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指无意触碰到他手背肌肤,感受从虚幻变作真实,眼泪顷刻间自面庞滑落,颗颗砸在纸面。 “哭什么?”他笑问:“你刺伤我那日,可见我哭了?” 言讫方沁止住了眼泪,却垂手不再动弹,像是束手就擒。 曹煜没再多说,只替她将摆出来的东西一一收进包袱皮,收拾齐整牵起她走到街上,仿似一对不过分隔半日的寻常夫妻,相爱的眷侣。 方沁自始至终没有掀起斗笠看他,跟着他一路走,来到一处灯红酒绿的欢场。 老虔婆见曹煜领了外头的女人进来,大呼小叫着上来要阻拦,让他掏出一两白银遣退。 方沁随他上了一层楼,推门进屋暖香扑鼻,酒气更是熏人,头顶一轻,让他摘了斗笠,手一挥丢在旁侧。 方沁这才瞧见他的脸,他径直躺上卧榻,闭眼小憩,脸颊消瘦轮廓凌冽,此刻眉心轻结,找不见半点往日清润斯文的模样。 她道:“岚鸢和蓉姐儿还在等我回去。” 曹煜动动嘴皮,“她们先坐船回去了,不必管。我累了,你陪我在这儿再过一夜,随后也坐船回金陵。” 都让他安排妥当了,方沁颓然吸进一口气,右手不受控制轻动了动,“曹煜,顾梦连真的还活着吗?” 曹煜没有睁眼,口吻轻淡,“你见了我头一个问题,为何要问他呢?” 作者有话说: 曹狗:就不能先问我痛不痛吗!! 【全文大约30w字,稳定日更3k-4k哈,之前爆更是因为存稿还多】
第52章 外头笑语晏晏, 屋里针落可闻,方沁抬眼环视四周艳俗的陈设,攥了攥手, “你这几日就住在这里?” 榻上人胸膛起伏嗤笑了声,坐起来好整以暇与她对望, “罢了,别问了。” 方沁怕他脾气发作, 更怕他表面看不出情绪, 死水般毫无波澜。 “过来些。”曹煜往后坐过去, 曲一条腿, 背靠着镂花床架,像是对待一个粉头,“我怎么瞧着你好像胖了?脸颊都有肉了,起先和我在一起, 怎么养都不长肉,这一走,才半年不到, 吃糠咽菜竟又变得和我当年第一次见你那么香娇玉嫩了。” 方沁得他如此形容,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走后他如何荒唐都随他高兴, 但他若要拿同样的一套来折辱她, 她只会觉得他下流卑劣。 见她不语,曹煜哂笑继续勾起她那些或许已经遗忘的记忆, “原本一手能握住, 现在看着竟像是圆润不少, 不妨把衣裳脱了, 让我比照比照。” 方沁浑身都在发冷, 连肚子都有些疼, 隐隐的抽搐,是她过度紧张收紧了小腹,因此感到些许痉挛。 “曹煜,你有气也不要这么出行嚒?”她不得不缓缓坐下去,一只手扶着桌子,将话头拉回来,“你能否先冷静下来告诉我,顾梦连真的没死,你不是骗我,对吗?” 曹煜沉沉磨了磨后槽牙,起身朝她走过来,“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我还要你信我,可是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就像现在,你还在怀疑我,怕我骗你,害你,可是从头到尾,那个一直算计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靠近,方沁垂眼不敢看他,被一把捏起了下巴,他手大,卡在她脖颈和下颌交界,只要他手往后稍一用力,便能掐断她命脉,叫她一尸两命。 他浑身都在发热,热得视线不清,热得嗓音颤抖,“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日被你刺伤,心中是何感受?难道你就不好奇?” 方沁在他手下摇了摇头,“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冷静下来,是你开出的条件,我们好好谈行吗?” 曹煜笑起来,“谈什么?我想和你谈情,你却只想和我谈顾梦连。” 方沁下颌被捏得发酸,“你总得先告诉我,顾梦连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曹煜陡然提高音量,手上也用了几分力道,却也仅重重扣住下颌,未曾对她细弱的脖颈使半分力。 她闭不上嘴,便不能吞咽,说话间可见唇舌有晶莹闪烁,曹煜倾身吮拭,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手托住方沁后颈,另一手疯怔般地撕扯起她衣物,方沁登时慌了,手忙脚乱地遮掩制止。 “别…别……”眼见制止不住他的暴行,她抱住自己两臂,不断偏脸躲闪,“住手!不可以!” 曹煜猝然将她放开,二人脸孔均是湿濡一片,分不清各自脸上都是谁的泪水,“为什么不可以?你本来就是我的,我待你多好…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你……你为何算计我!为何拿刀伤我!” 方沁潸然泪下,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急切地想要将她撕开,在她身体上找到一个入口,不是通往别处,只想到她心里。 “…你别这样,你冷静下来,我害怕……”她不住往后退,“是你开的条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不行吗?” 曹煜笑得叫她心惊,拽起她胳膊丢到床铺,俯身覆了上去,她力量远不如他,裂帛之声层层件件此起彼伏,眼看就快失守,方沁惊慌失措,不得不与他揭底。 “我是娠妇,我有孕了,曹煜!