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煜!你个缺心眼的,别想再去寻她回来!你要寻她回来,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恶婆婆是如何治家惩治儿媳的!” 曹煜让杨月仙身上的浓香熏得头昏脑涨,“你走吧。” “没良心的,你以为每月叫人拿那些银子来我就过得好了?就可以对我发号施令了?”杨月仙端了那冷粥冷药来,“快,听话,吃下去。” 没反应。 “曹煜!你连你娘的面子都要撅?!” 曹煜睁开双眼向她,眼白血丝遍布,“你既是我娘,当初为何将我卖给曹家,别再说是为了我,我已不像儿时好骗。” 杨月仙脾气上来,当场摔了药碗,“现在还有谁为你好?除了这些你出钱雇的,也只有我还记得你!浑身的酒味我装没闻见,你自己还能装作不知道?你要不要拿镜子好好照照?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和曹家那个死鬼像不像?” 曹煜扶额不语,定定望着树梢透过来的一束光,全然没有听见。 他要听劝,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 他们像吗?没有血缘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常年生活在一起,他的恶习他便也要染上吗?曹煜不得而知,也没有理由阻止堕落。 近来曹煜携同户部督办税收一事,虽身体不佳,却从未称病,李贤当他是为朝政心力交瘁,赏他大红赐服,一时可谓风头无两。 隔三差五便有官员设宴奉他为上宾,他酒肉不忌,荤素两相宜,微醺上头听舞乐戛然而止,睁眼见厢房里只剩一个穿着清凉赤足朝他走来的花娘。 朱红抹胸外仅有一条披帛,两条腿轮廓修长,在绸裤下若隐若现。 曹煜按按太阳穴,环视周遭,“其他人呢?” “爹还管他们做什么?吃饱饭当然都各自找乐子去了。” 曹煜眼下醺红,轻轻嗤笑,掀眼皮瞧她,丹凤眼流转万般情致,“找乐子,你也是来和我找乐子的?” “何止呢。” “你叫什么?” 花娘侧身跪坐下去,将头枕在曹煜膝上,“回爹的话,奴叫午儿,” “午儿。”曹煜长吸气,伸手勾来一只酒斝,“陪我喝酒。” 午儿正欲拿起酒杯,细长的颈突如其来遭人一把扼住,那青筋突现的手捏开她下颌,迫使她仰头饮酒。 酒斝几乎满着,辛辣的酒液哗啦啦泼洒在她脸上,午儿整张脸孔都涨红,等曹煜将那酒斝丢开,方得空喘息。 她支着两条胳膊在地上,深呼吸后竟笑起来,趴上曹煜膝头,仰起湿哒哒的脸瞧他。 “原来爹喜欢这么玩。这下听我的,来行酒令如何?我输了除一件衣裳,你输了什么也不必做。” 曹煜见她没有落荒而逃,眄视向她,她越发不遗余力将他讨好。他当真与她玩了几局,见她要除最后一件,曹煜拿银箸将她掀开的披帛挑回去,起身步履蹒跚地出了厢房。 第二日他派人给这午儿送来白银五十两,抬举她做了花魁,却再也没有去过。 也是这天,南下打探的人带回消息,高静雪的确回了杭州娘家。 如果方沁没有北上,那她会不会跟着高静雪去到浙江? 这厢纸醉金迷浑浑噩噩,那厢南直隶城楼下,一男一女扮做农户跟随进城卖菜的老人回到了京城。 他二人隐姓埋名,一路跋山涉水重回南直隶,沿途已对京中现况了解透彻,李贤稳坐金銮殿,曹煜成了内阁辅臣,而方家发配辽东,顾家幽禁京中。 头戴粗布巾的小妇人将脸抛高,瞧那身高腿长的庄稼汉,“连三爷,您接下来什么打算?” 顾梦连伤病不能算痊愈,但后遗症已经显现,他右手失去握力,只得重新锻炼自己将左手变为惯用手。 “丹筝姑娘,多谢你路上照顾,顾家我回不去但也要报个平安,之后我便会去辽东与沁儿完婚。” “她一定还在等我。” 各地税收于五月末陆续进京,按理是桩大石落地的好事,却惹李贤震怒。 浙江以盛云书院为首的一帮人反对实行赋税新法,仍照往年旧律交税,粮食是粮食,织物是织物。 查点过后折成白银分文不少,愈发使人生气。 正当曹煜头疼万分,又要借酒浇愁之际,在王书愚处得到个消息。 今日晌午有个村妇鬼鬼祟祟去到安远侯府,留下字条后便离开,约莫过去一刻钟,姚恭人推门而出四下寻人,之后警惕心起很快便又回到府门内。 曹煜捎带酒气,咳嗽两声,“村妇?” 王书愚也习惯了他这段时间的消沉,替他将桌面酒斝扶起,“一个村妇如何会往安远侯府去?算算时日,顾梦连若没死,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先头顾梦连已死的消息散布出去后,曹煜便在安远侯府附近安插了人手,撒下大网,只等可疑人物出现。 只可惜,早前李贤不愿再为寻找顾梦连下落浪费兵力,并不插手甚至根本不过问曹煜的这些安排。 这人抓是不抓,抓不抓得到,与李贤而言,没有所谓。 王书愚道:“我已经派人跟踪那村妇,没准顺藤摸瓜立刻就能将顾梦连抓捕归案。” “慢。”曹煜头疼欲裂,手掌敲敲太阳穴,自椅背直起身,“先不要轻举妄动,再等等安远侯府这边的动静。” 他是对的,当晚安远侯府驶出一架马车,直奔城郊,曹煜派人跟随,来在一间荒废多年的林中木屋。 