨直说,无需这般的弯弯绕绕,只要奴才能帮上忙的,一定鼎力相助!” 帝渚闻言神情一变,眼神几番辗转,最终也是正容看住他,一字字定然道:“姜涞,当初是本侯心蒙了灰,看你不清,频繁误会与你不说,那次渺渺中病昏倒后本侯心急,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与你,却实非故意之举,虽是事后给你送去了药材作为弥补,但本侯心里仍感有愧。” 帝渚的态度再没有这般的诚恳示弱,颇含歉意,“后来多番观察,本侯才发现你非是那种趋炎附势,阿谀奉承之辈,是本侯当初偏心以见才让你受了委屈,对此本侯深感抱歉。” 最后,她说:“姜涞,本侯只是想同你做朋友,再无他意,你可愿意么?” 堂堂的镇国侯爷和他这个大内总管的太监做朋友?姜涞听着这话只觉无尽的可笑讽刺,哪里会信她半个字! 气极之下姜涞险些忍不住就脱口质问她,当初相识之际,她会痛恶他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那时他是皇帝的卑贱玩宠,她对他的厌恶二字可是明明白白的就刻在脑门上! 平日与他多说一句话都觉是侮辱作践了自己,避他如蛇蝎,怎的此刻她就不觉得是侮辱了呢? 可对着帝渚那张分明满是黯然与紧张,却强撑着笑意等他回答的神情时,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沉静良久方是闷声道:“能与殿下相交,是奴才的三生福气,又怎有不愿二字。” 听见这话,帝渚才大感松心,笑着颔首,颇为满意,却没看见姜涞低下的眼中盈满的嘲弄讽刺。 看吧,哪里又有朋友之间会自称奴才的呢? 因此一事,两人古怪可笑的‘好友关系’就云水风轻的定了下来。 每到姜涞休班那日帝渚就会顺其自然的入府中拜访,或是与他吃顿饭,或是与他干扯几句,再不济两个人实在无话可说时只能干干坐着,她也硬是坐满了一下午再若无其事的告辞回去。 丝毫未觉两人这所谓的好友关系怎么看怎么别扭尴尬。 而姜涞,对皇帝他从未敢拒绝,如今对上帝渚他更是没有拒绝权。 帝渚要来府中,就算他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情愿,当日也得快些收拾妥当宫中的一切事务后迅速赶回府中,以免帝渚等的太久。 万一她怒极之下把他唯一的府宅掀了个底朝天,那两人以后再次见面就好生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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