你放开我,我有孕了!” 她破碎地向孩子父亲道出“喜讯”,却不能在二人脸上找见半点欣喜。 一个极悲,一个极愤慨,倒像是男人将妻子捉奸,下一句就要问“这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曹煜浑身僵直,迟缓看向她护住的下腹,那里果真微微隆起,瞧着不似软肉,手掌覆上去竟圆滑坚硬,少说也有三个月往上,必然是他的亲生骨肉。 方沁趁势支起胳膊不断后退,归拢起凌乱的衣物与他谈判,“曹煜,你,你听我说,如果顾梦连真的还活着,我就用这个孩子换他的命,如果顾梦连死了,我就把孩子堕掉…” 她头回威胁他,胆战心惊,“你看着办吧。” “用我的孩子,换他的命?”曹煜抬头看她,凄慌一笑,“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你却用来胁迫我放过他?” 方沁竟看到他眼底晶莹,鼻头一酸,偏脸不敢看他,“我曾说过,他活我活,他死我死,如今还是一样,你放了他,我把你的孩子生下来。” 曹煜苦笑连连,皱起眉头瘫坐在床,“我的孩子?就不是你的了?我要是没将你给找到,你就要将他杀死在他亲娘腹中吗?” “你只告诉我…能不能放了他?” “方沁!”他竟像是快哭了。 “你放了他吧…” 曹煜起身夺门而出,方沁坐在床铺上神情麻木,撕扯间她瞧见了他脖子上的那条银链,极容易暗淡的材质瞧着却白闪闪光洁如新。 其实在见到他的一刻,她并不惊惧,反而觉得尘埃落定,就连坠下的眼泪,也有几颗为他而流。 他太固执了,固执得可怜,固执得可悲,固执得让她恨不能从他身上撕下块肉,可是一番辗转,竟是互相折磨难以生恨…… 窗外黑压压,雨停后水滴砸在窗沿,从急骤的鼓点一声一声,到后来渐渐没了声响。 五更天曹煜从外头醉醺醺地回来,方沁还窝在那张铺上,醒醒睡睡,门推开的一刻又打起精神。 看他跌跌撞撞朝自己走来,酒气扑鼻,房里黑得叫她有些胆寒,“你怎的喝这么多酒?” “小祖宗…是你吗?” “站住,别过来了!” 他仿佛是这半年来头回见她,在黑暗中笑了两声,吊诡得很,哪可能听话地站住,走两步一个趔趄,瞧着像是扑了过去,其实是被床下脚凳绊倒,栽进了软褥。 方沁直往角落里缩,她对喝醉的人是有些畏惧的,深究原因,竟是因为曾听曹煜说起他的童年遭遇。 可是身侧这个叫她感到害怕的酒徒,分明就是那个曾经饱受养父酗酒折磨的可怜少年。 他亲口说过他不喜欢酒,吃酒只为应酬,那现在呢?何故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她身上,抱住她不断呓语,湿乎乎与她诉说。 说得什么她听不清,因为带着哭腔,好像在说疼,说她心狠,方沁拍拍他后背,清楚天亮以后自己就会忘记他此刻的眼泪。 她不愿意可怜他。 可怜一个人便会对他心软,她不可以对曹煜心软。 间壁男女翻弄纱帐,撩云拨雨,嘤咛穿透墙壁惹人面红耳赤,一墙之隔,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翌日早上,曹煜一个人从床榻上坐起,习以为常地揉揉酸胀的脑袋,猛然察觉什么,惊愕环顾四周,见方沁好端端坐在桌旁,身后便是那旖旎缠绵的春宫画,她素着张净白的小脸,目不转睛将他眺望。 他勾扯嘴角,扶着混沌的脑袋嗤笑她,“怎么没跑?” 方沁料想到他醒过来又是这副德行,斟茶与他,“清醒了吗?要喝水吗?” “要。” 她端去给他,曹煜不动弹,就着她的手喝干一盏,忽然伸手摸上她腹部,慢条斯理道:“好孩子,怕死这点倒是像我,生生在你娘手里活下来了,等来我接你回家…” 他抬眼瞧方沁,“会动了吗?” 方沁没听到前半句似的摇摇头,“还小,大概也就我的一个拳头那么大。” 曹煜顺势以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揉了揉,捏了捏,没有再放开,“真小啊,还没长出手脚。” 方沁搁下茶盏,“我得和静雪道个别,还有位孟夫人也帮我许多,我也得和她道个别。” 他们先去的孟夫人府上,得知孟夫人此刻还未归家,方沁当即明白过来,孟夫人这是去到她的住处,发觉人去楼空,到周府找高静雪去了。 于是二人再到周府拜访,门房见过曹煜,以为他来寻周家三叔,道三叔不再,请他们到前厅静候。 孟夫人果真在此,她仍以为方沁是被南直隶衙门的人给带走了,见到她好生担心,眼梢瞥到曹煜,当他是衙门的人,他也的确是,只是那衙门的门槛稍高一些。 方沁让曹煜在原地等候,自己和高静雪孟夫人到偏厅说话。 孟夫人还在想办法,“你看这样如何?我拿出钱财来疏通疏通,且看他们放不放人。” 事到如今,方沁与高静雪只得相视一眼,道出真相。 “对不起孟夫人,我和静雪骗了你,我的确是被人搭救才没有去往辽东,但搭救我的,另有其人。我和他订了婚姻,是我临时反悔,这才跟着静雪逃到了杭州,他来找我了,我得跟他回去。” 孟夫人眉头一皱,虽然迷糊,但仍切中要害,“何故一定要跟他回去?悔婚便悔了,你都跑出来了,可见你根本不想嫁他。” 当中还牵扯许多环节,但这个故事太长也太令人唏嘘,方沁不会自揭伤疤,高静雪也会替她隐瞒,只是不知该如何过了孟夫人这关。 方沁想了一想,“我悔婚也是一念之差,他既诚心与我悔过,我便就此回去了。”她将手覆在小腹,“何况,我跟他也有了孩子,我不忍心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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