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事。”萧蕴龄勉强地婉拒了女史的好意。 待女史离开后,她将手掌移开,普通的雪白信纸上,只写了“许久未见,久待君至”八个字,若是女史还在,便会发觉字迹与萧掌记平日所书有些形似。 她开蒙习字时,临的是萧敛竹的字帖。 哪怕后来她自己稍作改变,但形体笔锋,都带着他的影子。 她离开永州将近三个月,但那些过去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 她将誉王府遗忘,可誉王却记挂着她这个在京城“风光无限”的女儿,偶尔有家书告知她一些府内情况。 王姨娘的病情有所好转,她总坐在幽宁院门口,旁人都说王霓是在等萧蕴龄回来。 萧令涵与萧蕴晴待字闺中。萧蕴晴推拒了许多郎君,她势必要为自己挑选一个比沈策要完美的夫君,将愚弄她的沈策和萧蕴龄比下去。 至于萧蕴意,她被誉王嫁给边塞一林姓将领,已经长久没有消息回到誉王府,誉王也当自己没了这个女儿。 手中的信封被点燃的火折子烧成灰烬,掉落在香炉中,泛着零落星光,萧蕴龄看着那几个字被火光吞没,心中逐渐坚定。 太后也曾拿她的往事来威胁她,但此时太后躺在后宫华丽的床榻上,双眼未能睁开。 她既然能解决一次危机,也能解决第二次。 无论是谁,都不能破坏她得来的一切。 - 月下酒香四溢,竹影在青石砖上绘成水墨画卷,随夜晚夏风变换着姿态位置。 成瑞从门口回来时,便见主子已经有了醉意,他随意靠在藤椅上,眼神幽远。 成瑞劝说道:“您伤口未完全痊愈,莫要贪杯。” “她还是没有来?”如花瓣弧度美丽的眼睛中迷蒙一片,月光让他显得更加孤寂落寞。 “她看到了我们的马车了吗?”他不死心地继续问着,他在马车外挂了她喜欢的荷花,又在马车内准备了华裳珠饰、绫罗绸缎,担忧她一路上无聊,他还将沿路采买的零嘴摆放在一旁。 成瑞并不喜欢那位令主子卑微伤心的女子,他如实述说当时情况:“她看到了我们的马车,也在车外驻足了片刻,但是转身离开了。属下驾车追上她,和她说明来历,可她却不理会属下。”他观望了萧敛竹的神情,继续道:“后来她被沈策抱上了马车。” “沈策。”萧敛竹大笑起来,“司马昭之心!她那时便是被蛊惑了,才弃我而去。” “她背叛了您!”成瑞急急道,他跟随的主子在其他时候总是明辨是非,但涉及萧蕴龄,他便一副昏了头的模样。 “不是,她是被迫的。”萧敛竹仰头看着弯月,也是这样的夜里,不过那时没有月亮,深沉夜色中,他还是看到了妹妹为他流下的眼泪。 他的妹妹,乖顺体贴,会因为他冬季练剑寒冷而将暖手炉塞入他怀中,自己忍受寒风刺骨,也会因为他纠结父亲态度时,从窗户爬入屋内安慰他。 府中众人遍寻他们不得,而他和龄龄躲在废弃柴房中,抬头看着窗外鸿雁高飞。 往事历历在目,她即使怨他抛弃了她,但她对他的感情却无法磨灭,他们从小相伴着长大,短暂分开后一切会回到正轨,她还会回到他身边。 “龄龄,我的龄龄……” “您对她的感情不该如此明显。”成瑞是定王放在萧敛竹身边的人,他知道许多内幕,“总会有人生疑。” “我知道。” 物什摔碎在地的巨响传来,周围归于安静不过一刻后,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接连响起。 是从另一间房屋传来的吵闹动静。 “让她闹吧。”萧敛竹无所谓地继续赏着月光。
第58章 萧蕴龄看过宫人端的菜肴, 确认无误后道:“送上去罢。” 趁着下一队人还未到来,她在圆柱后快速扫过宴席场景。 为彰显皇家天恩浩荡,这场招待萧敛竹的宴席办得十分隆重, 萧蕴龄本不负责这些, 但长公主令她跟着练练手。 目光与殿内刚到的萧蕴文对上, 萧蕴文欣慰自豪地望着她。 赐婚的旨意已经下达杨府, 府上十来人一同跪在门口, 接受皇恩的赐福。 萧蕴龄与沈策的婚事板上钉钉, 萧蕴文见她实在喜欢,便不再说些扫兴的话。 她自己出嫁时匆忙,虽然最后从王妃手中要到了属于王府女儿的那一份嫁妆,但各个婚嫁流程都从简进行。 萧蕴文自己有遗憾,便不希望萧蕴龄和她一般。妹妹在宫中忙碌, 萧蕴文就张罗着替她筹备,虽有皇宫的赏赐,但也需添些娘家人的关心。 萧蕴龄与她挥挥手,示意自己一切安好,之后又投入忙碌的宴会指挥。 殿内留有她的位置,但萧蕴龄估计自己是没有空闲坐下了,且她不想面对萧敛竹,因此一直躲在宫人中帮忙。 太监推开大门, 夏夜燥热气息从殿外迅速席卷进来, 伴随而来的是, 是一个青色衣袍的贵公子,他带着玉质发冠, 长袍利落风流,一双眼睛生得更是多情, 望过来时含着漫天星光。 殿内宾客一瞬间忘了注意他的身份,只打量他出色的外表,直到太监通传他的名字,才纷纷回来神来。 萧敛竹没有爵位和官职,但他是今夜的主角,位置被布置在距离长公主最近的右下角,他抬头望了一眼高处的宝座,贵人还未到来。 接触到旁人打量的目光,他只勾起嘴角笑着回应,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令那些偷偷观察他的女子羞红了脸。 被他那双眼睛注视着,总有被放在心上珍重的错觉。 京城热议了几个月的流落皇子,竟然生得这般文弱潇洒。他不像是来争权夺势的,倒像个无忧无虑的贵族公子,只想领回属于自己的爵位封地,之后便能安心寄情于风雅。 萧蕴龄看着收敛锋芒的旧人,心中警惕,她对这样示弱的萧敛竹感到陌生,对他的目的愈发琢磨不透。 