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有丫鬟扔下一把长椅,寂静夜里,这一声实在残酷。 绿罗便被扣在长椅上,几个人抬手压在她的肩上,手上,腰间,使得她动弹不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陈在溪怎么可能维持冷静,她从来便不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会偷偷哭,会委屈,会想要爱。 绿罗是唯一爱她的人。于是这一刻,她双目里蕴着的泪水落下,所有伪装顷刻褪去。 “不要——”明知道无法阻止什么,明知道别人就是想看她一脸脆弱的模样,但陈在溪还是哭着想阻止。 身前的两个嬷嬷很快就察觉到她的意图,抬手掐在她纤细的胳膊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绿罗受刑,陈在溪哭得更凶了,杏眸里好似有无限泪水。 宋晚云瞧在眼底,还算满意地轻哼了一声:“打吧。” 一个老嬷嬷点头,抄起竹板高高挥下来。 这力道可不小,竹板落在下半身,与肌肤接触的瞬间,清脆极了。 绿罗当即便哭了出来,完全没办法忍耐,这疼意迫使她张开嘴,喉间里发出惨呼。 一共只打50大板,打不死人,只需要养几天便好。 宋晚云便是因着这一点才如此放肆,可这一板一板,是挥在绿罗身上,也是打在陈在溪心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每一板,听着绿罗控制不住地每一声惨叫,她几经虚脱,双目赤红,只差晕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了二小姐,但不得不说,用折磨贴身人这一招来敲打她,很是成功。 这便是高门宅院里对付人的法子吗? 陈在溪自嘲地笑笑,头开始变得昏沉,她身子不好,大喜大悲都会使得她头疼,这一瞬,浓重的负面情绪使得她心脏不断收缩。 她控制不住地咳嗽几声,便倒了下来,昏过去之前,意识得以片刻清醒。 “表小姐,表小姐就晕过去了……” “她是不是咳血了……” “二小姐,这该如何是好?” “她可真是个废物!”宋晚云急急走来。 “二小姐,她不会要死吧?” “我就没见过她这么柔弱的人,吹点风就头晕,说几句就要晕,我不过打几下她的丫鬟,她还咳血……” 大哥还在家,她原本只是想惩戒一下陈在溪的丫鬟,好出恶气,可这下人给晕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大哥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意识有片刻清醒,陈在溪倒在地上,她听见嬷嬷慌忙地叫喊着,迷糊之间,又看见宋晚云朝自己走来。 她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彻底昏过去以前,陈在溪听见几句—— “都是她自己自找的,如果不是她朝大哥告状,我养得兔子便不会被大哥发现,大哥也不会罚我跪祠堂,该死的,我今日都丢死人了,都是她的错,害我跪了一天,大哥可是连荷花宴都不让我去……”
第12章 石板上零散的几块血渍已经干涸,女人倒在地上,肌肤是泛着病态的白,她双眼紧闭,毫无生机。 只唇上那抹血给她添上些颜色。 美人易碎,原就是说得这副模样。 一个嬷嬷收回目光,看向宋晚云,慌忙间道:“二小姐,要去找大夫吗?这下该如何是好?” 方才短暂地慌张过后,宋晚云冷静下来,她摇头,声音坚定:“不,我们走。” 嬷嬷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二小姐,直接走?” “还废话什么?”宋晚云不耐烦地吼一句,转头就叫:“莲月,你过来扶我,你们几个,把木椅竹板拿好,该收拾的都收拾好,还有你们几个废物,过来抬轿椅。” 不过一个表姑娘,就算是真死了,也有祖母护着她,她方才不该那样慌张。 宋晚云冷笑一声,就当从未来过梧桐院一般被抬出去。 借着月色,宋晚云指尖搭在椅边,她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底下几个丫头和嬷嬷,缓缓道: “我今晚什么也没干,一直在祠堂里好好跪着,不仅乖乖跪了一个白天,夜里也好好跪着,时刻都在反省自己。” 悠悠说完,又道了句:“是吗?” 几个小丫鬟和嬷嬷赶紧点头,纷纷附和:“是是是,二小姐一直好生跪着呢,可是连膝盖都跪肿了。” “嗯,就是这样。”宋晚云满意地收回目光。 而梧桐院内,石板上点着一片血迹,被随意扔在地上的绿罗从昏迷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感受到自己的下半身彻底无力。 疼痛剧烈,皮肉裂开地感觉实在难受。 缓了好一会儿,绿罗勉强将自己支起来,恍然间,她发现自己还躺在院子,而耳边静谧,没有任何声响。 “……” 小姐呢?小姐是被她们带走了吗? 咬牙起身,绿罗才转过头,就瞥见台阶之上,那双眼紧闭,看似没了生息的身影。 内室的门还大开着,屋内的摆设丝毫没受影响,就仿佛二小姐从未来过。 可身上的伤口是真切的,而倒在内室门前的小姐……也是真切的。 一种浓烈的恐惧环绕于心口,让绿罗不敢细想。她站起声,伤口彻底裂开,而疼痛促使她只能倒在地上。 绿罗哆哆嗦嗦地爬了过去,离得近了,小姐脸上的病态更加明显。 月光落在她身上,周身泛着荧光,使得她似宝玉一般,可偏偏唇上一点朱红,又似妖,妩媚至极。 