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李存安倒酒,余光瞥向窗外。 “李嗣行死了。”他说。 “万州庆功宴,李嗣行中计,被常自成杀了。如今常自成已自称成帝,统领反军。” “不可能!大人武功高强,就凭姓常的也想杀他。”燕笳不信,倏地站起来,说话就要奔去军营。 李存安按住他,努嘴示意窗外。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李嗣行已死千真万确,刚刚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新妾。”徐钧安给燕笳斟酒,“人牙子收她时,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跟了他们一路,唯在燕笳摸看女奴时露出破绽。原来是怕他们买了李嗣行的小妾,知道李嗣行被杀。 真是千方百计等他们进万州军营。 李存安和燕笳对视,“恐怕还有场大戏等着我们。” 是夜,白鸽飞进万州。 军营里帐篷都灭了蜡烛,守在帐篷外的士兵却精神抖擞,如临大敌。 李存安写信道:“夜风大陡寒,思宜,望庐州安。安至万州,忽知晓父去变故,其自大遭常围杀,不择,不日将战。” “月常圆,人常别。我心随月照庐州,愿君泰和乐无忧。” “哈哈,”袁进咂嘴冷笑,“李少主还真是个多情种,临战还要给你送封情书。” 陈宜扑上去抢信,他抬手,陈宜扑空,摔倒在地。 陈宜抬眼,眼白布满血丝。 “可惜啊,”袁进将信折回豆腐块大小,“他到死也不知道,咱们陈宜掌柜竟然追到战场来了。” “你说你,乖乖在庐州呆着多好,做什么来这里找死呢?” 他一脚踢在陈宜肩头,泰宁疾步扶住她,轻问:“没事吧?” 陈宜摇头,眼睛还死死盯着袁进,“把信给我。” 那是李存安给她的信! 陈宜挣开泰宁,走到袁进面前,伸出掌心,又说了一遍:“把信给我。” 她的目光太冷,袁进杀她如捏死一只蚂蚁,被她瞪视却仿若万剑指向喉咙,生命受到威胁。 一瞬间,他从陈宜身上看见了李存安。 这两个人都是狠起来不要命的。 “拿去,”他把信放在陈宜手心,“你们也算夫妻一场,他的遗书自然是交给你。” 袁进起身,一直候在门外的士兵端进来一碗药汤,黑漆漆的,闻着又涩又苦。 “公主殿下,李家父子都死了,您肚子里的孽种也没用了。” 他望向那碗药,冷道:“喝了吧,少受点罪。” 泰宁肚里的孩子没用,陈宜自然也没用了。 知道自己快死了,心反倒平静。 袁进走到门口,又回头,“小陈掌柜,太后让我给你带个话。” “只要你乖乖回京,像从前一样,只给她一个人酿酒,一切既往不咎。” “呵呵,”陈宜冷笑,“既往不咎?回去继续当她的棋子,当他们权力游戏的刀吗?” “呸!”她唾弃道,“做梦!” 袁进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房门关上,房里只留陈宜、泰宁,和一碗落胎汤。 “还考虑吗?”陈宜问泰宁,“算着日子,乌尔朵和范王他们也快到了。” 桌上的药汤还冒着热气。 泰宁望着关紧的门,望着阳光里飞舞的尘埃。 “再等等,”她说,“我总觉得,李嗣行和李存安没这么容易死。” “况且,就算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世上哪里有女人当皇帝的?”
