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澜口中的罗府正是京兆尹罗家,安婉的夫婿正是罗府三郎。 安婉与罗家三郎这门亲事并不怎么光彩,自嫁过去后,安启平便严禁府中与之来往。 谢漪澜作为侯府后院的主人,又是安启平的大嫂,二房院里的事自然要听二房一家之主地吩咐行事。 何氏闭了闭眼,知道今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谢漪澜的心意,她心一横,走上前哀求道:“姒妇,我嫁到侯府已有二十余载,拼尽心力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同为人母,你为何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安启平夫妇结婚多年,只养育了一个女儿,这在侯府各房子嗣中是极为少见的。 谢漪澜淡淡地看着她,“娣妇,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不是我不予你方便,是二叔他心中早有打算,我这个做大嫂的岂敢随意替二房拿主意。”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一句话!她谢漪澜掌着侯府后院多年,只要略微松松口别说派个人去罗府瞧瞧,就是允她亲自上罗府看看女儿也是可行的。 这么难为她,不就是因着那些陈年旧事,“姒妇,你哪是因为二爷,你这分明就是对我不满,故意难为我。同为母亲,若是以后秋鹜嫁人,也如这般境况,大爷要是吩咐一句你也这么不闻不问吗?” 这话说得诛心,何氏不知道这对母女之间的隐情,谢漪澜却是对这种话忌讳得很。 “砰”的一声,手中的茶盏被谢漪澜重重地放在一旁地茶几上,屋中人的心也跟着这声颤了颤。 “娣妇还真是关心秋鹜,既然这样诅咒一个还未出嫁的孩子。”她竖着眼睨着下首的何氏,眼中满是鄙夷,“秋鹜自小在我身边教导,知书达礼,她可不会做出如安婉那般私相授受的丑事来。” “姒妇!”何氏厉声叫住谢漪澜,想打断她的话。可是一声‘姒妇’后,她蠕动嘴唇半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能说什么? 谢漪澜说得句句都是实话。是她口不择言,明明十分喜爱秋鹜那孩子却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说出违心的话;也是她没有教好女儿,身为侯府贵女却与那罗府三公子私相授受妄定终身。 外人都以为侯府大姑娘与京兆尹罗府这桩婚事乃天作之合,谁又曾想到这华美的外皮下早就是一滩腐朽发臭的烂泥。 何氏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万芳堂的,来时言笑晏晏去时却只能无力地靠在一旁的丫鬟身上,眼神呆滞地穿过曲径幽深的回廊,往后院深处去了。 王嬷嬷目送她离去,摇了摇头,无声地进了内室。 “嬷嬷,打发两个小厮去罗府瞧瞧,别惊动了二爷和京兆尹夫妇。” 谢漪澜轻声吩咐,又端起刚才那碗茶,低头浅浅地抿了一下。 王嬷嬷下意识地答着,反应过来有些不解地看着谢漪澜,“世子妃,您不是...” “何氏与我有旧怨,我断断不会应允她的请求。但安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奈何命运弄人竟走到这一步。她既三番五次派人到侯府传信,想必当真遇到什么难事,若不是二叔派人拦着,说什么我都会了解一二。” 谢漪澜垂眼看着微晃的珠帘,阳光洒在珠帘上,揉了满地的金黄。 她喃喃自语道:“真有事,我这个当伯母的能帮便帮一把...若是当时有人能救救我的秋鹜,她也就不会...” 王嬷嬷低下头,后面的话只当没有听见。 ———— 安秋鹜虽不知今日母亲为何早早地就让王嬷嬷结束了庶务的教习,但也算是正中下怀。 临到太阳西斜,安秋鹜叫来皎月,照旧打晕琥珀,易容成‘屏凡’,拿出藏了两日的药材出了侯府往蒲明府上去了。 开门的小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还是不敢放安秋鹜进去。 “往日送药的都是‘沈记药铺’的伙计,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你说是来送药的我就信呀。去去去,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府邸,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上凑。” 小厮不耐烦地驱赶安秋鹜,眼看着半开的侧门就要合上了,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姑娘,你说你是沈大夫的徒弟,可是前几天在拱辰街扎针救人的屏大夫。” 安秋鹜没想到这小丫鬟一来就说出了前几晚的事,想来那日的事早就在京都城传开了。 看着丫鬟俏生生的面容,安秋鹜赶忙扬起一抹笑意,“这位姐姐说得不错,正是小女子。” 那丫鬟一听,霎时喜上眉梢,打开侧门就要迎安秋鹜进去。 小厮一顿,忙要阻挡。 那丫鬟碎了他一口,“没眼力劲的东西,夫人请屏大夫进去,你敢阻拦仔细你的皮。” 小厮忙松了手一阵告饶。 丫鬟殷勤地接过药材包领着安秋鹜绕过侧院,径直往后院行去。 刚走了没几步,便见旁边有两人抬着一卷草席匆匆擦身而过。 一股刺鼻的血腥气飘过,安秋鹜分明看见草席一边掉了半截头发出来,心下一惊。 不动声色地问道:“姐姐,这是...” 丫鬟摆摆手,忙让她噤声,“屏大夫不知,昨日前院的一个小厮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地跌死在了湖里,老爷下了死令,夫人身子不好,不可高声议论。” 说罢又嘱咐道:“屏大夫一会见着夫人,可千万要谨言慎行。” 安秋鹜乖觉地点点头。 正要走时,只见那两个小厮不知脚下绊着什么东西,‘哎哟’一声,双双倒在了地上。 手中的草席也滚落下来,咕噜咕噜滚到安秋鹜脚边。 她定睛一瞧,草席掀开半个角,露出一张青白死寂的面容,正是那晚与周屠夫见面的‘万大哥’! 安秋鹜只觉头皮发麻,耳边轰鸣,一阵凉意传遍四肢百骸。 “你们要作死,还不赶快把这姓万的抬出去,若惊着夫人的贵客有你们好受的。” 丫鬟捂着鼻厉声斥责,一边拉起安秋鹜飞一样往后院去了。 ----
