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谁让我来的,您得问问自己,想一想自己得罪什么人了。”他脸上还包着黑色布巾,萧蕴龄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在重新点亮的灯笼下,那对眼珠子浑浊发黄,看向她时像是盯着货物。 她打了个寒颤,目光哀哀地祈求他:“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我可以十倍奉上,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未来夫婿是谁,你要多少钱财我都给得起。” 这样熟悉的话术,令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天真的小娘子,总觉得金银珠宝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遇到困境第一反应便是用身份威胁,用钱财诱惑。 “我们这一行讲究规矩,收了东家的钱,自然得把事给办稳妥了。” 萧蕴龄见他对自己没有敌意,遂大着胆子问他:“那人雇了英雄做何事?” “英雄?我可担不起这个名号。”他上下扫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娇娇女,眼神令萧蕴龄不适地避开,蒙面人声音不含感情:“但当你一夜的夫君还是可以的。” 这般阴毒的法子,对这些还未出嫁的女郎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眼前的小娘子也同样如此,她一听到他的话,便又撑着地面呕吐不止,嘴唇白得和死人无异。 此处周围都是官员住处,隔壁飘来炊烟,还有孩童吵闹的声响,只要她喊一声,必定会有人听到。 蒙面人转动手指间的短刀,这种小活计,他也不愿意为难她,“小娘子,乖乖就范,闭上眼就结束了。但你要反抗,免不了血溅当场。” 萧蕴龄克制着喉咙间不断涌起的呕意,她抖落着睫毛上的泪珠,悲凄地看着那人要来脱她衣裳。 “英雄,可否把我手上的绳子也解了。”女子哭得实在可怜,姣美容颜染了哀伤,更惹人怜惜。 “请不要让我如此没有尊严地躺在砧板上。”她素日里也是受人追捧的人物,一朝落入贼人手中,只希望给自己留些仅存的体面。 蒙面人叹息一声,这样强迫弱小的事情,他很无奈,但是他太缺钱了。 不愿意只是被摆弄的器皿,他理解这个贵女的心思,于是心软地将她手腕上的麻绳割断。 她的手腕粗糙的麻绳磨出伤口,养尊处优的人怎么经历过这种待遇,不过是绑了片刻便留下骇人伤痕。 萧蕴龄阖上眼转过头,落在裙摆的力气拉扯着。 不过小小的弱女子,蒙面人想着快些完事好交差。衣裙繁复难解,他将手上的短刀放在地上,手指欲将衣带扯断。 “唔——” 萧蕴龄左手压着他的嘴,右手旋转着用力,她担心隔壁的人家听到声响,捂着他嘴巴的手掌不敢松懈。 他那双邪气的眼睛瞪大着看她,瞳孔中有着轻敌的悔恨,它们最终失了光彩渐渐合上。 只有灯笼倒在凌乱的地上,少女跪坐在枯枝烂叶里,血液喷洒在她手臂和脸上,她冷静地将替自己挡住大片血迹的尸体推开。 紧闭的院门被人从外边踢开,门栓断裂在地。 她脸上还带着懵懂,单手握着带血的匕首,无助地看着火把将自己照明。 萧蕴龄终于想起来这种场景为何令她感到熟悉。 门口的男人无声地凝望她。 飘零的少女曾经哭泣着试探他能否帮她处理她的未婚夫,也曾哀戚地祈求他给她一个孩子。 他拒绝了,并还给了她玉簪。 玉簪的一头被打磨得尖利,如果刺入脖颈上的血脉,足够一击毙命。 但是她慌张地将它插入男人的后背,划开厚重的衣袍,再穿透皮肉,最终只留下不致命的伤口。 她没有学会寻找脖子上脆弱血管的方法,但是她将簪子换成了锐利的匕首。 那把匕首一直藏在她的袖口里,沈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藏了一把刀刃。 沾湿的手帕擦拭她手掌的肮脏血液,萧蕴龄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什么,她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呆愣地看着沈策给她擦手。 “我……”她停顿了下,手腕上陷入伤口的沙石被挑拣出来,刺痛令她安静下来。 她的胸口缓缓起伏着,面前的男人除却第一眼的惊讶,之后如往常一般照料她。 但是萧蕴龄知道他隐于平静下的怒火,他不喜欢她像他,这是她早已猜到的。 “如果他要奸污我,你觉得我自戕保住名节,或是我忍受他的罪行寻找机会报仇,哪一个是正确的选择?”她声音微弱,还带着恐惧过后的嘶哑。 沈策将她的袖口拉下遮住伤痕,又把散开的衣带重新系好。 “你做什么都没有错。”他捡起她掉落的短匕,在他给她整理的时间里,上边的血液已经有些凝固。 他走到倒在地上的蒙面人身边,蹲下后伸手去触碰他脖侧脉搏,探得微弱是跳动,他将刀尖插入跳动之处。 “但是这些事有我帮你做。” “若是你没有来呢?”萧蕴龄质问道。 她知道自己现下应该害怕地挤入他的怀中,哭泣着向他诉说自己经历的恐惧,令他对她产生怜惜。 可是她的心神被他的态度所摄,她才经历了恶心的敌意,可他只在乎她手上是否沾了血。 “何人在此?”巡逻侍卫察觉这处房屋的诡异,这支队伍走近了,明晃晃的尸体就躺在地上,血液潺潺流动,坐在地上的女子和那握着匕首的男人身上都带着血。 萧蕴龄冷着脸听着沈策和士兵说遇到刺客,吩咐他们仔细调查。 