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明的妹妹名魏静好,这也是位才女,当年于宫变中离奇失踪,原以为她是被殷其景杀害了,不想竟是被送去了戎国,最后留在了更远的依云国。 墓前破败,却有一位跛脚的老仆守着。他是魏家兄妹的旧人,得知眼前这位小姑娘是魏家的小小姐,热泪盈眶,备齐了香烛郑重地祭扫。 小雨滴落无声,什么也影响不了。公主怔怔地立在墓前,对着冰冷的墓碑叫了几声舅舅,又言母亲一直很想您,你们兄妹团聚之后要互相照顾之类的企盼。 辞辞清理墓碑时发现下角有字迹,上书妻某某、妹魏静好敬立。其中妻的名字被什么重重地划过,已经彻底看不清了。辞辞看了半晌没看出个结果。 “妻容悦。”一旁的老仆不假思索道。 容悦,想来这就是当年那位容贵妃的闺名了。 辞辞带着公主抚下身来拔墓前的野草,同老仆聊了几句魏家兄妹的生平,备着日后随时拿来取用。立传讲述,这些都是必须的材料。 三日之后这支护卫严密的队伍顺利抵达京师。小雨朦胧中,公主贪睡,辞辞偶然掀开车帘,瞥见策马而来的熟悉身影。 那抹影子急速接近,身边的侍卫们连警跸都不曾。只除了那位,不做他想。 辞辞小心翼翼地探出马车,一伸手便被这人带上了马背。他带她在旷野里跑出一段路,控制着缰绳放缓了马蹄的步调。 “不要做郡主,要做我的太子妃。可记得了?”他在她的耳边道。 “好。”马背上又高又抖,辞辞贪恋他胸膛的温度,哪怕不明所以,还是先应了。 ----
第82章 谣传 ===== 听她答应了, 这人勾起唇角凑过来嗅她的颈项。颈间接触到灼热的吐息开始发红发烫,辞辞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反而将自己同样变化的耳垂送了出去。 “万事有我, 你且安心。”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唇珠擦过她的耳后, 浅尝辄止过,调转马头带她返回去。 马蹄踏过郁郁青青的草地, 晶莹的积水溅起。这里可是天子脚下,辞辞拿手挡了脸才肯窝在人怀里。透过手掌的缝隙望天空, 天空是迷离的群青色。 队伍入城后被安置在四方馆, 休整一夜才肯谈面圣的细节。迎回玉玺是国之大事, 在此之前,今上至文武百官都已沐浴斋戒。 礼部安排依云国使团在后日朝会时觐见。 翌日卯时之前,鸿胪寺属官入馆沟通陛见事宜。 辞辞在旁转述, 公主认真地听了全程, 送走了人便露出本相, 哀嚎华朝的礼仪复杂又难学。辞辞提起美食哄了小公主, 努力将几项重大的细节记在心里。 初旭的光景还不热,公主正欣赏桌上的各式点心, 外面忽传宫中的一位掌事姑姑至, 称是得了吩咐前来教授礼仪。辞辞顾不得多想,立刻整装出迎。 眼前这位姑姑慈眉善目, 很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示范过最基本的礼节便止了, 委实叫人意外欣喜。她含笑转达了来时一位贵人的交代。 “华朝对待外宾一向宽宥, 公主殿下只当走个过场。至于另一位姑娘, 当下先用三分心就成。” 话说到这个地步, 辞辞自然明白这背后是谁的主意,忍着笑,自此安了心。 后日匆匆来到。 重檐兽脊精巧,金銮殿上威严,鼓乐奏起时,以公主为首的使团由人引着缓缓上殿,行礼称万岁,随后又拜见队列之首的皇太子千岁。 一声淡淡地“免礼”传来。 辞辞哪里敢乱看,捧进宝物后便侍立在兰歆儿公主身后。玉玺再紧要也是个死物,亮相过即是功德圆满,为着礼貌,眼下该以异国来的娇客为先。 皇帝陆续问出几个问题,关怀公主一路的辛苦以及近几日的生活。兰歆儿不惧这样严肃的场合,答得生动有趣。殿里的氛围居然轻快起来。 遇上暂时难懂的词句,辞辞便来充当解说。 动静之间,辞辞敏锐地感受到从各处来的打量。到了如今的地步,被关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想着,她也就没怎么在意。 冗长的朝见过后公主被安排在飞来阁小憩,皇帝在偏殿单独召见了辞辞,在场还有几位本朝的肱骨。 辞辞双手交叠,述玉玺寻回的始末,提起公主的母亲雅柔王后。今上感慨之余,召来史官具实记录此事。 面前的少女落落大方,瞧着倒是个不错的。 这就是淮儿恋慕的姑娘啊。再观察观察,若是真的合适,允了他们又何妨?皇帝陛下如此想着,暗暗沉浸在侄儿终于开窍的喜悦里。 他这侄儿从小便有主意,长到十四岁就驳回过尚寝局派出的司寝宫女,他们这一代子嗣不丰,言官御史时常诟病。 太子殿下某日被逼急了,声称要在民间选家世清白者为正妃侧妃,防的是底蕴深厚的外戚擅权的危险。 然而遴选秀女非是一朝一夕之事,这八成又是这小子的推诿之词。他曾授意礼部和户部悄悄筹备择选,没成想,侄儿出去一趟,居然真的看上了一位民间姑娘。 还是个身世离奇的民间姑娘。 上位者不动声色,下首的官员们又是另一重想法。 他们看着眼前的姑娘,不由联想起近日京里兴起的传说。今上为晋王时曾与云水县沈清荷有一段缘分,这位沈辞辞沈姑娘便是当年那位沈氏之女。 此女突然出现领这样天大的功绩,陛下难道是想趁此机会认回这颗遗珠?想到此处,他们的神色更微妙了,散场后少不得在背地里讨论。 辞辞哪里知道这些人九曲回肠的心思,她被宫人领着退出来,径直往公主休息的飞来阁去。 飞来阁里早有人相侯。 