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的没有错,犯了错就要认罚,他做错了这等浑事千刀万剐都是活该,他认罪伏诛,但唯独对不起这府中的一干老少。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却要陪着自己殉葬,死后下了黄泉他都无脸面对他们的怨恨! 幸而那人真真的是性善心慈,宽厚待人,她不愧有着镇国大将军的豪迈气度,不仅没有当场把他一掌打死了事,事后还好心把他送了回来,之后更是半分不提怪罪,只当做这事从未发生过。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不再来了。 大概是之前忍着烦躁,耐着性子陪他玩了这许久的时日,却在那一日过后彻底对他厌恶透彻,所以连假戏码都不愿再演下去了吧! 她能抽身的干脆利落,可他,貌似却在她随手编织的陷阱美梦里深深陷了进去。 真是可笑至极。姜涞心里悲凉的笑骂自己,姜涞啊姜涞,早就警告过你不该期盼不属于你的东西。 况且那就是镜中水月,雾里看花,便连堂堂的凰鸣皇子都入不得她的眼,何况你这个卑贱如尘埃的渣滓呢? 你奢求的是无上珍宝,是九重神明,这些同你从来是隔着天上地下的距离,便是连多看一看都是罪过。 你不过是她一时玩心打趣的玩物罢了,竟然糊涂的把鱼目当珍珠,自负以为能揽下天上明月! 你如何要得起?你有资格要吗? 你不配。 孙伯曾经伺候过不少的贵族家族,深知世家子弟的规矩深严,克理守制,男女交往的严厉大忌,听完这话便知此事的严重性,他无言以说,只是摇头叹息。 看着孙伯叹气不语的惋惜姿态,姜涞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凉的如冰,便一把扯下了那披风就跨步入了内院不再出来。 她不会来了,这座姜府,她再也不会踏足半步。 这场梦,他该醒了。
第99章 九十六 就在同时,姜府门外巷角拐弯的不远处,有两人立在阵阵穿过的寒风里岿然不动,夜色深沉下两人的衣袂飘飞,恍若天神之姿。 其中穿青竹袖袍的欣长青年抱臂笑看旁边瞩目远眺的玄衣女子,尚有淤青的眼角也不妨碍他的一双桃花眼勾人摄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狡诈且玩味:“将军,咱们这是为谁风露立中宵啊?” 这两人不是林川与帝渚是谁。 “休要笑言,我带你来可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的。”帝渚懒得理会某个人不怀好意的调笑打趣,只投目远望着姜府的方向。 暗黄的大门紧闭,周边树木丛深,影重叠厚,她一面看着一面蹙眉道,“姜府外面的树丛中藏有人。” 闻言,林川原本笑嘻嘻的神色一正,跟着帝渚的目光望去,凝视一会儿后亦是皱起眉头,沉吟道:“还真是,瞧着还不是普通暗卫呢,姜总管还能请得起这种人物?!” “不是他请的,我之前次次来时并没有这人。”帝渚断然反驳,“而且他就是个普通太监,所交的朋友不多,在宫外置办的宅子没几个人知道,也没什么仇家,他作甚要花大力气请来这种人守护宅院?” 闻言,林川暗中翻了个白眼,怪声说道:“将军,人家可不是普通太监,他是皇宫的内务总管,还是那小皇帝眼前的红人,少不得怨恨他的人有好几个呢,他请来暗卫保护府宅也是合情理的。” 也就将军你才把他只当做个普普通通的太监,说撩就撩,又扯又抱,敢跟皇帝公然抢人,除了你谁还有这个胆子? 仔细着哪天被那小心眼的小皇帝发现了,不跟你玩命才怪!他在心里无情的把某个人吐槽个遍。 却不想他心里刚这么一想,随即迎风打来的凌厉掌风就把他猛地原地打了个转! 被突然打了一掌的林川简直懵逼的找不回神志,不知自己为何又被打了,一道冰凉入骨的低哑嗓子就随着风声从旁响起。 “说过多少次了,要腹诽就挑着我看不见的时候。” 自认理亏的林川可怜兮兮的捂着再次微微肿起的脸,十足委屈,一字不敢吭声。 懒得管作妖多事的某个混账,帝渚远远看了会儿姜府闭紧的大门,神色几番变化,最终沉归无奈,然后转身就走,只丢下简短的两个字:“回吧。” “啊,咱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人都不见就走了?这不划算啊将军!”老早就被帝渚从府中抓来鼓气的林川一听这话就老大不乐意了,极力的怂恿着帝渚。 前面他被帝渚一顿胖揍后哪里还敢阻拦她与那位姜总管相见,如今都调整好了心态准备好好的同未来的将军夫君打好关系,此刻却是无功折返,他当然心怀不满了。 他不乐意,她难道就乐意了么? 万一那姜府门外的暗卫别有居心,那她贸然上门与姜涞相见,少不得姜涞会因此出事,她只能暂退不见对他才是最好! 想着她们之后或许又要很久见不到,而姜涞更会把她怨恨入骨,介时她解释起来更是麻烦。 帝渚本就烦躁,又听林川这个嘴碎的在旁边碎碎叨叨,更为不快,回首便冷声斥道:“你不愿走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守着吧,休回将军府了!” 