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涟不明所以,转头问银月:“哪来的布匹?” 没等银月回答,裴瞬已经换了衣裳进来,他经人扶着坐在床沿处,抬手一指,“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她秀眉微蹙,“我是不大爱穿这样鲜亮颜色的。” “必须要穿的,且先挑个喜欢的。”他别有深意地淡笑,用指腹抚了抚她的额头,细细道:“等过两日你腿上伤势好些,你父亲的冤屈也洗清了,我准备邀些官员来府上,要他们作个见证,再请皇上幸王府,求他赐婚,给你个侧妃的名分,这些布匹到时候就能用上了。” 这是他命承安去寻李申武时准备的,原本他并不把名分什么的放在心上,可那日之后,猛地就想,或许给她个名分,让她真真正正地成为王府的人,她就能更加安分地呆在王府,再也不会生出旁的想法了。除此之外,他自然还有旁的私心,终究是不能随意放下她与皇帝的数日亲密,再也迫不及待在皇帝跟前赢得一筹。 他的想法来的突然,也让她一时心慌意乱,怔仲良久后,莹白的脸上多种情绪掺杂,却唯独不见他最为期待的雀跃。 他原以为她是为着侧妃的名号心有芥蒂,耐下性子同她解释:“王府里只有你一个,正侧没有任何不同,你不必多想。” “我没有多想。”她摇摇头,五味杂陈之中,自己都辨不明哪种情绪居上,成为他的侧妃,摄政王府的唯一的女主人,落到她一个孤女,或者仍还会是罪女的身上,简直是一步登天,这意味着她再也不是孑然一身,甚至有整个摄政王府做倚仗。 其实她该为之欣喜若狂的,可偏偏,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悦,甚至有些动摇,不知怎地,她竟冒出个荒唐的结论,若是这个决定在她入宫之前做出,兴许她会是高兴的。 “没有,那你不愿意?”他的声音冷凝起来,强自压住蓄势待发的怒气,微含起眼探究她的每一个表情,不放过丁点儿变化。 她听他的语气,就能想象出他暗含的怒气,绝非她能承担,她尚且有事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开罪他,她最擅长讨好他,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王爷,我没有不愿意,只是你猝然提起,我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轻声细语,直起身子靠近她。 他仍有不悦,稍稍向一侧躲避。 她揽住他的脖颈,又慢慢低下身子,将头枕在他的膝上,抿着唇凝视他,顾盼生辉、百转千回,娇嗔道:“王爷别为着这个生气。” 他顺着她的力道望向她,那张姣若秋月的面容足以让任何人动容,他突然就想起前几日的梦,像梦中一样去抓她的手,平生第一次在她跟前放下身段,“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做,我都会准备好,你只管等着做我的侧妃,咱们会像从前一样。” 他的语气那般缱绻,目光那般温柔,她几乎沉溺其中,忘却从前暴戾的他,可她心底不由又问自己,像从前那般的日子真的好吗?她从前为报恩、为存活、为情意,心甘情愿留在王府,忍下百般委屈做小伏低,倒也不觉得不好。 “我视你如珠似宝,你没有半分珍惜,偏偏要回王府任他轻贱?”皇帝的质问犹在耳侧,她迟疑着,竟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他还在循循善诱:“不,咱们会比从前更好的,就咱们两个,没有旁人,长长久久地下去,至于你姜家的冤屈,我也会替你洗清的,到时候你再也不必担忧任何事了。” 他吐露的是真心,前些日子思来想去,知道自己大约是舍不下她的,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打算,真的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她说好,因为她自姜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她唯一执着的便是她父亲的冤屈,他尽力为他周全此事,她还有什么不足意? 他得到她的回应,所以怒气都消减下去,用手轻轻摩挲她的唇,允诺道:“等明日,我命人将李申武带过来见你,若真有冤屈,届时自会让他知会所有人,还你父亲清白。”
第54章 姜涟点点头,语气真挚:“王爷,多谢。” 不管是为着当初救下她的性命,还是为着他要为她父亲洗清冤屈,他对她的恩情她都无以为报。 裴瞬勾了勾她的下颌,唇角弯起弧度,“你倒是会卖乖,只有这时候才会想着谢我。” “怎么会?”她开口辩驳,“我一直……一直都感恩王爷,要不是王爷,我早已经丧命黄泉。” “说那些做什么。”他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起来抱在怀中,彼此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他靠在她的脖颈处,低声喃喃:“幸好当初救下你,不然往后哪有人同我相依为命。” 今日的他,似乎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相处两载所有的温情,大概都在此刻尽数倾泻出来了。 她听得无所适从,僵硬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任何反应都影响不了他,怀中的软玉温香足以让人心醉魂迷,他手上力度更重,有想要将她嵌入骨中的冲动。 从前她一直守在他左右,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渴望,直到她入宫,又到她再次被他纳入怀中,他才猛然发现,原来她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不过幸好,她还是属于他的。 他的内心获得极大满足,并非以往那种争得权盈得利的成就感可以比拟,第一回 有这样的感触,有些飘飘然地抱住她,放肆地坠到榻上。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轻呼。 