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笑一声,“若不说安国相王在这儿,你会来么?” 我皱眉道:“这太子汤,只有安国相王和温王才能用,你这是僭越。” “我僭越的事儿还少么?多这一桩,就能被治罪了?” 我撇撇嘴,“也对。从前驸马是武崇训的时候,安乐公主也不像这两年奢侈无度。她屡遭弹劾,你的功劳也不小。” 他没理我的话,隔着雾气问道:“你叫他豫王,为什么?” “你管我?” 他挑眉一笑,嘴角斜斜歪着,起身向我一步一步走来。温热的汤泉在他的周身荡开一层一层的涟漪,直至飘到我的身前。 我冷冷道:“驸马这是不要命了吗?” “公主有她的男宠,我有我的姬妾,怕什么?” 我冷笑道:“可我还是相王侧妃。” “你是有愧,还是不敢?”他又嘲讽着一笑,向我逼近了半步,“他有别的女人,你有什么好愧疚的?” “武延秀,你如今有了妻子和孩子,你是有家的人了。” 他的身子将我完全圈住,把我抵在池边,悠悠道:“妻子算是我的妻子,孩子……也算是我的孩子吧。” “怎么了?”我反应过来,忙问道,“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是婚前有的,父亲究竟是不是我,我不知道,就连裹儿都不知道。” “你是因为这个才找我过来的?” 他反而被我问住,面露不解,半晌才摇着头哈哈大笑,整个人都半趴在我的身上。 我无处躲藏,只能扶着他的腰际,疑惑地问:“有什么好笑的?” 他又摇了摇头,“血统和姓氏,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我不过是……” 是我一时想岔了,他确实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可他究竟在难过什么? 他是安乐公主的驸马,是圣人和皇后的女婿,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外人。并且,他不像长宁公主的驸马杨慎交那样,有自己的父母兄弟。 “武延秀”,我收回紧贴在池壁的腰身,向他靠近了几寸,“谁是家人,是可以自己选的。” “是么?”他反问道,目光里满是落寞,“我也曾以为可以。” 话刚说完,他就撑在池壁上,一只手捞过我的腰肢,温热的水汽混着他的鼻息,逼迫在我的脖颈。 我别过脸,躲开了他的唇,声音却全是颤抖,“放开我。” 他轻声一笑,满不在乎地又向前压了一步,将我死死抵在池壁上。那只揽着我的腰的手,也不断解开衣带,向我最敏感的地方进攻。 那令我身子不断发颤的撩拨,也不知是他的躯体,还是摇摇晃晃的汤泉。 “武延秀,别这样。” “你有多久没碰男人了?为什么要忍着?为什么不能?你到底在介意什么?你也想要不是么?” 一句一句的逼问,让我的抵抗溃不成军,被压抑了近两年的身体欲望,泡在汤泉里开始疯长。 我们争先恐后地剥去对方的亵衣,急不可耐地交叠缠绕,好似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韦团儿”,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汤泉,一面动着一面在我耳边低声说,“叫我的名字。” “武延秀。” 我与他那么多场男欢女爱,多少会有似是而非的情意,唯独互相喊出对方的名字,也就只这一次。 七八日过去,汤泉宫里觥筹交错,李显玩够了,也觉得招待吐蕃使臣的成效似乎达成,又是临近年下,就下令三日后启程回京。 我大多避着那些交际的场合,只在阿姊歇息时陪陪她,有时和婉儿说说话。 簪环刚刚卸下,还未净面就听阿鸾来传,相王身边的内侍又来请我去太子汤。 我在心中暗叹,武延秀真是放任猖狂,可转瞬又心虚自嘲,我不正是被这份狂妄放纵引诱着么? “你去告诉那个内侍,我今日乏了,就不去了。” “相王传话说,是真的有事找侧妃相商,侧妃那日午夜都去了,今日也还是去吧!” 阿鸾盼着我跟李旦和好,就总是想方设法地劝我。 我无奈地摇摇头,“那你歇着吧,我去就是了。” 推门出去,却是另一个脸生的内侍,我没有多想,只是又感叹武延秀真是毫无顾忌。 今日飘着细雪,宫灯所照之处,莹白飞舞,如满目星空。 这样的风景,也叫我的心情畅快了许多。 遥遥望见太子汤中的人,我不由得笑起来,扬声喊道:“你就这么喜欢汤池啊?” 池中的人没有动,我又走近了接着道:“既然已经僭越了,怎么只盯着太子汤,干脆去圣人的御汤啊!” 他微微侧身,回头与我对视,我愣在原地。 竟真的是李旦。 全身仿佛被钉在地上,我动弹不得,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相王……怎么在这儿?”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相王不必知道。” “又是武延秀吗?你还跟他……”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有再问下去。 汹涌的苦涩在心中蔓延,我狠心道:“这不关相王的事。” “就算你不想我过问,又何苦一声一声地叫我相王?” 我知道是自己无理,终于在汤池边蹲了下来,柔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沉默了很久,长叹一声,“我原本想……我想……我们一起泡着汤泉,说说话。” 