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高处欣赏战况,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金銮殿上加官进爵的模样,慢慢勾起唇角,却在此时听易鸣鸢冷不丁问道:“你就不好奇,左将军去了哪里?” “少给我耍花招,老实点。”左秋奕走前嘱咐过他爹,要他们全都待在营地里等自己带皮袄回来,是以他们现在,应当躲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他已经派人去寻了,想必不多时便能回来。 “那我给小将军讲个故事吧,有一群人来到雪山之中,路过这里时看到两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于是想着跑马下山,捡一个现成的便宜,可是没想到马蹄声发出的震天巨响引发了雪崩,‘嘭’的一声,全被埋进了雪里。” “至于埋身的雪在哪儿呢?就在……我们脚下!” 易鸣鸢摆弄着手中的小哨子,说完将哨子送到嘴边用力一吹! 身后的匈奴将士们得到信号,趁着身边的邺国士兵惊恐地低头观察,电光石火间,他们三人对战一人,配合默契,成功夺刀实施反杀,她则是直起身一夹马腹,乘云瞬间驮着人扬蹄狂奔下山。 与此同时,乘风捕捉到哨声,从数里外一处毡帐的长杆上腾起盘旋,振翅高飞间发出长啸,朝着第八雪山的方向而来。 左秋奕第一时间策马想要拦截,但他的战马不及乘云矫健灵活,也不敢义无反顾地冲进不可见底的深雪中,踌躇着停下了马蹄,任他如何抽打都不愿意再前进半分。 易鸣鸢一下子栽进硬雪中,感觉像是被石块狠狠砸断四肢,浑身都泛着疼,但好歹是逃脱了左秋奕,她在雪中扑腾两下,反而还越陷越深了。 没事,程枭会来的。 她静静插在雪里,心想自己数三百个数,他肯定就能到了。 乘云在一边发出阵阵嘶鸣,似是在抱怨她这个主人行事鲁莽,连带着它也跟着一起受罪,易鸣鸢转动身体,轻轻抚摸着它的脸颊,“好乘云,回去给你拌苦苣吃,再加最鲜嫩的草芽。” “还有心思哄马,看来身上一点也不疼。” 程枭刨开身前的雪块,慢慢把易鸣鸢给挖出来,他看到她被活捉的时候,心如同被砍碎般生疼,那一刻他把以身犯险,鱼死网破全都想了一遍,唯恐左秋奕伤她。 “疼啊,怎么不疼?特别特别疼。”易鸣鸢沾着满身雪花,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献上一吻,惨兮兮地窝进他怀里,“我怕死了。” 程枭一脚深一脚浅地抱着人往回走,其实从她叫出“大单于”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但看着她赤手空拳地落在敌人手中,自己终究是不放心的。 好在自己临走之前,除了防身的两样武器,还在她身上放了一只哨子。 上回被约略台发现月下幽会后,他就改动了鸣哨的用途,作为提醒身边诸将士的短促命令,吹一声为攻击,吹两声为撤退。 回到大部队之中,程枭张弓搭箭,对准唇线绷紧的左秋奕,身边易鸣鸢伸出手臂,接住顺利找到自己的游隼,将那句话还了回去。 “速速缴械投降,或可饶尔性命。”
第85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胜负还未分出, 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吧。” 瞬息之间失去谈判的筹码,左秋奕脸色十分难看。 他扫过身边还在不停埋头苦挖的士兵们,仍然觉得易鸣鸢是为了逃命而信口胡诌的, 哪里是什么马蹄震动声导致雪崩, 战时的滔天喊杀声亦可造成同样的结果, 怒道:“都给我停下!” “达塞儿阏氏怎么知道来了一队中原人, 难不成跟萨满一样身上有神通?”弓箭瞄准不过威慑制压,判断超过射程之后, 程枭回到阵前厮杀, 留约略台在这里。 易鸣鸢惊讶地微张嘴巴, “我方才是框他的,原来真有啊?” 被擒获后,她把所有逃跑的法子都想了一遍,左秋奕出现时所带兵卒数量不多, 不符合小士兵袒露的五万之众, 再加上左将军不在身侧, 直到结合半日前发生的雪崩, 才让她有隙可乘。 人灾是不是左将军那一支所酿成的不重要, 他们是否被压在第八雪山脚下也不重要, 她只需让身边敌军慌乱, 在须臾之间逃出生天即可。 孙子推崇的“兵以诈立”便是如此了,上回与厄蒙脱两军对垒之时,用的也是此种计谋,只在细节处编造少许,以对付不同的敌人。 乘风把脑袋凑过来求摸, 易鸣鸢后怕地伸手给它顺毛,其实吹哨前她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若是左秋奕对她严防死守,捆住手脚,堵上耳朵,说不定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掏出哨子。 轻视敌人,哪怕是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往往会遭至意想不到的祸端,这是左秋奕犯的唯一一个错误,也是致命的错误。 约略台听完赞叹地“嚯”了一声,砸着嘴寻摸酒囊,一拍空空如也的腰间才想起来雪崩的时候酒囊被自己扔了,他重重叹气,那酒囊他都用好多年了,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竟就这么丢了。 