看着小姐这般安静的模样,绿罗心脏闷疼,眼眶里不断下落泪水。她双手抬起,抱住陈在溪脖子,将她整个人捞起来,一边痛哭:“小姐,我们小姐呜呜呜……” 没等她哭个尽兴,就察觉到身下人开始颤抖—— 耳边的哭声,脖子上收紧的力道……陈在溪拧起眉,身形微颤,细声细语地开口:“绿罗,你哭这么大声,是很疼吗?” 还能说话,绿罗瞪大了眼睛,急忙低头看去,就见怀里女人双眸平静,虽是虚弱,但杏眸里生机盎然。 绿罗已经顾不上自己,她家小姐身子弱,方才这般样子,简直,简直和……绿罗想不下去,哭着撒娇:“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都吓死我了。” 陈在溪愣了下,记忆终于一点一点回笼,致使她嘴角边地那抹浅笑凝固。但陈在溪什么也没说,只是冷静地站起身。 寝衣上全是灰尘,她没有管,只是低垂眸,眼眶发红地盯着绿罗。 绿罗是她平静生活里唯一的光,她们虽然是同龄人,但绿罗却像是姐姐一般照顾她。 可是现在,姐姐一身狼狈,发丝毛躁,双眼通红,衣裙也破了,甚至连站也站不起来…… 陈在溪吸吸鼻子,忍着不哭,她先是上前,将绿罗扶起来,绿罗没有力气,她便将绿罗的手绕在自己肩上,咬牙支起她人,将绿罗带回屋内。 “小姐……”绿罗虚弱地叹一口气。 她最是见不得陈在溪这副模样,看着小姐为了自己如此费力,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我自己还能走。” “疼都疼死了,别嘴硬。”陈在溪将绿罗扶到自己的床榻上,又接了点水打湿手帕,将绿罗的脸干净。 但她始终不敢去看床上人的伤口,血肉模糊间,陈在溪下了好大决心,才剪开绿罗裙子,替她处理。 陈在溪动作生疏,但神色认真。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也会被继母打压,但是顶多是今儿少一件衣裳,明儿少一顿饭,是不危及性命的。 可现在,这高门大户里的手段,果真可怕至极。 她已经忙了半个晚上,此刻将手帕拧干,随意地挂在一旁。 一切都处理妥当以后,透过敞开着的窗户,能看清晨光熹微,天泛起微弱的光亮。 夏日里天亮的早,这会儿其实才刚到四更。 “……” 心口砰砰跳,从没做过坏事的陈在溪此刻有些紧张,在屋内走来走去,踱步间,方才昏迷过去的绿罗睁开眼。 “小姐,你也睡会儿吧。” “不。”陈在溪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斩钉截铁。 杏眸里的犹豫不定也因为这一句话消散,只要绿罗一开口,她便会想起那血肉模糊的画面。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都这样欺负她们呢? 她明明,明明已经很……很软弱了啊。 她从未去招惹谁,因着寄人篱下,她小心惶恐,如履薄冰,刚来那会儿因为害怕,甚至夜夜噩梦。 陈在溪知道是自己麻烦了宋家,她只是一个表姑娘,没有资格,便从不提要求,送什么用什么,给什么吃什么。 可即便这样……她当真这般讨人嫌吗? 不在乱想,陈在溪披上一件樱粉色外袍,匆忙盖住寝衣后,她走到门边,伸手拉开。 绿罗听见动静,惊呼一声:“小姐,你出门干什么?” 她微顿,只随口道:“告状。” 她声调娇,这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到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还能和谁告状? 绿罗害怕自家小姐做傻事,心下已经急得团团转,但下半身动不了,她只能目视陈在溪走出院子。 女人身影单薄,只一件樱色外袍笼罩住身体,未经梳理的长发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随微风轻晃。 这样纤弱易碎的女人,也会有自己的倔强。 自上回走错路以后,陈在溪敏锐地发现,梧桐院离表哥的宅院竟然很近。 表哥喜欢安静,所以临近北院的路上,几乎是看不见人影,而她的院子因着偏僻,平时也没有小丫头会来这一边。 这意味着,她一路走过去,不会遇见任何人。 “……”心下还是忐忑不安。 没多久,她再次踏进那条小道,踏入这里以后,视线之间变得熟悉起来。 一切都是极其规整的模样,道路两旁没有花,只种了对称的绿树,石板路上一层不染,树下没有多余的落叶,侧过头看,砖砌进墙里,严丝合缝。 而那扇庄严的朱红色高门就在眼前,门紧紧合上,让人不敢上前。 她看着这扇门,犹豫不定。 陈在溪很少在背地里说人坏话,可能是心虚吧,紧张间,杏眸里已然湿润起来。 怎么办,她能不能先哭一会儿在敲门。 其实也不应该害怕表哥的,表哥只是作风古板,说话太凶……但他又没真的罚过她什么,昨天还让身边的仆人帮她带路。 可是他真的好凶呜……临到关键一步,陈在溪恍然间退缩,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怎么都走过来了,反倒是踌躇不决。 眼眶里蕴满了泪,因着无人看见,陈在溪便任由自己哭了出来。 她吸吸鼻子,想着反正也没人看见,她可都这样委屈了,哭一下还不行吗? 刚这样想着,那扇庄严地大门就在下一刹那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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