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长的尾巴很容易在行进过程中踩到受伤,也可能有蚊虫藏匿其中使马生病, 为了防止日后在疾驰过程中人仰马翻,束尾是很有必要的。 马尾打理好后,易鸣鸢顺便翻看了一下它腿上的伤口,确认咬痕已全部结了痂,不再渗血。 想来再过七八天,深色的血痂就能褪去,重新长出嫩肉了。 易鸣鸢卸力倚靠在马腹上,乘云十企讹羣扒以似把衣刘9流仨,整里世间难寻的雪青色让她想起自己从前的马,丹羽出现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纯正的枣红色,鲜亮热烈。 它由最有经验的马夫照料着,被驯得温厚平和,不会扬蹄子试图把自己甩下去,也不会用粗糙的舌头舔自己的脸。 易鸣鸢推走乘云转过来的脑袋,用一颗果子打发它,看着它咬碎鲜果的样子,她吐出一句沙哑的控诉:“你和他一样讨厌。” 自己原本是下定主意要做大家闺秀的,京中人人夸她温婉柔静,是同龄人中最有气度的典范。 可自从来了这里,程枭每一天都在打破她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界限和屏障。 易鸣鸢眼角发红,她明明都已经接受自己的宿命了…… 须臾,她直起身子,用柔软的毛梳刮去雪青马身上的浮灰,咬着牙下定决心,“乘云,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 原野苍茫,归鹰低飞,把酒言欢的调子在雅拉干各处响起,安泰祥和。 从黎妍那里拿到对照的字符后,易鸣鸢从怀中取出字条一一与之比对,上面的内容如自己所料,是一些部落内部的描述,壮年男子数量以及武器装备等。 黎妍在族中身份尴尬,因此并不被允许进到重兵把守的演武场和武器库房,只能从打铁匠处观摩得出粗浅的信息。 易鸣鸢收起字条,这些小事无足轻重,唯有一点较为棘手—— 当日自己谎称程枭就是服休单于,黎妍依葫芦画瓢,将他的样貌写进了字条中,现在估计整个大邺正在为匈奴单于的真实长相吵得不可开交。 手心的汗水把纸条打湿,一边是自己伺机而动的故国,一边是锋芒毕露的匈奴,她从未像今天似的被架在非同小可的位置上。 啸风紧压着她的鼓膜,鹰唳萦绕在她的头顶,易鸣鸢心乱如麻,干脆眼睛一闭躺倒在地上短暂逃离这个困难的抉择。 几个小孩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们一行五个,有男有女,皆不满十岁的样子,一个个哭成泪人,踉跄着跪倒在易鸣鸢身边,“大塞耳阏氏,久,久……” 发声的是一个年龄尚小的丫头,邺国话说得不太好,人人都提前学会的一句“达塞儿阏氏”被她说得七零八碎,只顾拉起地上的人往自家毡帐走去。 易鸣鸢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二话不说小跑起来,同时用匈奴语问他们之中最大的那个男孩,“出什么事了?” 从男孩气息不稳的描述中,她知道了全部的始末。 匈奴女子成婚较晚,一般等身体完全长成以后才会考虑生孩子,因此不易难产,又由于身体强健,生产后恢复速度快,通常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不易难产,不代表完全没有。 这群孩子的阿妈今早挤牛奶时被踹到了肚子,当场羊水破裂,呼痛不止。 受惊之下,胎儿整个横过来了,草原上的巫医精通祝诅,同时也会治病救人,只是他们救伤扶困以外伤为主,并不擅女子生产,唱祝烧蛊无果后,即将失去两个亲人的阴霾笼罩了这一家人。 其中,一个孩子今早去了宾德尔雅临时组建起来的学堂,她听族中传言大王新娶的阏氏织布讲学无所不能,又亲眼见到她的和善可亲,因此对易鸣鸢敬慕万分,走投无路之际跑来寻求她的帮助。 在她幼小的心目当中,大王能当万夫之勇,大王的阏氏肯定有办法能救下她的阿妈! 易鸣鸢掀开毡帘,瞬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她瞳孔骤缩,看到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产妇的时候,仿佛回到了自己娘亲难产离世的那个雨夜。 “有没有银针?”她掩去眼底的怆然,迅速走到床旁蹲下来,看向满脸颜料的巫医。 巫医点头,递来一根粗比织棒的银针。 无奈之下,易鸣鸢只好派人加急去取自己帐内的一套针,同时她竭力安抚好悲恸欲绝的匈奴女人,声音轻柔但蕴含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她说:“别怕,我有办法。” 娘亲过世以后,她哭得肝肠寸断,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找到上一任太医院正,求他教导自己施针之术。 起初他并不同意,直到她跪在门外苦求数日,太医院正才被她说动。 三年来她只学了一针。 易鸣鸢夜以继日的练习,最困的时候甚至能站着睡着,那个时候她把自己的大腿掐得一片淤青,捏着银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时间从不调转,故一去不回,纵然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但未来只要有一个妇人因为胎儿横转而踏入鬼门关,她的亡羊补牢就算是有意义的。 “我很想我的娘亲,她已经不在了,”等待银针的时候,易鸣鸢擦掉小女孩头上的汗水,眼里暗含憧憬和追思,“但你还有机会全家团圆。” 东西送到后,她洗净双手,抽出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的锋芒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 只要一针,只需要一针就好。 易鸣鸢找准穴位扎下去,片刻后床上的人痛呼声果然小了不少。 接下来一切顺利,没过多久孩子就出来了,她憋得有点久,第一声啼哭并不嘹亮清脆,像小猫叫似的。 但易鸣鸢听到这代表着新生的嘤咛声,却觉得如雷贯耳,她抱着被洗干净的婴儿,哭得比她的亲生母亲还要激动。 如果……如果她的妹妹也能顺利出世,就好了。 “达塞儿阏氏给她起个名字吧。”床上的匈奴女人撑起上半身,刚分娩过的虚弱让她只能用气音说话。 易鸣鸢低头,怀中的小崽子哭累了,眨着泪眼朝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心里一片柔软,但还是狠狠心说:“不,还是你们来吧。” 一个她亲眼见证出生的孩子,若是起了名字,就会再加一重牵挂,从今往后盼她年年如意,百岁平安。 她怕自己起了名后,便再也舍不得走了。 临别之际,易鸣鸢拜托他们不要把自己今日抱着孩子哭的糗事说出去,婉拒他们大包小包的谢礼,走出毡帐前,这家的男人出来相送,她看向另一个被裹在襁褓中的孩子愣神,“这是?” “家里第六个崽子。”匈奴男人掖了掖挡风的兽毯。 易鸣鸢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概率不满一岁的孩子,迟疑地问道:“他多大?”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快满十一个月了。” 十一个月,这就意味着在他的阏氏还没出月子的时候,就又怀了一个,这样未坐满月子就行房,甚至再度有孕的行为对刚生产的妇人是很大的伤害。 细致些的大夫更是建议坐满双月子,来保证妇人恢复完全。 易鸣鸢据实以告,那男人却毫不在意地说:“我们这儿一直这样,从没出什么问题。” “怎么没出问题,难道要你的阏氏真的死在面前,再追悔莫及吗?”易鸣鸢愕然,土地尚且需要休耕恢复地力,他们竟认为妇人孕育子女,可以无休无止? 这样对女子的身体只有折损,没有任何好处。 那匈奴男人想说他的阏氏难产是因为被牛踹了一脚,但一想到方才帐内的凶险,还有达塞儿阏氏出手相助的举动,一时哑口无言。 易鸣鸢蜷起手指,差点把手里的一把银针掐断。 就算抛开和程枭之间的感情,还有这么多无知幼儿,愚昧男人需要有人来点醒。 但回到庸山关自刎于家人身边是她来到这里的信念,两相权衡之下,她的决心不禁左右摇摆。 又看了眼男人怀抱中的孩子,易鸣鸢匆匆带着银针走了。 时间,她需要时间!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是夜 易鸣鸢拖了很久才回去, 进入王帐的时候已接近戌时,她一进帐便注意到床上被子隆起一大块,有规律地起起伏伏, 程枭貌似已经睡着了。 洗漱过后, 她掀起被子背对着床上的人躺下。 帐内落针可闻, 静默良久, 她赤足下床,地上因为铺着兽皮, 踩上去并不寒凉, 她小心地绕过床榻, 尽可能不发出声音,走到书案旁抽出几张宣纸。 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趁这功夫把想要留给他们的话全都写下来。 栽种施肥之时令、读书习字之方法、纺线织布之窍门、休养生息之重要,通通不能落下。 易鸣鸢拿着毛笔, 用笔杆尾部戳了戳脸, 不过……宣纸虽韧而能润, 轻薄便于携带, 但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若碰到潮湿的雨季, 抑或是蛀虫啃噬, 很容易遭到发霉破损, 远不如羊皮纸防水防油,经久耐用。 如此想着,她重新起身,打算从柜子中取出一大张羊皮纸放到桌上。 “咦?”拿出羊皮纸时,她摸到纸张表面有些凹凸不平, 底下明显有东西,易鸣鸢举起昏暗的油灯, 拨了拨灯芯让火光明亮些许。 她掀走羊皮纸,拿近油灯定睛一看,下面竟是一张画着庸山关附近地形的图纸。 易鸣鸢倏然抬头望向床榻,手中油灯倾斜,滚烫的热油缓缓滴落到地上,啪嗒,啪嗒…… 烛光在油的减少中慢慢消失,熄灭,她的心砰砰直跳,一半痛惜一半哀戚,重新点上另一盏油灯的时候,她才发现脚上被油溅到,皮肤火辣辣的疼。 裁下一块羊皮纸,易鸣鸢将地图上的点圈沟壑全都复制了下来,贴身藏在衣襟之中。 期间她时不时抬头观察程枭的睡姿,生怕被他发现。 好在没有。 将地图原封不动放回去后,易鸣鸢开始专心整理起来,将内容尽量详实完备地展现在羊皮纸上,考虑到两国文字的区别,为了防止他们看不懂,她还配上了许多惟妙惟肖的图画。 画到后来,伏案写字的人眯着眼睛昏昏欲睡,脑袋不停往下滑,她记挂着十日之期,因此一刻也不敢耽误,催促自己尽可能多写一点。 眨了眨惺忪的双眼,易鸣鸢稍缓了一会打算继续。 “阿鸢。” 程枭在不远的床上轻唤,隐在阴影里的眸子看不分明,唯能听出语气中压着的失落。 黑夜里,易鸣鸢看着他三两步跨到自己面前,男人收起地图,目光划过她微鼓起的胸口,那是藏羊皮纸的地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9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