曹煜都能猜到顾梦连会对安远侯和姚恭人说些什么豪言壮语,无非是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家里人不必为他担心,他马上动身辽东,去找他未婚妻子再续前缘。 可惜,顾梦连去不了辽东,也无法和方沁重温旧梦。 即将要和方沁再见的人,分明是他,曹煜。 五更天的时候,安远侯府的马车下了山,木屋里的人并未即刻动身,十来个外雇的打手一拥而入,擒获伤势未愈的顾梦连和一个大呼小叫哭爹喊娘的女子,自称是方沁身边的贴身侍婢。 曹煜并未上奏,而是将人关在了京中下属官员送他的某处房产。 他洗漱更衣散散酒气,换了身显他气色的玄青道袍去和顾梦连叙旧。 顾梦连被关在空荡的厅堂,像极了个亮堂的囚室,他双手双腿被缚在身下官帽椅上,面朝雕花大门而坐。 门推开,光线直射,他抬头看清来人,轻淡一笑,原来是他啊。 曹煜因他那一笑怒气填胸,转而荡起个更为轻蔑的笑容,“好久不见,连三爷。” 顾梦连坦然道:“是好久不见,自上次在泥人巷分别,你便去了北平,我听说你现在是吏部侍郎,官居四品,顶替了你契父的缺,恭喜你啊,曹大人。” 曹煜掣过把椅子来在顾梦连面前落座,他身后大门闭阖,屋内不再明亮。 “连三爷是昨日回京?” “不,是前天。”顾梦连抬头靠着椅背,乜目看他,“这是你的计谋?通报我假死,而后将我抓获?” “不叫抓获,只是将你先关起来,另作他用。” 顾梦连皱眉,“什么意思?” 曹煜还没开口便笑容满面,“齐国公府被抄以后,我将小祖宗救出来带在身边照顾。”他摊开手掌,里头竟是一条女人的汗巾,他怅然,“本来今春要与她行礼,她却突然反悔,丢下我跑了,若她知道你在这儿,没准愿意回来看看。” “你说什么?!”顾梦连果真不复适才冷静,可惜他高大身躯被麻绳所缚,无法施展蛮力。 他动作激起些尘埃,曹煜咳嗽两声,细嗅那条汗巾方得以舒缓。 “曹煜!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对她做了什么?!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曹煜笑了笑,“我这个晚辈能做什么?不过是全心全意伺候小祖宗舒坦,尽我分内的责任。” 顾梦连一愣,“曹熹照!!我杀了你!!!” 见他嘶吼得面红耳赤,额面颈部青筋爆起,曹煜心满意足站起身,身后顾梦连声嘶力竭地叫骂,曹煜身心舒畅,比喝多少酒都管用。 他知道他的运道来了,沁儿一定会回到他身边,或早或晚,心甘情愿。
第49章 果然, 曹煜的好运在三日后接踵而至。 李贤看过户部送来的浙江税收细目,将人召集文渊阁,急于得到一个解决。 刘文清拱手正色道:“若只有浙江一地保留旧律, 倒也并无太大干系,盛云书院的人古板守旧, 也未必是想与京城唱反调,臣以为且看今年秋闱盛云书院作何表现, 可以选拔人才入京, 逐步分散盛云势力。” 李贤皱了皱眉, “说是这么说, 也只是你的猜测。熹照,你认为呢?” 曹煜轻咳两声却一拱手,“臣愿请命南下,替陛下分忧, 一探究竟。” 六月入了初夏,方沁如愿见识到了西湖的美景。 一场湿漉漉的小雨过后,小荷初绽, 莲叶接着薄薄一层雨水,层层叠叠风景如画, 有似碧绿琉璃瓦。 在西湖边上住了这么些日子, 看腻烦了也忍不住收拾齐整到湖边去散散。 岚鸢忙着烧晚饭,方沁便自己带着蓉姐儿去了, 自从在孟夫人那儿接了活, 她便极少外出卖画, 一来不差那几文钱, 二来也是犯了懒。 蓉姐儿也在孟夫人的帮衬下进了女学, 虽说该俭省度日, 但读书的银子可千万省不得。 “姐姐,这几日学堂也在教荷花的诗文呢。”在外蓉姐儿也已习惯了喊方沁姐姐,这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河边,瞧着的确就是一对姐妹。 方沁微微笑,“荷花的诗文可不少,当中有许多都是为西湖而作。”正预备出题考考身边神采奕奕的小姑娘,就见她伸手一指,“姐姐,前头有卖糖画的。” 方沁失笑,“蓉姐儿想买一个什么样的?” “买个荷花的!” 二人行至糖画摊前,静等着小贩熬糖。 此时边上来了个身形瘦长容貌清秀的男人,目狭长,面带笑,头戴幅巾,着蟹壳青直身道袍,才只是站在方沁斜后方,便惹她频频后看,不自觉往边上躲了躲。 她催了一声小贩,不再回头。 那书生打扮的男人却会错了意,竟上前来,在付账时摸出一文钱,“我替这位小姐来付。” “不,不必。”方沁焦急将钱币放在桌上,道谢后牵起蓉姐儿就走。 男人并不善罢甘休,直直跟上来,却见她走得更快。 “小姐留步!” 他出言留人,方沁出于礼教不得不站住,回首见礼问他有何贵干。 男人含笑致歉,得体从容,“望小姐恕在下冒昧,实在是心中喜悦,这才唐突了小姐。” 方沁快快摇头,根本无暇去品读他话中深意,“无碍。” 男人又道:“大约三日前我在西湖边见到小姐卖画,当时便有心与小姐相交,买下一幅荷花小品,小姐可还记得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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