叹完气,他三言两语描述了一番雪崩前发生的事,呲牙道:“那群人跟傻狍子似的,一点也不机灵,喊得比瀑布声还响,雪能不塌下来吗!只是可怜了被埋在下面的兄弟,还有好些没能挖出来……” 说着,他狠狠抹掉呼之欲出的泪水和鼻涕,抻长了脖子张望道:“乌龟爬这么久也该到了,合什温人呢?” “许是左谷蠡王庭还未打完吧。”易鸣鸢仰头眺望前方战况,却看到了令她惊心动魄的一幕。 优犁竟然没死! 他像是早就获救了的样子,脸色并无冻僵之后的青白,正好整以暇地擦拭着手上的钢刀,问道:“你们两个跟我打没有胜算,服休人呢?” 跟服休单于一决胜负一直是优犁心中的执念,他冷眼看向身前的程枭与逐旭讷,和小辈对战,说出去惹人笑话! 幸得长生天庇佑,自己没有死在雪崩之中,他正了正属下送来的头盔,轻笑一声,不过若是服休身死,这两个小的以身相替,那倒也未尝不可。 “我阿爸说此战必胜,把你的人头送给我砍!”逐旭讷捏紧了拳头,输人不输阵,就算他打不过优犁,战前的叫嚣也必须要将气势拔到最高。 身旁,无数邺国士兵如同蝇虫般围绕着程枭攻击,他利落地戳穿几人胸膛,清理出方圆一米的空间,可是没过多久,又一批士兵攻上来,将他围成一圈。 天已昏暗,脚下的雪被冻得硬实,完全能够承受人与马相加的重量,程枭左臂曲起,右手刀刃朝上搁在臂弯中,向外一拉蹭掉钢刀上淋漓的血水,他眸中漆黑,策马扬鞭干脆跑离了包围,冲上去与优犁正面交锋。 抬头是雾蒙蒙一片,来到西北雪山的第一天起,这里的天就没有放晴过,易鸣鸢心情郁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她被四处游走的士兵遮挡住一部分视线,只能隐约瞧见三人缠斗不止,兵戈在空中舞出凌乱的残影,片刻后一个褐色身影为躲避横劈过来的刀刃,侧身倒下了战马,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易鸣鸢心中一惊,压抑着音量哑声喊道:“程枭!” 邺国士兵的穷追猛打和优犁的攻势两相叠加,程枭本就久战力竭,这会疲于防御,一个不查被优犁击下了马,他就地顺势一滚,抬腕砍在优犁的马腿上。 马受到刀伤,发出痛苦的叫声,当即把背上的人颠了下去,程枭抬眸喘息,在泥水飞扬的地面上向优犁猛扑过去,他的刀锋在战斗中已经卷了刃,砍杀的角度不巧,只刮去优犁肩上的一块皮肉。 落马的人同样也不是吃素的,优犁右手撑地,眨眼间重新站直,塌肩躲开后强悍一击,锐利的刀刃嵌在程枭的铠甲上,而后用尽全力划开,下一秒血液飞溅,倒映在他暴戾的眼眸中。 程枭闷哼一声,感觉到胸口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他冷眼看着跑来的十余个邺国士兵,不堪重负地吐出一口鲜血。 逐旭讷见状,勒住缰绳弯腰戳刺,却没有伤到对方分毫,他一咬牙,直接弃了战马跳下来,横刀挡开几个小士兵的暗招,“走!” “不行。” 若他走了,逐旭讷没过多久就会被围剿至死,来不及处理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敌军再次涌上来,程枭立刀深吸两口气,承受着剧痛再次挥刀。 优犁盯准了程枭,打算先消灭一个,他不停地往程枭胸口的伤口上砍去,正要再次得手之际,眼前忽的杀出一张熟悉的脸。 厄蒙脱的铁锤不愧是近战的利器,一锤下去身边众人皆被震得退后三步,更有甚者倒地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推开受伤的程枭,扬声道:“回去吃点东西,这最大的军功,换我来拿!” 这场大战打到半程,他这个“断后的”等得心焦不耐,还是选择主动出击。 嚼完锦囊中的所有糖块后,厄蒙脱感觉手脚力气如同潮水般回到体内,他眼瞧着前方战况危急,一个明晃晃的军功在眼前晃荡,不甘就这样让它飘走,情急之下提着锤子就飞身过来了。 他两锤并用,直打得优犁无暇顾及其余的人,切齿愤盈道:“厄蒙脱,你好样的!” 不仅背叛自己加入了服休的阵营,还用一封告密信引得左谷蠡王庭倾巢而动,反间计被他用得活灵活现,从前自己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自然是好样的,抓稳了……踢!”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厄蒙脱伸锤拉了逐旭讷一把,让他照着优犁的脑袋狠踹过去。 逐旭讷畅快笑开,从没想过厄蒙脱是这样有趣的家伙。 胸前的伤口疼到麻木,既然有了厄蒙脱补上,程枭也没有强留在这里的理由,找机会翻身上马,快速向着阵后的位置飞奔而去。 三人下马后,易鸣鸢再也没了静坐的心思,她甚至想要站到车辙上张望,被约略台提醒登高危险,容易被敌军射杀才作罢。 程枭为了防止左秋奕的兵找到真正的服休单于,离开前特意把大氅黑色的一面露出来,把自己当成了场上的活靶子,引开了几乎所有的敌袭。 易鸣鸢久视雪地双目疼痛,可还是一瞬不移地盯着他的状况,高大的异族男人身形不复先前挺拔,下马时摇摇欲坠,差点整个人栽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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