在外行走久了热气上头,踏进室内便被舒适的清凉包裹,此处又安静,时令的鲜花装点,的确绝佳。 太子牵她到小隔间的榻上躺下,拿手掌碰了碰她的额头:“做的真不错。辛苦你了。” 辞辞摇摇头,头一次瞧见这人朱色的蟒服,她忍不住一直盯着看:“殿下穿红真好看。” 这人伸手除了她的几样发簪,指腹沾她的唇脂:“日后穿红更好看,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可真难呀。辞辞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眼里挤出几滴困极了的泪水。 “睡吧。”太子拍拍她的背,和衣同她躺在一处。 榻子间狭小暧昧,辞辞不肯睁开眼睛,动也不敢动,到后来果然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无比安心。 晚间蓬莱殿起接风宴。 丝竹管弦韵悠扬,花果香气盈于室。今上与后宫中位份最高的言贵妃相携而来,款款落座。言妃今年四十岁,雍容地笑着,素手斟酒,殷勤周致。 宗亲群臣们带女眷到场作陪,功臣将相与佳人淑女齐聚一堂。暖场的歌舞结束,舞姬手持各色轻纱退场,辞辞隔着影影绰绰察觉几道灼灼的注视。 她随意扫了扫,其中一道目光来自太子。太子殿下正和一位幕僚说话,借着举杯的时机望过来。辞辞笑了笑,移开眼光继续探查。 另一道目光来自席列的末尾,新科状元被授翰林院编修的乔伯言和新贵沈余坐在一处,二人密切交谈,时不时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赵俊生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乔家哥哥居然也和此人有了联系。辞辞心生不虞,不理会他的隔空示好,飞快地扭头去关注公主的情况。 公主正对着桌上冒白气的“苏合山”两眼放光。 辞辞递了汤匙与她,附过来介绍了这道口感清爽的甜点心,又忍不住介怀方才的事。 太子曾言,她会在陵州沈家被绑走,全是因为沈余也是出自这个家族,且在其中具有相当的地位。 前朝末年时,江左沈家与今上有过一段渊源,沈余如今凭借这段往事留在京里,终日交游,处境可谓风光。 算起来也是同族兄妹,此人到底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于她?辞辞压下心头的忿忿,悄悄将自己那份冰甜点心推给了公主,自斟自饮了一杯果酒。 宴会结束后言贵妃做主下留公主,早备好一处宫室供她休息,约定往后几日携女眷们带她到各处玩耍。 太子曾提到宫中的言贵妃可信。 随后的相处为证,这位言妃娘娘待人接物甚是周到,无一处不妥。刚刚失去母亲的兰歆儿感受到春风和煦般的关怀,内心颇为认同这位长辈娘娘。 辞辞陪着公主在宫里住下,自然多出许多与心上人相会的时机。只不过招眼儿容易带来口舌是非,偷偷见一两次便罢了。 黄昏时分斜阳晕开,薰风吹拂,辞辞独自在太液池边行走,看了半晌的荷花盛开,心旷神怡,想蹲下来触摸锦鲤时,忽然听到一旁假山里传来两人的谈话声。 这两位应该都是出来偷闲的宫女。 脚边有几块大小不一的石砾子,踢一脚就能掉进水里掀起大波澜。辞辞不方便发出动静,只能停在原地等她们先走开。 哪知这二位越聊越起兴,从冷宫废妃谈到某局某女官手脚不干净,随后又提及自依云国来的公主。其中一位笃定道:“自古他国公主来朝必定是为了和亲,这么久不见反应,想来是太子殿下看不上这位公主!” 她的同伴却不以为然:“太子殿下的性子那样古怪,贸然接受外来的女子这才奇怪呢!” 这样的无稽之谈还挺有意思。辞辞忍着笑,掐灭最后一丝罪恶感,继续听她们的见解。 哪知躲在暗处的人很快换了个话题。 “我和你说,那位公主殿下身边的姑娘据说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的母亲便是那位云水县的民女……”先前的声音抢先提起。 辞辞没防备听到有关自己的部分,眼皮一跳,愣了好一会子,凝神细听。 “十六年,天呐,陛下的金枝玉叶遗落民间这样久。” “我的天!怪不得白日里言妃娘娘对待她那样礼遇!”头一次听闻这种说法的同伴随即用上恍然大悟的语气,“这是只真凤凰无疑,我们再见到她可要恭敬些!” 这两人兴高采烈地掰扯这段闲言碎语,其中还牵涉露水姻缘暗结珠胎之类的难听话。 辞辞站在池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怒气涌上来,她拼命抑住了想要跨进去同这两位理论的念头,干净利落地抽身走开。 石子扑通扑通坠入水中,假山里的对话终于停了。 夕阳越发深邃。辞辞走了没几步便又挣扎着停下。 这些传言听起来有一段日子了,她却一直没有耳闻。偌大的宫里,两个小宫女专在此处讨论她的事情,且句句触碰她的底线。 这样的巧合…… 大概率是别有用心之人在激她往东宫讨说法。 后宫的范围毕竟是外臣的禁地,所以前方的必经之路上不定侯着什么妖魔鬼怪呢!思及此,辞辞立即调头返回住处,途中还请了一位眼熟的女官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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