士兵探寻这座无人居住的院落,沈策满身血腥味地将萧蕴龄从地上抱起离开。 他的马车宽敞了一倍不止,萧蕴龄坐在沈策对面。 干净的衣裙被扔掉她身边,他扫过她从鞋履到脸上的血迹,语气冷漠:“换了。” 他的车上有她的衣物,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灯光朦胧中,萧蕴龄将沾了秽物的衣裳脱下,她在他的目光中,将装着新衣的包袱打开,又一件件穿回自己身上。 “是谁要害我?”她目光淡淡地看着去往山居的街道景象,已经没有人在街上了,黑暗中只有他们这辆马车还在行驶。 她想象着如果那个歹徒成功后的情形。 她会和在永州一般名声狼藉,她已经有的婚姻会失去,依靠沈策得到的宫中职位也会不保,她又是任人宰割的境地。 京城中知道她永州旧事的,除了沈策就只有萧敛竹,但萧敛竹对她有着莫名的占有欲,他要算计她不会用这种法子。 如果再来一次,那把刀还是会刺入歹徒的后背,或许她还会对着他的脖子再来一刀,确保他彻底死了。 不对…… “为何不审问他?他还有气息……”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在沈策如墨的眸光中。 “他不知道雇主是谁。”沈策不再解释,萧蕴龄观他神色,明白了他不想她再牵扯进去这件事。 如同他所说,一切有他帮她解决,她不需要接触龌龊的真相。 “我想回家。”她辨析着马车去往之处,出声说道。
第63章 萧蕴龄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嘲笑。 他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她的诺言,说过无家可归的人是她自己。 “你对我说过多少谎言?” 在摇晃的烛光中,她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暖黄色的光线看着遥远飘渺, 手指触及的肌肤却如瓷器温腻。 萧蕴龄克制着躲避的冲动, 冰冷的手指摸着她裸露在衣领外的脖子, 令她皮肤表层起了一层细小颗粒。 “我是说二姐的家。”她垂眸扯着手中的帕子, 针脚细密的花样被她拉扯得有些变形, 如同她乱糟糟的内心,她直接回避了沈策的问题。 像冷血动物鳞片般没有温度的手指还在往下,后颈的领口磨得她难受。 暑热的空气被马车隔绝在外,冰块令车厢内温度适宜,但她还是出了一些汗, 几根碎发黏在脖子上。 他的手指终于离开,萧蕴龄捂着胸口细细喘着气。 沈策的视线在她手上停顿。 澄澈的眼睛含着泪,喘气声因马车颠簸而断续破碎,手掌还在安抚地揉着痛处。 “过来。” 萧蕴龄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抗拒,一抬头便撞入一双不含感情的眼眸,她呼吸一滞,这样的眼神, 令她想起他那些不温和的手段。 萧蕴龄在他身边坐下, 与他隔了两寸的距离, 她月白色的裙摆交叠着绯色衣袍,鲜红衣袖垂落在她手心中。 沈策刚洗过手, 手上还带着井水的寒意,但是井水沁凉不如雪山寒冰。 萧蕴龄的手指合上又颤抖地打开, 有心拉着他的衣袖制止他,但是他手上动作的粗鲁又让她觉得不能再惹怒他。 冰鉴飘浮的白色冷气在眼前弥漫,被咬着的唇瓣偶尔打开,泄出几丝寒凉的哆嗦。 “刚裁制的衣服又不合身了。”沈策手指勾起她被绷断的带子,语气不好,脸色比冰鉴中的冰块还要严寒。 萧蕴龄不解地看着他,他往日总喜欢夸她长得好,此时的态度却不同。 他将人抱近了些,手掌掂量着她在杨府被养得如何,越探脸色越黑,难怪住了几日便将那处称作“家”。 粗糙的掌心并不怜惜她的感受,萧蕴龄不想身上又带着几日不消的痕迹。 她将手塞入他的手掌中,十指相扣时,寒冰融化的雪水湿润了她的掌心,又顺着指缝滴在裙子上的花蕊中。 沈策冷漠地看着她牵引着他的手掌,因为冰寒而急促的呼吸令她还起伏颤抖不止,潮湿在布料上洇润,令缠绕的枝条颜色愈浓。 “好冷。”内里的衣裳因着冰块的逐渐融化而湿透,外衫又因手掌触碰而残留水汽,“帮我拿出来好不好?” 他没有理会她的煎熬,却不阻止她往他怀中贴得更紧密的心思。 他肩膀上被她咬出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看着还触目惊心。 萧蕴龄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脖子,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滚热的血液在伤口下流淌,似乎还能通过破开的皮肉感知到那令她无法抗拒的温热。 承载的冰块棱角被体温打磨成圆滑的圆形,融化成糖块大小时,终于滚落着经过腹部。 萧蕴龄在沈策肩膀抬起头,他闭目养神许久,呼吸不稳的只有她。 她蹭着沈策的脖子,放低着声音哄他:“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动手杀人了。” 声音微弱嘤咛,指腹压过肩膀明显的齿痕,使得结痂的伤口又渗出点点血气,她说话间的气息轻轻拂过伤口:“哥哥的伤口已经快好了,我身上也已经好了。” 她贴得愈发紧,手指揭开的伤疤泛起细密的针刺感:“好冷呀。”
第64章 雨打芭蕉时, 萧蕴龄从梦中惊醒。 漆黑难以视物的帐内,她下意识想要缩入身侧之人怀中,但是触碰了一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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