丢下这句话她不等林川解释认错,足尖一踏,飞身如燕轻盈的踏上旁边的屋脊,几个起跃间就迅速消失在了黑夜冷风里。 唯留林川独自一人站在偏僻荒凉的小道里,欲哭无泪。 “将军,你快回来,属下不识路啊!” 时光如白马过隙,又是月过直至晚秋,白日渐短,长夜漫漫,寒凉透骨的西风飒飒,打面迎来时仿佛利刃穿身,寒气袭身,连为数不多的暖意都一并捎带了去。 人人便知这是即将入冬的昭告。 这日风萧天阴,帝渚受郑国公的嘱托到左相府里交还文牒通册,亦是顺便拜访左相。 被热情好客的左相留下吃完午食方才出府,再在街上散漫了逛了一圈后忽就奔向了皇宫。 天气寒冷,秋风瑟瑟,皇庭的廊下结了霜,帝渚踏着残枝碎叶,迎着寒风,一路拨缠枝分树道走至王孙阁。 王孙阁的守门禁兵常年守候这座放了无数珍贵书卷的阁宇,并不识得她。 但见帝渚一袭不属于内宫衣制的玄衣金袍,气质华贵,且在皇庭内来去自如,便知她是非富即贵的贵族皇室,不敢对她无礼。 因此拦住帝渚后他们的态度放得极为谦恭,好言好语的询问她是否有进阁的信物。 他们是尽职尽任的例行盘问,帝渚没有难为他们,也不说出自己的名号,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制腰牌坦坦荡荡的显给他们看。 这还是皇帝以前特意赏给她的,方便她进宫自由,但因为她的名声在前朝后宫一直如雷贯耳,谁人不识,便没怎么用到过。 玉制的腰牌上只简单的刻了一个玦字,却是天家的信物。 见这人果然是倍受宠爱的皇室子弟,守门侍卫们确认后慌忙向她请罪,再恭恭敬敬的迎她入阁。 进入阁中随眼一看皆是竹书卷纸高高堆积的书架,少说也有万卷书册,阁楼的深处是几盏封好的宫灯远远隔开断绝火源。 阁外的天色阴沉,这点火光便显得微不足道,只堪堪照亮了这阁中的走道布置。 帝渚望着视线昏暗的阁楼,问旁边垂首侍立的护阁人:“往年所有天子的起居注是否都存放在这里?” “回大人,是。”护阁人谦声答道,“这王孙阁除了存放皇室子嗣及其宗亲的族谱记册,每一代天子起居日常由起居郎随身记录在册,天子驾崩后这册子就会封存包好放在这里,以供后代史官为前帝立碑篆书,子孙瞻仰。” “那记录先帝的册子存放在何处?” “帝王尊贵,又是前代过时不久,在阁楼最后的天字藏柜倒数第二行的第六格放着的便是。”护阁人垂头敬声说道,“大人可是要调出先帝的卷册来看?奴才立刻寻来给大人。” “不用,本侯自己找,看完便还回去,你退下吧。” 帝渚持有天家信物,且这阁中虽然书卷珍贵,但拿来无用,护阁人不做疑的躬身退下,还贴心的把阁门轻轻带上。 沉重厚朴的阁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这宽阔寂静的阁内就唯剩帝渚一个活物。 周遭的光线昏黄,帝渚径直往阁内深处走去,抵达尽头时她果然看到那人说的天字藏卷柜正正竖立在那里。 偌大高层的书柜,古朴贵重的紫檀香木,从下往上看去这座书柜足足有数十丈高。 里面存放的是这凤歌数百年的每位天子卷册,他们从出生到死亡皆是在这柜中保存的完好无损,直到恒古,永存不朽。 仗着武功高轻功佳,帝渚连可供翻找书卷的扶梯都没摸一下,直接脚尖轻踏就跃身到了书柜的顶层。 趁着身子悬空时,她依着那人的指示猛地伸手抽出倒数第二行的第六个柜阁,柜中放有数十卷卷轴,把把卷轴的前端简单的写了数字区分当时记录的时册。 她要找左相无意透露出的一件旧事,但她不信那个寡情薄意的人还有情深二字。 只有这个才能证明到底当年的事情是真是假。 帝渚眼尖,风驰电掣间一眼扫见她要找的卷轴,然后一把精准无误的拿住那叠放在最前面的卷轴,顺势就飞身而下,落地时踏地无声,犹如羽毛飘落。 伴着周遭幽黄幽黄的光亮,帝渚扬手翻开卷轴,一目十行的急速跃过卷轴上层层麻麻的字迹。 越是看到后面时她看的速度便越慢,直到最后的记录时她甚至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待看完最后一个字,她简直不可置信这卷中的内容,当场愣住,许久不得宽心。 上元明德三十三年秋末,女帝心积忧虑已久,身体每况欲下,药石无医,弥留之际竟是回光返照,便遣开众宮婢独宣郑国公靠塌说话,不知所言。 其后郑国公出,再唤四皇子入内淳淳劝导需勤政爱民,善待姐妹,便命掌笔太监当众交予四皇子封帝豋位的圣旨,随后长叹数声朕有愧,遂又言人间苦无情,黄泉再相守,永不再离,便含笑而去,驾崩归天。 身后立有遗嘱不入皇陵,只需在皇陵外种满山茶花的香山上寻一处风水宝地简做墓地,不立碑不立名,让其清风相随,花香相伴即可。 这卷轴的最后几句看似简简单单,却不难想象当时的百官们会多么不满先帝的这个决定,而现在的皇帝当时又是花了多少力气才安抚住他们,让先帝唯一的死后意愿得到圆满。 每代天子死后都要入葬皇陵,这个规矩自古如此,可偏偏先帝就做了这违背祖制的第一人,难怪后来的言官们说起先帝时总怀愤满之情。 帝渚拿着那副轻飘飘的卷轴,像是拿了百十来斤的重物,手指尖都不自禁的微微泛着抖,心中五味杂陈,复杂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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