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照镜子看看你是什么货色!呸!死猪头!”十一恶声恶气地啐了他一口。 二世祖被家人扶起,案也不报了,认了一遍人脸慌不迭地跑了。 十一打完人,松松拳头神清气爽地走开了。 赵俊生站在原地,懊恼自己太冲动,又后怕给辞辞带来麻烦。转头扫见一旁捆成粽子一样凄凄惨惨的书生。这人他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此人从前是那二世祖的书童,自小就刻苦好学,很得二世祖他爹的喜欢。二世祖嫉妒惯了,考中秀才自立门户了也要时不时受他的折辱。 “谭秀才公,这回蔡霸王又给你安了什么罪名?” “蔡公子说我拐带他的小妾私奔,要坐实我奸夫的罪名。” “你就任由他这样无法无天下去?” “没有蔡家,就没有谭某的今日。”谭秀才道。 赵俊生叹口气,给人松了绑,又吩咐底下人往后再不许放那胡搅蛮缠的蔡公子进来。如今可不是前几任知县在的时候了,衙门内外规矩严整,容不得冒犯。 辞辞回了花枝巷。 赵家伯父正趁着天气暖和在院中劈柴禾。 赵家伯母原本因为操心婚事累着了,这几天咳个不停,许是见她回来心里开怀了,小半天没有再咳。辞辞取了枚从清河村带回来的梨子,熬一碗枇杷雪梨糖水给她伯母喝下,执意叫她卧床休养。再忙也不差这半日的。 怕她不听劝阻再费心劳神,辞辞就坐在床边一边翻花样一边守着她。 外面的太阳大了,有光照进来。赵家伯母睁开眼睛,见到她还坐在那里,心里安定又担忧:“辞辞你离远些,别回头过了病气给你。” “没事,我身子骨结实着呢,不会有事的。” “打嘴打嘴!这种绝对的话可不能说!”赵家伯母急地咳了两声。她素来忌讳这样的事情。 “哦哦。不能说不能说。”辞辞捂住嘴巴,同她伯母打商量。“不若这样,伯母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分派给我,我就不能守在您跟前了。” “你这孩子,好容易回来,也这样闲不下来。” “我休息够了,就想活动活动。” 赵家伯母拗不过她,便叫她到巷口陈娘子家取那几床新打的棉花,还有龙凤呈祥、鹿鹤同春、千福图的被面枕面各一套。这几床被子辞辞再勤快也不能擅动,得她伯母专门找几个“全福”的长辈来做,图个喜气。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取完被面回来,辞辞便买来菜张罗午饭。 她蒸了三碗米饭在锅里,一海碗丰富的炖菜,一盘肉末落苏,再烧一道豆腐鲫鱼汤。做好之后先叫伯父来吃,再去端给她伯母,还拿来橘饼泡水哄她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等吃完饭洗刷完,她便照着伯母拟的“全福太太”名单到各家把人凑齐。人的皮相可能真的受心境影响,辞辞发现有福气的太太们俱是慈眉善目,看着就叫人心生亲近。 东家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说人家,西家太太要拉她去看看自己侄儿。辞辞害羞地摇摇头。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大家回忆往昔笑作一团。 还有巷尾的孙家太太,素来好给人相面,一双明亮的眼睛将她打量来打量去,又在她的额头比划过,最后下断言:“我瞧着你也是个有福气的,这竟是个贵不可言的命格!” 旁边的别家太太也来帮腔:“好孩子,你只管信她说的,她相的一向准的。” 当下无论做什么都图个好彩头。辞辞喜滋滋地说了句“承您吉言”。 她返回去将茶点备好,又照赵家伯母的说法,在朝南的房里薰了艾,撒盐和麸,请几位全福太太进去做被子。 她不能在场,便回自己家里,至少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赵家这头起卧的地方。赵家伯母坐在床上,觉得口渴,唤厅上的男人倒口水给她喝。赵家伯父走进来将水捧给她喝了,就在床边坐下,陪妻子聊天解闷。 “辞辞是个好孩子。”赵家伯母道。 “是。”赵家伯父一贯寡言,静静地听她说的。 “只可惜两个孩子没缘分,但是想想呢……”她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她跟我们是有缘分的,多个女儿也不赖。辞辞打小儿就讨人喜欢。” “你说的是。” “秋云这孩子你也是见过的,模样不差,为人伶俐,最重要的是俊生喜欢……” “是。” “孩子大了难免有自己的想法,这些日子我瞧着辞辞和俊生也不像闹不合的样子,反倒是我们两个当人长辈的迟迟迈不过这个坎。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样?” “是。” “我知道你倔,别生气了啊,日子一天天临近了,别总板着脸,怪难看的。” “好。”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生气了就好。不慎偷听人壁角的辞辞松了口气,悄悄退出去。 日头西坠,如锦似火。 赵家伯母睡一觉精神好了,便下地来和辞辞一道送几位太太出门,在门口热热闹闹地闲聊好几句,这才肯返回来上好门。 辞辞拣了几句好玩的八卦在耳里,末了扶着人回来,她伯母推她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给她梳头。辞辞那一头乌发从来就好,细细密密在夕阳底下闪着光,此刻垂挂下来,柔软妥帖的像绸子一样。 她伯母拾了一缕在手里,蓦地透过时光感叹:“一转眼,辞辞都这么大了。” “记得你们搬来时,你才刚学会走,还没有这张桌子高。