细雪落在他的发间,与他已经生出的几缕白发相应,我不禁伸手拂去,“我们之间……还能说什么呢?” 他闭上双眼,头颅贴向我的手心,“团儿,我们在骊山,暂且不用管大明宫中的事。” “是么?在骊山汤泉宫,你和圣人、皇后就没有试探和戒备么?他把太子和嫡出亲王才能用的太子汤,赐浴给你和他现在唯一的儿子,除了今夜,你这些天可曾用过?” “你……”他睁开眼,侧头看我,“我在做什么,你都留意了,是不是?” “不是有意留心的,只是同在汤泉宫,难免都会知道。” “我不是在怀疑你,我是……”他顿住,看我的身子缩了缩,又急忙道,“外头冷,你想泡一会儿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想患风寒,干脆脱去披衣,与他并排浸在池中。 他向我挪近了几寸,左肩贴着我的右肩。 “团儿,二十七年了。” 不知是压迫而来的泉水,还是耳边平静的语言,我只觉得胸口沉闷,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力。 “你我都不再年轻了。” 我竟一时兴起,轻笑道:“是你老了,我小你六岁呢。” 他像是终于卸下一切,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身子轻碰着我,我心中复杂,有意躲开,他在微怔之后敛去了笑意,又变成与我并排靠着的样子。 “团儿,上元节就在下月。今年圣人和皇后特意吩咐,不必进宫赴宴,我们一同去西市过节可好?” 又是上元节……我静静地看着他,几分苦笑。 “你嫁给我二十九年了,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在宫外过过上元。” 我无奈道:“都二十九年没有一起过了,又何必多这一次?” 他定睛看我,眼中藏着层层叠叠的柔情,“都二十九年没有一起过了,就不能过这一次么?” 我只是垂下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水面,却不知道要怎么回他。 “团儿”,他只是用指尖触了触我的肩头,“你真的连一日的时间都不愿给我了么?我连……” 他一下子住了口,我却猜出了他想说什么。 “你连武延秀都不如?你不该这么说。”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一时情急,对不起,我……。” “我陪你去。”我打断他的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西市 景龙四年的元夜前夕,阿鸾坐在我的身后,为我梳起最平常的椎髻,簪环也只随意地戴了几只素银的。 前几日,金城公主跟着吐蕃和亲特使离开了长安。 皇帝李显亲自送至渭水以西的始平县,设宴百官,改始平县为金城县,免金城县百姓一年赋税。 在如此山呼万岁的盛世之景下,李奴奴的喜怒哀乐没有人听得到。 长安城外,当我和阿姊、婉儿站在一处,望着銮驾消失于视线中的时候,婉儿只是悄然落寂。 我无法安慰她什么,她却开口向我说:“雍王找我求情,想随驾护送公主,陛下没有答应。” 我听后竟无半分悸动,“雍王膝下子女众多,公主自小也没怎么见过他。想亲自送公主,为的是他自己,不是公主。” 婉儿的步子在车前停了片刻,回头浅淡一笑,“许多话何必说得那么清楚,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对自己也是好事。” “侧妃,都弄好了。”阿鸾的声音将我从几天之前的记忆中扯回。 眼角的细小纹路已经遮掩不住,索性连妆容也只略略带过,只轻扫了黛眉朱唇,揽镜自照时,突然发现这个画法很熟悉。 “给豆卢府备的礼送去了么?”我问道。 “豆卢娘子已收下了,不过豆卢相公病重,她也只是草草谢过。” 我点头,“本就是聊表心意,她对这些也一向不放在心上。” “相王府方才有人来传,相王要晚些才能过来,侧妃可要歇息会儿?” 我摇摇头,“煮一盏茶汤吧,西市的吃食都很油腻。” 等了半个多时辰,才听到相王在韦宅门口的消息。 他一身半旧的靛蓝色圆领袍,头上仔仔细细地包着青黑色的平式幞头,一脸微笑地看着门内的我。 我走到他的身边,被一阵带着苦味的清甜香气裹着,笑着说:“这个样子倒像个五六品的小吏。”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眼中的欣喜无需陈说,“你也只像个平常的官眷。” 齐郎牵着马和阿鸾跟在身后,我与他一路步行,街坊巷道皆是喧嚣,我们的话却很少。 兴化坊门口,一个满身架着花灯的稚童拦住了去路。 “郎君给你家娘子买一盏灯吧!再往前就是西市了,人人都有花灯,空手进去会被人笑话的!” 我与他对视吭哧一笑,推着他道:“看什么?你买不买?” 他的笑意更浓,弯身问道:“小郎君的花灯多少文?” “五百文一只,随你挑!” “平日不过一百文,你这是堵在西市门口宰客呢?” 小郎君撇撇嘴,“五百文都舍不得给娘子花么?” 我又推了他一把,指着其中一只绘着宝相花纹样的花灯,对那个小郎君说:“五百文就五百文,我要这个,你去找后面的婢女拿钱。” 小郎君还等着我们还价,没想到这么爽快就卖了出去,高兴地连连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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