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还是幕后主使想隐瞒两位禅师的真实身份而已。也就是说,这两位禅师并非真正的法慧,法信,真正的法慧,法信,很有可能已被杀害,掉包了。” 萧景道:“如果想隐瞒两位禅师的真实身份,割其首级便可,为何又要砍去其手足呢?” 宋慈道:“想必这两位假禅师的手上足上,有与众不同的生理特征。幕后主使认为,单单削首还不足以隐瞒二位的真实身份,故又分别砍去了二人的手足。” 周辕道:“方才大人说,真正的法慧,法信二位禅师,已被杀害,掉包。如果真是这样,武员外怎么没有识破呢?” 宋慈道:“这不难解释。首先,武员外本来就不认识法慧,法信二人。如果真正的法慧,法信被两名歹徒半路杀害,而这两名歹徒又假扮法慧,法信而来,则武员外何从识破?除非法雨寺方丈法度禅师亲自来到莲华禅院,才能识破二人是歹徒假扮,而并非是他的弟子。” 周辕道:“然而真僧人,假僧人,言谈举止间,应该看得出来吧?” 宋慈道:“当然看得出来。但一是两位歹徒假冒法慧,法信,入住莲华禅院,不过一个月,狐狸尾巴还不足以暴露出来。 二是两位歹徒可能本身就对佛法,佛事颇为了解,因此成功瞒过了武员外的慧眼,也是极有可能的。比如歹徒本身就做过和尚,或者在寺院中做过事,都有可能在杀了法慧,法信之后,成功顶替两位禅师本人,而瞒天过海。” 这样说着话,管家武平拿着两幅人像进来了。 “宋大人,小的画艺不佳,用笔粗糙,只能画到这份上了,请您过目,看看合不合适?”武平一面说,一面将画递到了宋慈手中。 宋慈笑道:“粗糙些也无妨,又不是要挂到‘凌烟阁’上去。见了你的画,能认出画的是谁,目的就达到了。” 说罢,宋慈又问崔刚道:“崔护院,你也是见过法慧,法信的,你看武平画得像不像?” 崔刚道:“挺像的,反正认得出所画的人是谁。” 宋慈把画一卷,道:“那便行了,提刑司全体听令,即刻启程,前往封川县法雨寺。” 徐扬道:“宋大人,下官要随您同去吗?” 宋慈道:“宋某此去,不知何时返回。徐大人乃开建一县之主,大小事务缠身,不便长久离开。宋某只将这里的善后事宜,交付与你。一是将法慧,法信二人的尸体依法掩埋,二是要做好法慧法信二人尸体的认领工作。三是继续调查,搜集与本案有关的线索,等待宋某北返。” 徐扬道:“是,大人,下官领命。”
第六章 铁嘴火鹞 于是宋慈领提刑司人马先行一步,往山下走去。到了金桂山房,对张夫人道: “武员外是被山上的法慧法信二人所毒杀,而法慧法信二人,又恐怕是歹徒有意假扮,专为杀害武员外而来,因此,宋某这就要离开山庄,前往封川县法雨寺展开调查,请夫人节哀顺变,多多保重。” 张夫人道:“宋大人堂堂一路宪司,却为平民之事,奔波劳苦,请受奴家一拜。”说着,便双腿一屈,朝宋慈拜了下去。 “不可不可,”宋慈将张夫人扶起,道,“为官一方,自为一方百姓出力,哪有寸功可言。宋某走后,张夫人一要好生处理武员外殡葬事宜,二要管好山庄,暂时仍不可放山庄诸人随意出入,等宋某从封川回来,再作理会。” 张夫人频频点头称是,完了,又悄悄对武平低语一声,武平便随之退下了。 宋慈带着提刑司人马正要上车上马离开,只听武平在背后高喊“宋大人留步,宋大人留步”。宋慈便喝住众人,回头道:“武平,你还有事吗?” 只见武平手中提着一个锦袋,一边跑那锦袋里面一边发出铿锵之声,再看那锦袋鼓鼓囊囊的,明眼人都不须细说,早知里面放的,是一锭锭银子了。 武平将这锦袋递到宋慈眼前,道:“宋大人,这是我们山庄的一点薄礼,也是夫人的一番心意,请大人务必收下。” 宋慈道:“武平啊,回去转告张夫人,就说她的好意,宋某心领了。但礼物也好,银子也罢,却是万不能收的。 人生在世,各有职责,也各有分内应得之报酬。宋某之职责,自是掌管刑狱,洗冤禁暴,宋某之应得,自是朝廷之俸禄,十分简单明了之事。宋某不做分外之事,也不收分外之报酬,也是十分简单明了之事。你回去吧。等我从封川县回来。” 说罢,宋慈便上了马车,又对队伍前头的护卫冯天麟喊道:“天麟,出发吧。” 于是,提刑司的人马便往封川县方向去了。 车马进入封川县地界,天色早已全暗。宋慈一行是个个饥渴难耐,于是宋慈便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匆匆吃了些汤饭,再继续前行,一鼓作气,抵达了位于封川县西面的法雨寺。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迎接他们到来的,不是寺院里的钟声,磬声,木鱼声,而是一片熊熊烈火,以及寺内僧众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边百姓如潮水一般向法雨寺涌来,提着各种可以盛水的工具,使劲把水往寺院里泼。宋慈只留冯天麟在身边护卫,其余人等也被他派到了灭火的前线,与百姓们并肩而战。 从戌时一直奋战到子时,法雨寺终于火靖烟消,然而再看寺内,雕梁画栋,楼阁亭台,多半已经飞灰烟灭,化为废墟。 从救火到灭火,寺内共跑出六人,其中一名和尚,五名居士,其余方丈一人,僧众十二人,全部罹难。 法雨寺的门前,幸好有一片石板铺就的空地,宋慈令人在地上多铺草席,周边站立之人,多点火把,而从寺中抬出的十三具尸体,便放置在了草席之上。 