第16章 猜的 ===== 安秋鹜跟在丫鬟身后走过重重宅院,心思却早已飞远。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前几日还活着的人,今日就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她本来还想着今日寻个机会找这个‘万大哥’问个清楚,现在看来只能想别得办法。 只是这个‘万大哥’死得也太过于巧合!巧合到像是专等着她从那条路走过一样。 她不觉回过头往来时路看去,夜幕深沉,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安秋鹜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屏大夫,屏大夫,夫人让你进去。”引路的丫鬟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跨过一道月牙形的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圃。花圃中挂着各式花灯,即使在暮色中也能看清楚各种花的花形颜色。 安秋鹜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这蒲府后院的富丽堂皇比起侯府的也是不遑多让。 正厅门口站着个老嬷嬷,引着她往后面的内室走去。 蒲夫人靠着引枕,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女子低头垂目,背脊却挺得笔直,无端让她想起花圃里那些茎干笔直却花蕊低垂的兰花。 她会心一笑,“你就是那个会扎针之法的屏大夫?” 安秋鹜随意地行了一礼道:“回夫人,正是小女子。” 蒲夫人笑意更深了,虽然是乡野出身倒还略知礼仪。 她朝着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搬过一旁的矮凳往床边挪了挪。 “屏大夫坐吧。”她指了指凳子,安秋鹜依言坐了过去,“我今日还在说过几日着人去‘沈记药铺’请你师徒二人过府来再给我瞧瞧,没想到屏大夫今日就来了。只是不知屏大夫今日怎么亲自送药过来,可是沈大夫有什么嘱咐?” 沈大夫开的那副药效果甚好,她本来病的有些起不来,不过吃了几副药后,精神便比往日好了不少。这几日更是能坐起身与人说上几句话,老爷也连着几日过院子里来瞧她。 想着她病况严重那段时日,老爷整宿睡在侧院那几个小妖精的房里,她便恨的咬牙切齿。 如今看着屏大夫就像看着沈大夫一样亲切。 安秋鹜暗自拧了拧眉,遂即思绪一转笑着道:“夫人说得正是,师傅他心中记挂着您的病情,今日才让我来送药,顺便给夫人把把脉,看夫人恢复的怎么样。” 蒲夫人不疑有他,她虽没见过眼前女大夫的医术,但想起家中丫鬟那日回来说的有鼻子有眼,再加上沈大夫还收了这个女子做徒弟,想来医术不错。 她欣然伸出手腕来,旁边丫鬟取出一块手帕放于腕上,安秋鹜搭手诊脉。 搭脉时蒲夫人凝神观察着安秋鹜的神情,见女子神色如常,便放心许多,想来身体恢复的不差。 正想开口问问这病几时能好全,便见女大夫忽地皱起了眉,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屏大夫,可有不妥之处。”蒲夫人轻声询问道。 安秋鹜没有说话,又诊了片刻,才说道:“夫人,可否换只手,小女子还要再诊诊才能确定。” 蒲夫人地点点头,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另外一边手腕。 安秋鹜这次眉头皱地更深了,她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地看向蒲夫人,又转头看看屋中的奴仆。 蒲夫人心中一跳,遂即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候着吧,我与屏大夫说几句话。” 她身边的贴身丫鬟便领着屋中的一众奴仆往外走去,顺手关了内室的屋门。 “屏大夫,现在请明言。” 蒲夫人话中有些不悦又有些焦急,她一向不喜欢装神弄鬼之人,安秋鹜这番姿态瞧在她眼中便有些上不得台面。 只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 “夫人的身体是有些不大好。”安秋鹜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不知夫人近年可有小产过?” 蒲夫人眼神闪了闪,“不知屏大夫为何有此问?” “夫人脉相粗看只是虚浮沉细无力,但细究脉相形如按鼓皮,浮而博指外急中空。” 蒲夫人追问道:“屏大夫你说的这些什么脉相,我听不懂,你就说我现在的身体到底怎样?你又为何要问我有无小产?” 安秋鹜抬头看着蒲夫人道:“从脉相上来看夫人最近应该有下红之症,且此症已不止一日两日了。故而小女子只是一猜,夫人有无小产过。” “至于夫人的身体,想是吃师傅的药已然有了起色。只是不知何故,就刚才的脉相来看夫人虽看着精神,但内里虚耗,神思还是有些不稳。” 蒲夫人闻言一顿,慢慢直起身子,眸色沉沉地打量着安秋鹜。 女子说得八九不离十,她半年前的确小产过,只是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只让身边的嬷嬷去一家医馆随便买了几贴药。当时吃了虽看着好些,哪知不过一月有余身下便淅淅沥沥不止起来,当时她正和侧院那几个妖精斗得狠,感觉不对但也没在意,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住才让人去请了沈大夫。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