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宜脑子转了几遭,还是想不通,徐钧安跟战局有个什么关系。 “这么厉害?是咱河西的少主大人吗?”她想要套袁进的话。 砰地,袁进放下酒杯。 一瞬间,小将们长矛直指陈宜。 “我,我,我,”陈宜慌张解释,“我只是瞎猜。” 袁进继续喝酒,挥手让手下放下兵器,深深望向陈宜,模棱两可道:“姑娘好聪明。” 什么?!真是李存安? 陈宜头皮发麻,嘴角的笑挂不住,企图找出袁进撒谎的痕迹。 没有,袁进很认真,没有说谎。 她猛然看向楼上,暗暗握拳。 是夜,陈宜装醉要上楼,被小将们拦住。她干脆坐在楼梯上,抱住小将大腿,哭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另外几个小将都笑那个被她抱着的,幸灾乐祸。 陈宜仰头,朦胧眯着眼,似看不清,手指摇摇晃晃,“袁将军说让你娶我。” “姑娘,可不敢乱说。”被指的吓了一跳,小将军们放下戒心,互相揶揄。 趁他们闹将,陈宜撒泼就往楼上跑,“你们都不要我,都欺负我。” 她跑得极快,推开最近的房门,又去推下一扇。 唰一声。 房门一开,银枪枪尖直指陈宜喉咙。 月光下,袁进目露精光,毫无醉意。 陈宜也吓住,不装了。 “陈宜掌柜,”袁进笑出森森白牙,“找什么呢?” 身后,小将军们追上来,听到这话互相对视,惊讶后才举枪,围住陈宜。 “让你失望了,不是李少主呢。” 袁进掀开床帘,床上坐着的竟是泰宁公主。 泰宁怀孕七个月,半靠床头,唇色惨白道:“不许动她。” 她喘不上气,显然身体状况不好。陈宜紧张喊了句“泰宁”,想要进屋,又被长枪逼退。 “让她进来!咳咳咳!” 泰宁身体向前,咳嗽不止。 这回,陈宜跑过去扶住她,没再遭阻拦。 袁进关闭房门前,不忘提醒两人,“二位好好休息,明日启程。” 至此,陈宜才晓得自己中了陷阱。 “还好你今夜闯上来,”泰宁挪动身体,让陈宜也睡上来,“他跟我说,你要是不来,就命人去抓你拷打。” 若陈宜今夜不冒险,则说明她晓得楼上不是李存安,更进一步推测,即陈宜知道李存安的动向,甚至他们就在一起。 她鲁莽一回,反倒救了自己。 “你怎么和李存安分开了?”泰宁问。 陈宜和泰宁许久未见,境遇让两人笑不出来。 陈宜解释庐州惨象,泰宁也说起自己等不到家书,冒险下山,刚下山就被袁进捉住。 袁进以为泰宁怀着的是李家嫡长孙。 杏花找人送信,他一路跟踪,先逮住徐钧安,再守株待兔,捉住泰宁,意用泰宁和孩子逼败河西军。 “那徐阿郎?”陈宜不敢问下去。 泰宁叹气,“我求了很久,他们没杀他,只是不知道扔到哪自生自灭。” 她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让钧安活下去。” “徐阿郎命大,上回从山上掉下去都能活,这次也能。倒是你……” 平原地区的初夏温热潮湿,陈宜拾起床头的蒲扇,给泰宁扇风道:“咳嗽成这样,怕是风热之邪犯表,姑姑给我带了些药,不晓得孕妇能不能用。” 泰宁微微摇头,握住她的手,“不打紧,你先说你这趟出来干什么。” “李存安千万百计保你周全,你却跑出来,当有大事吧。” 陈宜点头,吹灭蜡烛。 原本昏暗的房间,只剩陈宜的眼珠子黑得发亮。 “我出来找徐阿郎和你,”她说,“主要是找你。” 今夜的月牙特别亮,一直到天色将明,才隐去身影。 颍川西北为山南道,气候间于河西与河南,春季一过,空气就湿润起来。 河西军刚打下山南道万州,燕笳和李存安取道河南,进入万州。 “这些人犯了什么事?”李存安指着路边,三尺见方的铁笼塞进去七八个人,有男有女。 “战俘,”燕笳命人清路,心不在焉回答道,“大人的意思,作奴籍卖掉,充军费。” 李常军队正在此处休整,只待李存安和燕笳到,攻向河南道。 并非李嗣行执拗,常自成主动下令:河南道六雄州兵强将猛,固若金汤,非李存安、燕笳二人合力不得攻。
第58章 家书情信 河南道滑州,与万州相接,乃兵家常争之地。 此处守军本就厉害,朝廷又派了御林将军袁进支援,可谓安于磐石,寿于旗翼。 陈宜和泰宁被软禁在一起,两个人说话谈天,倒不孤独,只是奇怪,怎地如此安宁。 “真是奇怪?李常二人攻势凶猛,连战皆捷,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再不好打也该探探底吧。” 公主边走边翻阅兵法,她现在没得消遣,只能看这些书。 陈宜熄灭线香,劣质香味刺鼻,熏得她想吐。 她打开窗透气,窗边守着的士兵立刻严阵以待。那士兵一句话没说,陈宜看他,胸闷之下,又把窗户关起来。 知道自己离李存安不过八十里,却连面都见不上,香囊打开三天也不见白鸽。陈宜这些天焦躁不安。 她的腿已大好,踱步来去,比泰宁还敏捷。 “你别转悠了,”泰宁扶腰,挺着大肚子,忍不住拉住她,“你把地磨出洞也出不去。” 说着话,外头来人,提着食盒,当是送餐的。门口守卫多问了两句,“怎么没见过你?徐婶呢?” “她发烧了,我也是厨房的,替她来。” 