经宋慈亲自检验,确认这十三具尸体,皆肉色焦黑,皮肉烧裂,口开眼睁,手足蜷缩,口腔鼻腔,皆有团团烟灰,显系生前烧死所致。 “从寺内逃生的一名僧人,五名居士何在?”宋慈问。 “我们都在的大人。”一名年轻僧人回道,看他这样子,也是浑身灰头土脸,伤痕累累,显然逃出不易,而由于其惊吓过度,身上又不停哆嗦着。 而五名居士,全是老妇,经此一劫,也个个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萧景看看那名年轻僧人,又看看五名居士,对宋慈道:“大人,这场火灾来得分外蹊跷,一是时间上蹊跷,怎么刚好在我们提刑司赶到之前发生了? 二是结果上蹊跷,怎么寺内年轻僧众几乎全都烧死,而年老体衰的五名女居士却全部逃生了?这显然是一起别有用心的纵火案,歹徒明摆着是冲着方丈和僧人去的。” 宋慈默默听着萧景的分析,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问那五位老年居士道:“你们几位都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身体也不健壮,怎么个个能逃出来,无一受伤呢?” 其中一个手上戴着银镯子的发话道:“那火一开始就没往我们居士林烧啊,都往方丈室和僧人住的精舍去了。我们几个不仅有时间逃出来,还一个个往弥勒大殿前的古井里打水,去救过火呢。后来火势失控了,四处蔓延开了,我们才逃出来了。” 宋慈道:“起火时大概几点,您老还记得吗?” 女居士道:“大概戌时三刻的样子,我们几个刚睡不久。想必方丈和法师们也差不多吧。” 宋慈道:“既然刚睡下不久,按理说不至于全部烧死啊,难道说这火势是一下子大起来的,让人毫无反应的机会吗?” 女居士道:“这个老身就不清楚了,你问问这个小师傅吧,他也与我们几个一同救过火的。” 于是宋慈又把头转向了这唯一一个幸免于难的和尚,据他所言,他之所以能逃过此劫,是因为精舍起火时,他正在精舍附近的茅厕里呆着,等到他从茅厕出来,火势已不可控,因为精舍的一层藏有大量佛经,一沾火星,立时熊熊燃烧,而他认为此次火灾最诡异之处,是方丈室和精舍的门窗都烧得很厉害,当整个房屋还没被火海吞没时,就属门窗一带烧得最旺。 宋慈道:“看你的年纪,应该是法雨寺僧人中最年轻的吧?小师傅怎么称呼啊?” 和尚道:“我叫法仁,今年十六岁,确实是法雨寺最年轻的僧人。” 宋慈道:“你的几个师兄都是几点进入精舍休息的?” 法仁道:“吃过晚饭,戌时不到就上精舍休息了。我是刚交戌时那会儿,从精舍楼上下来,去了茅厕的。那时还好好的,没着火啊。等到过了两三刻钟,寺内才突然大乱起来,精舍那边传来一声声呼喊,‘着火了’,‘着火了’,每个人都在大叫。我急急走出去一看,那时已是火光四起了。” 宋慈又问,“你戌时就从精舍出来上茅厕了,怎么两三刻钟后还在茅厕里呆着呢?” 法仁道:“肠胃不好,一去就蹲半天,有些时日了。” 宋慈道:“在你正式发现精舍着火之前,寺院可曾有过什么异象没有?你仔细想想。” 法仁道:“有。如厕之时,我见前方空地上有一道道红光在闪,总觉得上空好像有孔明灯飞过。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想出去看个明白,但人既然已经脱了裤子蹲着了,也就罢了。” 宋慈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只是顺手从旁边树上折了一段长长的树枝,便令法仁与自己同行,一起走入了火场中去。 法雨寺亦是坐北朝南的布局,靠近南边的山门,大雄宝殿,大悲坛,地藏殿等受损还不太严重,靠北边的毗卢殿,接引台,钟鼓楼,藏经阁等都已付之一炬,当然,受灾最重者,莫过于最北边的方丈室与僧众所住的精舍。这两处是完全夷为平地,化作一片焦土了。 宋慈一面在一地的狼藉中看来看去,用手中的树枝不断挑着拨着,一面问法仁道:“法仁,你说方丈室与精舍的火势最初是门窗一带最旺是吗?” 法仁道:“没错,我感觉就是从门窗开始烧进去的。” 宋慈道:“方丈室和精舍的门窗都朝南边开放是吗?” 法仁道:“是的,寺院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而且方丈室与我们所住的精舍一左一右并列的,中间只隔一条石子路。” 宋慈道:“你解手的茅厕在哪儿?” 法仁道:“在精舍后面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也正因为在精舍后面,我的视线被精舍的后墙挡住,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 正当两人说话间,宋慈手中的树枝却拨到了某种坚硬的金属物质,低头一看,才知那是一枚铁做的箭镞。而发现之地,正在方丈室大门的位置处。 不一会儿,同样的箭镞,在精舍的门窗一带也发现了好几枚。萧景说道:“大人,看来歹徒是从墙外射入火箭放的火。法仁如厕时所看到的那一道道红光,应该就是火箭飞过夜空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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