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的火气只增不减。 他发现这女人实在知道怎么刺激他,娇声软语说出的话都一股刺挠劲,不如直接对他来上一刀。 “好,”他咬牙应下,掐在纤腰上的手赫然收紧,“大哥和弟媳。” 贺兰香吃痛一声,眼前直冒黑星,魂魄都要飞走似的。 天亮时分,一番偃旗息鼓,贺兰香瘫软在谢折怀中,下颏抵在他的胸膛,总算喃喃吐了实话。 她说:“谢折,你高大勇猛,能上阵杀敌,你弟弟四肢无力,抱起我都费劲。你性情狠辣果断,他却懦弱优柔,只懂风花雪月。榻上尤甚,他让我以为男人不过尔尔,你却让我受用至极,没跟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当女子能快活到这种地步,神仙滋味不过如此。” “可是,谢大将军——” 贺兰香抬起绵软无力的柔荑,指尖细细描摹着枕边人五官的形状,尚沾春意的眼眸淡漠如水,声音沉静,“他是我的夫君,你不是。” “他爱我,你不爱。” 折腾半夜,谢折好不容易听到想要的答案,心中却已无任何波澜。 他伸手,抚握住贺兰香的后颈,低头强吻了过去。
第51章 母女 “姑娘醒醒, 都快到辰时二刻了。” 咯吱一声门开,锦衣美髻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为首的亲自端捧鱼洗, 身后诸人手捧香盒罗帕诸物。 谢姝昨日偷看话本看到三更天方歇,这时候困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抱着枕头直喊滚开,翻个身朝里接着睡了。 “您今日不是还打算着去看贺兰夫人吗?起晚了可就显得怠慢了。”丫鬟好心道。 谢姝一听, 眼皮顿时撕了开,鲤鱼打挺似的支棱起上身, 两手一抬迷迷糊糊道:“给我宽衣。” 今日的出门机会是她缠着她娘央求好久才求来的, 这次错过下次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可不能浪费。 更完衣物开始梳妆, 正好去福海酒楼蹲点心的小厮也回来了,带回来大堆吃食。 谢姝喝着甜津津的红豆沙粥,将糕点和丫鬟们分食了, 独留一盒榛子酥单独放着,谁也不准动。 待到收拾整齐,她打开了贺兰香之前送她的胭脂, 指尖沾上一点化开, 轻点在唇上抿了两下, 顿时面庞生香,明艳动人。 谢姝往镜中多看了两眼, 显然很满意今日的妆容,临走不忘带上那盒宝贵的榛子酥,心里憧憬着贺兰香看见她的反应。 半个时辰后, 聚贤坊谢氏祖宅,艳阳高照, 风过无声。 谢姝立在垂花门下,耳旁是虫鸣聒噪。 她听完了门房的话,眉头皱得能夹死过路飞虫,分外诧异道:“什么?嫂嫂不在家?她去哪了?” 门房陪着小心道:“姑娘来得不巧,夫人今日一早便去拜访李家二姑娘了,您若早下拜帖,夫人定是哪也不去,单在家中等您的。” 谢姝一听更加来气,飞起眼刀,“我来见我自己的嫂嫂还要下拜帖么?不够麻烦的。” 门房连忙称是,赶紧迎这姑奶奶入花厅奉茶伺候,又要差人去告知贺兰香消息。 谢姝瞧着便觉得繁琐费心,摆了下手道:“算了罢,我也不是非要今天,这盒榛子酥你收下,别忘了等她回来给她,她又不在,我留这也是无趣,还不如家去。” 她经大帮丫鬟婆子簇拥,浩荡入府又浩荡出府,前后不过两炷香的工夫。 等上了马车,谢姝才算暴露本性,嫌弃今日太阳大晒化了她脸上的胭脂,又埋怨贺兰香言行不一,都与她娘说好不再与李氏往来的,现在又巴巴凑上前去,也不怕再遭陷害,真不知道是被李噙露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待抱怨完,马车也走在回家路上了。 谢姝掀起帘子,瞧着外面喧闹的街景,觉得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能就这么回去,思忖一二,对赶马的小厮道:“去崔家。” * 炎热的天,房间门窗紧闭,围成铁桶一般,闷热至极。 卢宝月卧在榻上,背靠金丝卐字纹软枕,身着秋日里才穿的素绒绣花薄袄,身上盖着枣红底织金福字锦被,头上还缠着绣花鸟纹抹额,一身严实无缝。 谢姝坐在榻旁,单是看着,便要出一身的热汗,惊诧道:“穿这么多,卢姐姐你就不嫌热么?” 卢宝月憔悴着一张脸,笑道:“你懂什么,月子里受寒,是要落一辈子病根的,难受就难受点了,横竖也就这一个月,熬出去也就好了。” 谢姝啧啧称奇,心里暗想这种罪自己定是受不了的。 姐妹说话间,睡在摇篮里的小姑娘醒了来,哼唧着开始啼哭,应是饿了,乳母抱去喂完奶便又安静下来,乖巧睡去。 卢宝月伸出手,“给我抱一会儿,你们也歇歇。” 谢姝看着卢宝月温柔接过孩子,好奇往襁褓张望了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儿,没想到却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白团子,不由心生喜爱,伸出手蹭了蹭那软嫩的脸颊道:“名字取了吗。” 卢宝月:“大名未定,小名取了,叫晚晚。” 谢姝扑哧一笑:“这名字倒很应景。” 