整日顺着石凳爬上爬下,我们总担心你摔下来磕着碰着。大人不在跟前的时候,就叫俊生守着你……” 辞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小时候皮得很。” “小孩子嘛,爱玩爱闹才正常。我反倒好奇那些沉静的,也不知是怎么养成的,怪得很。”她伯母趁机给她搽了一层头油,这是用茉莉花配茶油腌磨的,闻起来极香。 辞辞眯着眼睛在空气中嗅了两口,喜欢道:“伯母自己调得的膏子真香。改日教教我呗。” “这是咱们家代代相传的方子,当然得传给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伯母!” “瞧你,嘴上也抹了蜜么。”她伯母笑得花枝乱颤,旋即目光温柔,又提起旁的事情,“明日我们上街,你又难得出来一次,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尽管的说。” “欸。” “离你十六岁的生辰没几日了,生辰那日我看你是不好再回来了。”她伯母叹口气,将她长了的鬓角拢到脑后,依着发梢梳下来,拢在一起。 辞辞不好再动:“是这样。” “既然大了,大事上也该用点儿心,家里自然要给你相看好的,你若有了喜欢的,可别顾着害羞,一定得告诉我知道。别学那个讨人嫌的俊生,事情到了眼前才记得说与家里……”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她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能遇到自己喜欢的当然好,毕竟,是要就此过一辈子的,一辈子那么长,得慎重……” “您放心,我记下了。”辞辞静静地听她说的。 暮色氤氲,晚霞变幻。说话间,赵家伯母给她盘好头发,拿包银的簪子固定好。 辞辞忽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伯母?” “嗯?” “您听说过重阳节的传闻吗?”辞辞问。 她伯母脸色变了变:“怎么突然提起这种事?” “衙门里的人最近手上清闲,就想理一理从前的案子。我也是好奇,就随口问一问。”辞辞道。 “这样啊。”她伯母撂了梳子,摸摸她的脑袋,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说了,“起先我当这是件再荒唐不过的传闻,直到后来身边有人遇到了……年轻时候的事了,跟你说说倒也无妨。” “伯母从前有个好友叫婧娘,婧娘比我小一岁,不幸生在重阳节,和传闻说的一样,她突然失踪又回来,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辞辞一眼望到了她眼中的哀伤与刺痛,也就读懂了此事的结局。 “……婧娘心气儿极高,受不得自己这样活得不明不白,没几天就投水了。那明明是个好姑娘……” “好在到如今,这等风耸人听闻的事几乎没有听过了。赵家伯母看着辞辞,须臾又笑,“起先你娘亲留着你的生日,我还同她吵过架呢。” 自家娘亲和伯母居然还会吵架?辞辞眼睛亮了亮,注意力全被吵架这件事吸引了,缠着她伯母要听详细的。 赵家伯母不慎说漏了嘴,此刻红着脸,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辞辞再问,她直接躲回了房里。 辞辞:“……” ---- 上一章修过了!建议重新看!
第34章 生病 ===== 再抬头时, 黑夜沉沉地压下来,外间再难以视物,也冷了许多。辞辞便也回房了, 回房枕腕写了几笔字, 洗漱过歇息。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用完饭, 赵家伯父赶去盯着木匠打制新家具,辞辞收拾停当便跟着她伯母上街采买。街上早就车水马龙, 各种叫卖声,各种走动声, 隔着一条巷子都能听到。 巷子外围是零散的出早点的摊位, 馄饨煎到时候的焦香味老远就能闻得到, 几许油被热锅撺掇出的呲呲声,和着一旁炸撒子时的噼里啪啦,场面热闹极了。 辞辞买了只热乎乎的烤地瓜裹在手里。 赵家伯母见状笑她:“你这是拿它当汤婆子使唤了!” 辞辞赶紧低头咬上一口。这东西红皮黄瓤, 吃起来甜软, 半点不费牙口。 “好吃吗?”赵家伯母问。 辞辞又咬一口, 道:“好吃。” 赵家伯母摇摇头:“我却不爱吃它, 空有栗子的香气没有栗子的滋味,半点嚼头也没有。” 辞辞:“有栗子的香气再有栗子的滋味, 从此地瓜不叫地瓜, 也改叫栗子得了。” 逗得她伯母哈哈大笑。 想了想又道:“等下买几斤回来,炸做地瓜片。”地瓜片有嚼头, 也能存得住。 临河的好几家铺面这时候才开门, 赵家伯母领着辞辞过了桥, 先去李记布庄取之前订下的几匹衣裳料子。新娘子进门诚然仓促, 但该置办的一样不会少。 人来人往的布庄里。赵家伯母拽出一块蓝地的灰缬布在辞辞身前比划:“这块布扯了给你做衣裳, 越想越觉得合衬。” “谢谢伯母!”辞辞见到这块被药成银杏纹的料子, 心下也很喜欢,抓在手里,又从中拿了块殷红的料子出来,想着届时拿它做袄。 衣料包好拿到手,又绕到隔壁珠玉阁去寻头面首饰,给新妇填妆奁。辞辞帮着赵家伯母选了几样有吉祥寓意的钗簪,又配一对芙蓉石镯子送给将要过门的新娘子。 说起镯子……辞辞冷不丁扫见她伯母空了的右手腕,手腕间戴过镯子的圈痕犹在。那是块品相难得的祖母绿,好像还是祖传的宝贝,之前时时戴着的,眼下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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