既然想要低调,为何还不愿意放过她? 他们的事情闹开了,只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除非他真的无心皇位,可十来年的执念,怎么可能忽然放下? 萧敛竹怀疑地转过身,但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官员与妇人们,再往后只有几根漆红圆柱。栩栩如生的飞龙盘旋在上,他在那龙脚上停顿片刻,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头。 皇帝与长公主似乎被其他事情绊住脚步,宴会按时开始,但高座仍然空着。 散落各处的冰鉴使得大殿内温度适宜,宫人鱼贯而入,果香与酒味飘荡在大殿上。 宫殿中央,舞女穿着艳红舞服,水袖蜿蜒在地,如鲜红的血液汇集成河流。 交谈声渐渐安静下来。 咚——咚—— 水袖荡起波纹,敲响沉闷鼓声,一声声急促地响在耳边,令心脏随着鼓声节奏紧张地颤动。 一时间大家神色各异。 萧敛竹自从踏入萧华的地盘,无人敢与他主动交谈,他与热闹喧嚣的氛围分隔开,安静喝酒的模样也笼罩了几分落寞。 “给我老实坐着!”安乐侯夫人在桌案下掐着女儿的手臂,见她仍然想要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安乐侯夫人一把将她的杯盏抢过。 动作幅度大了些,使得杯口倒下,酒液尽数浇到林筝仪裙摆上。 声响吸引了隔壁夫人的注意力,她讶异地看着红色酒酿染在碧绿裙裳上,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许多:“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位京中有名的安乐侯府大小姐脸色更黑。 “倒酒时没拿稳,我先带她去换身衣裙。”安乐侯夫人得体地笑着,从座位上拉着女儿离开。 她们的身影远去了,周围的人才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看好戏地问道:“又是谁惹得大小姐不高兴?” 林大小姐不高兴,总要叫他人出丑,其他人也只敢在她离开后才私底下笑话几句,毕竟要脸面的人总要避着敢撕破脸皮的。 林筝仪往回望着人群,竹子般高洁不屈的男子如鹤立鸡群般,周身气质与喧闹浓重的京城格格不入,他身上带着春暖花开处的和煦,总令她联想到江南的绿意。 配殿为贵女休憩准备了一应用品,屏风隔开整理仪容的区域。 被分配到配殿伺候的宫女硬着头皮给林筝仪穿衣,贵人神情不耐,一把拍开宫女的手,自己从包袱中扯出衣裙。 备用的总不比刚才那身合她心意,林筝仪着急回到宴会,却令繁复的衣带缠绕成一团,越解越令她烦躁。 砰的一声响起,是上前帮忙整理衣带的宫女被推开撞到屏风上,带着木刻屏风轰然倒地。 安乐侯夫人额头青筋直跳,她挥挥手,令碍事的宫女下去。 “都怪你!”林筝仪将衣裳扔在地上,对着母亲埋怨,如果不是母亲阻拦她,她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方才她身上青红混乱成一片的模样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去,她们定然会在她离开后议论。 安乐侯夫人弯腰将地上的外衫捡起,强硬地披到林筝仪身上。 “嘶——”林筝仪痛呼一声,是安乐侯夫人系衣带时手中的金镯勾到了她的头发,发丝挂在了宝石缝隙。 侯夫人力气未减,随着她手腕起伏,被勾住的头发被扯着断裂。 林筝仪手捂着头皮,终于看到了身后母亲的表情,平淡的一眼便她不敢再乱动。 安乐侯夫人将她衣带解开系好,她退后一步,上下扫了几眼确认没问题才放下心。 “出发前已经多次警告你,不要给我惹事。”她低头将手镯上的长发捡出,轻飘飘的发丝落在地上,“不然我立即让人送你回去。” “我只是见他太可怜了。”她反驳道,她只是想敬一杯酒。 安乐侯夫人看蠢货一般看着她,“你私底下想怎么可怜他我无法管教,但明面上你别和他扯上关系。” 林筝仪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再回到宴席时,林筝仪只安分地看向萧敛竹几眼,母亲盯着,她不敢再主动。 只是他总望过来这边,林筝仪一抬头便能与他对视。 那人说要帮她在萧敛竹面前美言,看来她没有违约。 萧敛竹目光在贵女堆中停留,萧蕴龄被封郡主,本该是她们之中的一员,可是他找不到半点熟悉的身影。 寻找的目光不情愿地看向沈策的位置。 他的位置还空着,萧敛竹吐出一口浊气。 他不可避免地想着他们是否正待在一处,他们又会做什么。 旁人眼中,在激烈的鼓乐中,那身世传奇的先帝亲子眼神愈发空寂孤独。 盛大的宴席说是为他而准备,但长公主与皇帝至今未到,在场无一人敢与他攀谈,被冷落至此,这还未封王的萧敛竹也过于难堪了。 佳肴美酒已上完一部分,剩下的需等长公主到来才会继续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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