陈宜听着女人的声音耳熟,停下脚步。 灰色粗布衣裳、红灰条纹头巾打扮,女人刚推开门,陈宜就认出来,从前路过河南道时,她曾在这位婶子家落脚过。 婶子眨眨眼,让陈宜别说话。 她打开食盒,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我男人在西门当差,晌午有一刻时间可逃出去。” “婶子,”陈宜按住她的手,“何必冒这么大险?” 陈宜奇怪,如今世道乱,河南道自给自足又有武力保护,已是最安稳的地方,百姓实在没有理由帮李嗣行他们才对。 “咱家粮征光了,儿子也都送上战场。我是个粗人,不懂打仗,听说你男人在那边能说上话,就想你去说说,别打仗了。” “我看着你们都是好孩子,也不想打仗的。” 陈宜不晓得怎么开口,这场仗已经非打不可,败即是死,不可能停不下来。 “没用的,你快走吧。”陈宜帮着拿出菜,推婶子走。 泰宁也催她,“你再不走可就保不住命了。” 婶子懵懂,没听懂她们的意思。 下一刻,门口的守卫捂着肚子,奔向茅房。 “你在他们的食盒下毒了?”陈宜问。 “可不管乱说,”婶子拍腿,“就是些巴豆。” 陈宜和公主对视一眼,心道大事不好,两人扒着菜,也不嚼了,生咽下去。 陈宜推婶子出去,“你千万记得,你就是正常做菜,什么都不知道。” 婶子莫名。 她哪里晓得,两军交战在即,毒害将士是杀头的大罪。 袁进推开房门时,两人已出恭到虚脱,躺在床上。士兵附耳说两人也中了招,且外头无守兵时没跑。 “算你们聪明。”袁进双腿大开,坐在板凳上。 他勾动手指,底下人便从外面拖进来一个女人。 婶子眼睛青肿,脸已经被打得辨认不清,身上鞭打痕迹骇人。她趴在地上,如一滩泥巴,手指还努力够袁进衣角。 “大人…大人…我真的没有下毒……” 陈宜撑着坐起来,公主在她背后轻挠她后背,意思让她别说话。 “袁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陈宜无辜道,“又是什么新陷阱吗?” “快把人带走,别脏了我们屋头地。” 陈宜望向袁进,袁进挑眉,抬脚踩在婶子手指上,“你不认识她?” 婶子猛地抬头,无声地张开嘴,脑袋坠下去,身体颤抖。 陈宜暗暗握拳,摇头。 “那算了,看来是俺疑心重了,”袁进抬脚,整理衣服下摆,挥挥手道,“赶出去吧,厨房里最怕不小心的,别再害了大伙。” 陈宜这才松了劲儿。 她眼看着婶子垂着头,被拖出去,总算命保住了。正欲躺下,又见袁进懒洋洋手撑脑袋,不愿意走的样子。 泰宁准备赶他走,他率先开口:“二位身子弱,不如喝口鸽子汤补补。” 听到“鸽子汤”三个字,陈宜腾地坐起来。 动作太快,小腿和胃都抽筋,陈宜痛得自己抱着自己,动作和表情都扭曲。 鲜香味随即飘过来,陈宜蜷缩床头,一步不敢走近,只恨恨盯着袁进。 果见他展开纸条,“五日前打下只鸽子,这么巧,竟然帮陈宜掌柜收了信了。” 陈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真是,好巧。” 时间回到半月前,李存安骑马进入万州。 “停一下。”他喊住燕笳。 燕笳下马,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人牙子,道:“少主要买奴婢?” 铁笼子里女人只一个,衣领袖口都磨烂,头发干枯,粘成一条条的披散,遮住了脸。 燕笳手伸进笼子,扒拉开半边头发。女人看向他不敢动。 “姿色还行。”他回头说道。 李存安抿唇下马,目光凝重。 他蹲下,拽出奴隶的胳膊,展开手掌,一个接一个。这些人手掌污脏,手掌和虎口都没有茧子。 “都放了,”他眉头紧锁,“这些人分明都是百姓,还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话音刚落,笼里的人哭声骤响,纷纷跪下磕头,求李存安救他们。 只有笼角一人没动,还轻轻摇头。 那双桃花眼,在哪里都炯炯发光,李存安一眼认出。 “你们是什么人?”人牙子掐腰昂头。 “大胆,我们……” 燕笳话说一半,李存安拉住他,余光看向身后。燕笳也感觉到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们。 要保护少主或盯着他们,大可以光明正大护卫,何必要跟踪? “我们要买他。”李存安改口,指向笼角。 人牙子转笑,“眼光不错,这家伙是俺们在阴山脚底下捡来的。别看细皮嫩肉的,这批货里属他力气大。” 燕笳付了碎金,徐钧安才被推搡出来。 李存安不急着解他手腕的铁链,拖行到酒楼才松开。他和燕笳吃酒,暗卫们守在雅间外头,只徐均安跟进去随侍。 一番了解后,李存安准备吩咐暗卫去救泰宁,徐钧安却主动道:“莫急,还有件事更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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