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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她竟想痛笑出声，却不知自己是为何而笑。 她听见阁外的风声渐大，呼声啸啸，仿佛是鬼兵押着鬼魂经过时发出的鬼嚎哭吼，声声叫嚣着流连人世不愿离去。 大概是即将入冬了的原因吧，帝渚忽然觉得好冷。 无尽的寒意沿着骨缝深入骨髓，从外至内，冷的她没了思绪，没了知觉，整个人就像一座冰日寒霜做成的冰雕站立在这里好似成了永恒。
第100章 九十七 最近皇帝的性情愈发难以捉摸了，前一刻还在温温笑笑的看着你，下一刻却就脸色顿沉，开始大发雷霆。 天子动怒，毫无疑问首先遭殃的就是命比纸薄的宮婢太监们，只得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皇帝，但纵使她们再小心谨慎，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午时刚过，姜涞奉命领着落雪刚靠近殿门，殿内就响起杯盏砸地的刺耳响动，紧接其后的便是皇帝的怒声斥骂。 “刚沏的茶这么烫嘴，你就敢直接端给朕喝，狗奴才你是想烫死朕么？” 然后就是一道响脆的耳光声，接着就是宫女的惶恐求饶，脑袋砸地的砰砰声，混合回荡在宽阔安静的殿中，听在耳中教人心慌的害怕。 近月来这样的情景隔三差五的就要出现一回，皇帝发起怒来根本不管人是谁，逮住就打，少不得连他都受过几次打骂。 姜涞已然麻木的见怪不怪了，只把身后害怕的落雪安哄在殿外等候，先让他进殿探探情况，再小步谨慎的进入殿内。 入殿一看，满地的碎渣水渍。 龙案后的皇帝满色阴沉，怒势可怖，侍奉的宫女正跪在他脚边一面使劲磕头一面哭声哀求，那雪白的额头都磕破了也不敢停。 鲜血染了她手边的小片地瓷，梨花带雨实在可怜，可皇帝余光都不看她一下，真正是把铁血无心描绘到了极致。 见状，姜涞看的心头发凉，入殿就跪，恭声禀报道：“回禀皇上，公子到了，就在殿外等候。” 听到这话，皇帝恶劣的心情总算平缓一点，面色稍温，语气却仍是冷冰冰的质问他：“半个时辰前朕就让你去把他带来，怎么来的这么慢？” “奴才去的时候公子还未起身，换衣梳洗一番就慢了些。” “唔……也是，昨晚是把他折腾的狠了点，今早朕起身他还在昏睡呢。”皇帝的语气松动许多，还隐有玩味的笑意。 姜涞高高悬着的心稍稍低了些，前方又听皇帝道，“既然才起身，那应当是还未吃点东西，你去把他叫进来，再吩咐后厨准备些清淡的食物快点送来吧。” 任皇帝再是暴戾易怒，但对上落雪都会多几分温情善待，是旁人求不来的天恩宽待。 听着这话，姜涞便知皇帝暂时不会再动怒发火，放心许多，乖顺的应了声是。 起身要退时又故意狠狠的瞪了那还在频频磕头喊饶的宫女，压声斥道：“你个无用奴才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地上的脏东西收拾收拾，要是扎了公子的脚你有几条命偿？！” 正好皇帝的心情好了些，又听着这话顺耳，便没表态，只懒散的倚在椅中把玩自己的头发。 那宫女看之大喜过望，她偷偷感激的看了看姜涞，同时爬起来迅速的把地上的残杯碎渣清理干净后就快步退出殿外。 怕是这几日她都不敢出现在皇帝眼前招打了。 出殿后，姜涞本是立刻要去后厨的御厨们置办膳食，落雪听他说要他自己一人入内，犹犹豫豫的不肯进殿。 他就好声哄慰道：“公子，你放心进去吧，此刻皇上的心情尚可，且对公子你皇上一向宽厚有加，定不会对你发火的。” 落雪本就深深畏惧着皇帝，刚才又听到殿中的喧闹响动更是害怕。 极为好看的五官紧张的聚在一起，面色苍白，扒着门栏死活不肯进去，小声的恳求他：“姜涞，我能不能先在这里等着，等你回来我再跟着你一起进去？” 入宫尚且刚过半年有余，他就已被手段奇多的皇帝玩弄的身心憔悴，惧他入了骨，哪里敢是独身一人面对他，唯有姜涞在旁守护帮衬他方能勉强安心。 “不能的，公子，奴才是听皇上的吩咐去给你准备吃膳，厨子们做饭菜需要一段时间，奴才要在一边随时看着，皇上那边可等不得这么久。”姜涞耐着性子哄他，“你去吧，奴才保证皇上不会为难与你，你就好好的同皇上说话谈天便好，奴才很快就来。” 闻言，落雪也不好为难有事在身的姜涞，再可怜巴巴的确认时间：“那要多久你才回来啊？” “奴才保证很快。”姜涞怕他耽搁的时间太长，皇帝又会再起火气，连声催促道，“公子快些进去吧，耽搁久了皇上会不耐烦的，公子你可算着时候，最多一杯茶的功夫奴才就回来了。” “那好吧，你快点，我等你啊。”落雪不情不愿的点头应下，心想一杯茶要不了多久，他可以偷偷的喝快点嘛！ 落雪脸上的表情分明藏不住心里话，姜涞无奈笑道：“公子记得喝慢些，否则喝的太快了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可别埋怨奴才食言。” 被无情戳穿内心戏的落雪干巴巴的哦了一声，模样颇显的无辜。 姜涞看后不免失笑，原本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些，见时间不多又催促了他两句快些进殿，然后便急急忙忙的离开做事去了。 可答应是这么答应，待姜涞走后落雪仍是不想入殿独身面对恐怖的皇帝，但姜涞的再三嘱咐又在耳边时刻回响。 他正在殿口徘徊不定时，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突然从他身后传出。 “你站在这里作甚，怎不进去？” 听到这个声音，他顿时惊喜的回头一看，果然他身后的三丈外有抹黑烟云影般笼罩的削长身影直直伫立，正双手后背，直目看着他。 秋风吹来把她的漆色长发拂起，宽大的衣袂翩飞，湛若天神般的外貌令这殿中一干人看迷了眼。 尤其是那一双夹满霜色的凤眸如染了傍晚的霞雾，固然是极美，却清冷疏离的教人不敢亲近，仿佛这双眼睛的主人天生为无情无欲的神祗，无人能留得住她的目光多看一眼。 姜涞领着几名太监提着刚做好的膳食急匆匆赶回殿里时，还未进殿他就听到一阵阵爽朗清亮的笑声。 竟是皇帝的笑声。 最近皇上不是发火打骂奴才，就是沉着脸不说话，甚少能听到皇上能笑的这般高兴忘怀了。 果然公子极得皇上的欢心，明明之前还雷霆大怒，这会儿他就能让皇上龙颜大悦！姜涞暗自感叹完，又十分欣慰落雪的明智懂事。 可当姜涞放松身心的入殿一看发现多的一人时就愣了一愣，脚步就乱了片刻，暗道原来是她来了吗？ 难怪皇上这般的高兴欢喜。 殿内，坐在皇帝左手边的帝渚早就察觉有人进殿，侧头一瞧见到是姜涞，时隔上次见他又是月余过去，思念堆积如海，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今日她无召进宫觐见皇帝，是因为她近来与郑国公等大臣商量后的国事需与皇帝相商外，想见一见姜涞也是个重要的原因。 那厢，姜涞快速收拾好了因某人而乱其脚步的紊乱心绪，故作平稳八方的吩咐众太监把饭菜摆到桌上。 躬身请三人入座，再遣下大部分太监，独留两个太监与他在侧伺候三人用膳。 巧的是，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在帝渚身后。 心上人就在身后，帝渚难免会分心偷眼去瞧，耳边就听皇帝的笑声说道：“皇姐，你来的时候正好，落雪与朕都尚未吃午膳，你可要同吃一些？” 想到皇帝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她不能太明目张胆，帝渚强制自己收回心神，委婉拒绝道：“不必，臣来前已是吃过了，皇上你们二人自行用膳就好，不用顾虑臣。” “侯爷真的不吃吗？”多了帝渚同桌相伴，落雪的胆子都大了不小，能笑又多话，拿筷子指了指帝渚面前的一道菜殷勤劝她。 “侯爷吃点吧，这些菜都是皇上专门吩咐厨子做的，我吃过的，每道都很好吃呢！诺，尤其是这道八喜丸子我最喜欢了，又甜又辣，好吃的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呢！” 不知为何今日帝渚的态度奇好，不仅没有再像那日的讽刺斥责他，连帝渺的事情都没有责怪他一句，同他说话时竟是语气温和，隐隐含笑。 这种难得的温顺姿态以前可是从未出现过，怎教皇帝不惊喜至极，以为她终究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多日来的阴郁烦躁皆因此一扫而光。 好像前途一片光明万丈，他期盼已久的宝物将要自愿作为他的掌心宝，笼中雀。 “落雪，你以为她是朕？皇姐她打小不喜欢吃甜的东西。”满心欢喜，洋洋自得的皇帝笑眯眯的对落雪说道，好像帝渚的一切事情他都了如指掌。 站在帝渚身后的姜涞听后有些错愕，她竟是不喜欢吃甜的？ 那她之前次次来次次都给他带了甜食点心，她都跟着他一起吃的，虽然她的确吃的不多，可瞧着她也没厌恶之色啊！ 纵使姜涞微微弯着腰，但他仍是余光悄悄往身前的帝渚钉去。 帝渚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灼烈的视线，她不自禁的僵了僵腰身，哪能想不起那被自己故意遮掩的事情。 戳穿后被正主当场捉住的滋味不免尴尬，令她都无颜直视他。 她怕皇帝再同落雪说些关于她的坏事被姜涞抓住，便执筷夹了个丸子放到了落雪的碗中，神情僵硬的催道：“快点吃吧，再说下去菜就冷了。” 没想到她堂堂的侯爷身份竟是亲自给他夹菜，落雪受宠若惊的眨巴眨巴眼，欢喜告谢：“多谢侯爷！” 帝渚嗯了一声，又公平的夹了颗丸子到皇帝碗中。 一碗水要端平的，何况她这个弟弟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小时候她们三人吃饭时这不省事的弟弟都会因为她多夹了一筷子给帝渺没给他而又哭又闹的，非哭诉她偏心帝渺。 因此她不得不把那碗夹满了菜才罢休，然后看他含着眼泪把饭菜往嘴里塞，看得她哭笑不得的劝他吃慢些。 可惜那时敏感而较真的可爱弟弟，如今竟长成了这样一个她完全快是认不出的模样，真不知是该说苍天弄人还是如何。 皇帝低眼注视着碗中多出的一颗圆滚滚丸子就怔了一下。 大概也是想起年少时的事情，心口便有暖流滑过，多少年了他才等到这人再给他夹菜。 “皇上多吃点补补身子吧。臣听其他人说起皇上的身子近两年不太好，时常生病，身骨内虚，定是皇上忙绿国事忘了照顾好自己。” 皇帝听到这含有关怀的话语心情更好，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帝渚，正撞上帝渚偏眼投来的视线，其中关忧明显。 他着实快要喜不自禁，正要开口说两句体己话时又听帝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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