她凑近嗅了口小娃娃身上的奶香气,越发喜爱起来,“晚晚,你长得真好看,胖乎乎白嫩嫩的,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小娃娃。” 小晚晚不知是否听到称赞,竟在睡梦中咧开小嘴笑起来,比画上仙童还要讨喜可爱。 卢宝月也随之笑起来,眼中光彩却不由暗下,“是啊,多有福气的娃娃,只可惜,是个女孩。” 谢姝急了起来,“女孩怎么了?你我便不是女孩了么?我觉得女孩才好呢。” 卢宝月苦笑,“那只是你觉得,别人可不这样觉得。晚晚一出生,她爹就被削了官职,我还亏损了身子,不调养个三两年休想再要第二个,老太太明面上没说什么,却也一记好眼色没有,我这才刚坐上月子,她就往二郎房中塞了好几个通房,简直把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谢姝听了,神情不由静下,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在这些事上乱出主意,安慰的话也不知该怎样去说,纠结拉扯半日,也只来上句:“我若此时抱来个小男孩,跟你换晚晚,你愿不愿意?” 卢宝月摇头摇得不假思索,俯首贴紧了女儿,手轻轻拍着襁褓,“莫说男孩,就是文曲星转世,武曲星下凡,来跟我换我的宝贝疙瘩,我也是不愿意的。” “你尚处闺中,不知一朝为妇,处境如何艰难,整个崔家只有我一个外姓,再是明面上其乐融融,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我是个外人。” “现在好了,我有了自己的孩儿,还是个女孩,男孩再是顶用,长大到底避母亲父,娶媳生子,与我划开界限。只有我的女儿是永远与我一条心的,我不必避讳她,她也不必避讳我,即便七老八十,娘俩也能在一个被窝慢说夜话,多美,多好。” 谢姝面上浮现艳羡,无限憧憬地道:“听你说的,我都想要个女儿了。” 卢宝月呸呸一声,笑道:“好不知羞的话,你连亲事未有着落,也想这些颠三倒四的,若是你娘在这,手该往你嘴上撕了。” 谢姝也呸呸一声,佯装愠怒,“天老爷作证,我可没往那些事情上想,谁说要女儿就必须自己生了?我现在就把晚晚抢走,捡个现成的养。” 作势便要伸手。 卢宝月笑着斥她,二人说笑一阵,又谈到游园那日的惊险,不由后怕连连,打定主意以后都不同李氏走动了。 “说到底,最可怜的就是你露儿姐。” 卢宝月叹息,“事已至此,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拉她一把。” * “那李噙露当真是个油盐不进的蠢物!不识好歹的棒槌!” 天际残阳如血,贺兰香回房便连摔一架子的玉瓶撒气,雪腻的肤色都因过于恼火而染上层薄红,胸口上下浮动。 她昨日一夜未眠,本就乏累,因惦念着允下李太妃的诺言,早上强吊精神去找了她的好妹妹,结果好言相劝一整日,人家根本连记正眼都不带给,倒显得她贺兰香上赶着倒贴,腆着张脸找不痛快。 贺兰香怒火难消,连砸带骂:“若非因她姐姐,她以为我很乐意管她的闲事吗!我自己都还性命堪忧!” 细辛春燕站在门口,噤若寒蝉,别说开口,往前一步都不敢。 直到贺兰香捂着小腹,弯腰面呈痛苦之色,二人才按耐不住,上前焦急询问。 贺兰香眉头紧蹙,短短刹那,额头便沁出细密汗水,吞了两下喉咙,艰难张口道:“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春燕扶贺兰香到榻上歇息,细辛算着日子,加上贺兰香突发暴躁的性情,倏然脸一白道:“主子,您不会是……来癸水了吧?” 贺兰香身形一僵,整个人软在了榻上,却口吻强硬道:“不可能,如果到这一步都未曾有孕,那不是谢折有病,就是我有病!” 两个丫鬟没再往下说,只道代她更换衣物,也好更舒适些。 更衣更到一半,待等贺兰香看到亵衣上那一抹刺目的鲜艳红色,许久以来所承受的压力到底在此刻压垮了她,她将两个丫鬟通通赶出了房门,勒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独自蜷缩榻上,放声哭泣起来。 一直哭到天色将黑,她的头脑混沌一片,肚子很疼,人很害怕,半梦半醒中,喊的不是谢晖,是娘。 门被乍然推开,声音格外刺耳。 贺兰香下意识瞥去一眼,瞥到一抹熟悉高大的身影,整个人顿如惊弓之鸟,一下子往后蜷缩,用哭哑的嗓子狠狠质问:“你是来杀我的?你知道我没有怀孕?你现在就要杀我吗!” 谢折不语,迈开步伐,逐步逼近她。 贺兰香蜷缩到不能再退后,惊恐之下扭身将脸埋入床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圆润单薄的肩头瑟瑟发抖。 一只大掌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生拖出去,未等她挣扎,一碗热腾腾的红糖姜水便出现在她眼下,热气侵袭她的眼眶。 “趁热喝了。” 谢折眼底淡漠,无情冷目盯着面前弱小可怜的女子,话也薄冷,“别指望我会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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