他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像适才那样,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面颊贴着她的发,也不再吭声。 她不敢动弹,听着他渐渐呼吸匀停,竟是睡着了,她蹑手蹑脚地起身,为他盖好锦被,复又挨着他躺下去。 他睡得熟,姜涟却是彻夜未眠,明日就要见李申武,思来想去一夜,没有一点儿头绪,反而愈发心烦,窗外刚透出些天光,她便下了榻。 候在外头的银月听见声响,小心翼翼进来伺候,将她扶出内室去盥洗。 温水浇上脸,一夜没睡的疲惫勉强洗去一二,银月递上手巾,这会儿才有机会说上话,语气有些委屈,“姑娘一声不吭进宫去,也不曾叫人带句话,奴婢还以为您一走了之,把奴婢独自留在王府了。” 姜涟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要走必然是要带上你的,不过是那日走得着急,又有宫里公公跟着,不方便特意告知你,况且这不是已经回来了。” “您再不回来,奴婢都要想法子去寻您了。”银月连连叹气,蹲下身子去看她的膝盖,“昨日瞧见您腿上有伤,奴婢都要急死了,偏偏王爷不离您的身,叫我想问也不敢问,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昨儿不是说了,没有什么大碍,养养就好了。”姜涟的膝盖有所好转,只是站着已经没有痛感。 银月怕她吃力,特意搬来圈椅来让她坐下,“您昨儿夜里就没有吃东西,奴婢去备些吃食来,您先垫垫。” 她却说不急,“晚会儿再去,正好等王爷起了再一并用。” 两人正说着,内室传来裴瞬叫“来人”的声音,伺候他的活儿往常都是姜涟来,现在她腿上不方便,实在做不了,只能让承安进去。 收拾完用早食,她兴致缺缺,捧着碗果子粥,半晌才咽下去三四勺。 裴瞬瞧出她没有用食的心思,草草吃完几口便让人撤下去,又叫承安去把李申武带过来。 想了一夜,突然就要见到人,姜涟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愈接近真相,愈觉得忐忑,只能狠狠灌下盏凉茶压制。 不多一会儿,李申武就被承安带来,他的脸色比初来王府那日更差,眼窝处青黑一片,连带着眼角都是低垂的,原本干净的下巴冒出胡须,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 姜涟从不曾见过他,但他的模样与她想象中不同,她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迟疑着叫了声“李侍卫”。 李申武抬起头,将她细细端量,开口的声音格外粗涩:“你是姜家那个姑娘?当年你能从姜府逃出来,实在是我们失责。” 那夜实在是太过混乱,姜家几乎是血流成河,死的人太多,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底下人找到了她自裁的母亲,却忽略了她母亲身上的木箱,后来装着她的木箱随同姜家的财物一起运送出府,让她逃过一劫。 再提起当年逃命一事,姜涟仍是心有余悸,双手不自觉地轻颤,依旧强撑着笑容,“大概是老天不忍我们姜家蒙受冤屈,特意留下我,还给了我今日坐在李侍卫跟前的机会,好听一听当年的真相。” 李申武嘲弄地轻哼,“不知道姜姑娘想知道什么真相?是你姜家为什么被抄斩?还是你父亲的罪责?” “你说呢?”姜涟的手指牢牢抓住扶手,尽力使自己从容不迫。 李申武没有回应,调转目光望了望坐于一侧的裴瞬,带着最后的乞求,“王爷,真相一旦说出来,必然会伤及先帝的威名,先帝可是您的亲舅父,您当真要如此?” 裴瞬乜他一眼,好整以暇地支起手臂撑住脸,悠悠反问:“他的威名,与我何干?” 李申武一愣,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漫起不甘、委屈、以及怨恨,下一刻,滚烫的泪水霎时涌出,爬满整张脸,他近乎崩溃地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地呼喊:“先帝,臣不忠。” 他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甚至不惜假死,也要守住的秘密,今日竟要暴露,如果真相大白,那他两载的坚持算是什么?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今日之举,又如何对得起先帝? 若是平时,姜涟或许会为他的忠义心生敬重,可此事涉及到她父亲,涉及到姜家枉死之人,她半分也动摇不得,冷漠追问:“李侍卫,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值得你压上权势性命?” “真相……”李申武抬手抹一把脸,“先帝虽捏造了你父亲的罪名,但你父亲自己冥顽不化,合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父亲如何,你不配评说。”姜涟抬手重重拍在桌上,双颊气得通红,她父亲的下场怎么也不该是背着坑害百姓的罪名尸骨无存。 李申武不为所动,“当年染了瘟疫的流民往京城逃难,先帝派你父亲去劝离,你父亲竟想将他们暂时安置下来,先帝自然是不允,但你父亲擅作主张,留他们在京城郊外,又请郎中前去医治,医治数日未见好转,反而有流民相继去世,先帝唯恐瘟疫伤到京城根本,暗中命人将剩下的流民全部处死,再以一把大火毁尸灭迹,却偏偏被你父亲撞到。他身为臣子,不遵皇命,痛斥先帝视百姓如草荠。” “所以先帝就杀了我父亲,将坑杀百姓的罪名安到他身上?连整个姜家都不放过?”姜涟因为愤怒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只觉得荒唐地可笑,让姜家遭受灭顶之灾的,没有什么莫大的阴谋,起初不过是一场君臣之间的意见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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