第59章 往东跑,别停 夜里,常自成派人摸进帐篷,黑暗中,一剑刺向床上的人。几乎同时,李存安在他背后出现,匕首绕过脖颈,血溅在被子上。 从头到尾,未出一声。 李嗣行手下的兵将本已归降常自成,李存安稍稍策反,这些人听到为李嗣行报仇,便立即应承。 那一夜,万州军营火光冲天,李、常两支军队短兵相接。 常自成未曾想会出岔子,执剑出帐篷时,甚至未着铠甲。李存安和燕笳一人一边,同时出剑,常自成吓了一跳,身体最先反应,向后弯腰闪过。 他们合力出击,连攻四个回合仍未伤到常自成。 “贤侄,趁早收手,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常自成胸有成竹。 李存安和燕笳配合默契,步步紧逼。 “该收手的是你,”李存安手挽剑花,剑尖刺向常自成的喉咙,“联军吸纳多方豪杰,说白了,都是靠李嗣行的威望,与你毫无干系。” “各地驻军若晓得李嗣行死了,十有八九要反水。”燕笳也攻其下盘。 常自成连退三步,怒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剑风突起,常自成招式更快更狠,直击李存安。李存安意识到对方才认真起来,已被贯穿左肩。 他半跪,捂住肩头,血从指缝流出。 燕笳挡住一剑,挡不住第二剑刺向李存安胸口。 就在这时,羽箭破风,声音擦过耳畔。李存安眼见那把剑离自己不到一寸,掉落在地。 “啊!”常自成惨叫。 他的手心被箭穿过,赫然一个血洞。 马蹄声自东边来,越来越多的箭飞来。黑夜中,连人都看不清,这些箭竟精准射向常家军。 如此了得的箭术。 燕笳扶起李存安,两人望向逐渐清晰的身影。 “是回鹘人,”李存安说完,看清打头的两人,笑道,“是乌尔朵寨主和范王!” 燕笳也惊道:“他们怎么会在这?” 战局瞬息万变,常家军迅速溃败,一边倒的战势下,纷纷投降。 常自成自然被绑。 “节度使中我最看不上你,”李存安说出最想说的话,“你这辈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到处交友,然而交友最重要的真心,你却没有。” “陈宜让功劳给你,你竟然心安理得的吞了。真是好胃口!” 下属做事本就该上司领赏,常自成自认为这是公认的道理,不可理喻地叹道:“就因为这个?” 他不拿正眼看李存安,引颈就戮,“要杀就杀,这种蠢话多听一刻,我都恶心想吐。” 战场清扫开,乌尔朵和范可耀也踱步过来。 范可耀拿出陈宜的信,“你败在高估自己,低估别人。” 乌尔朵扔长刀给李存安,李存安转手就给燕笳。燕笳才是最想亲手杀了常自成的人。 只可惜,常自成到死都睁着眼,不肯相信自己竟然死在陈宜手上。 “不过我们也没想到,”乌尔朵把信递给李存安,“阿妹说战场见,我还当你们跟朝廷打起来,怎么你们自己内讧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李存安招呼两人进帐篷。 他边走边看信,陈宜的字体清秀,信上却有些龙飞凤舞,可见写得匆忙。刚走到门口,他忽地停下脚步。 “这信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月前。”乌尔朵和范可耀异口同声。 “坏了。” 李存安随意一算,敢情自己刚出门,陈宜跟着就出来了。他没跟陈宜说过路线,陈宜定按来时的路,走河南道去津关,那极有可能撞到袁进。 “说起来,这信是送给泰宁的,”乌尔朵拧眉,连连叹气,不得不开口解释,“泰宁和徐钧安也已失踪两个月啦。” “寨主不用担心,我知道他们在哪。”李存安挥手让燕笳带乌尔朵去找徐钧安。 果不其然,片刻就听到乌尔朵和徐钧安震天响的哭喊。 李存安顾不得他们,他绕着行军沙盘,百爪挠心。若陈宜也在滑州城里…… 他一刻也等不了,恨不得今夜就攻城。 滑州城不知八十里外发生这一切,待天亮,才从探子嘴里得知,李存安死了,常自成也死了,只剩燕笳统领残部。 滑州府衙里的人朗声大笑,探子收着两份赏钱,都很快活。 唯有被软禁的人,生不如死。 泰宁公主被人掐着下巴灌药,咕嘟咕嘟,她挣扎着,鼻孔、唇角都是溢出来的汤汁。 地毯上湿了一大块,拢共一小碗汤药几乎全被她吐出来。 “泰宁!”陈宜被反扣胳膊,押跪在旁。 她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被灌药,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能为力,烧灼陈宜的心脏。 她不再想着逃,不再想着保命,而是无比确认地怒吼:“我要杀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袁进就坐在旁边,闻言嗤笑,掰过陈宜的下巴道:“你?想杀了我们?那我可不能给你机会。” 剑刃贴着陈宜的脖颈。 这次她成了人质,用来威胁泰宁。 位置易换,陈宜恍然回到庐州,在太守府的院子里,姑父和姑姑是不是也这样想,“要是因为我就范,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泰宁做了跟她一样的选择。 “放了她,我喝,”她说,“只是我喝之前想见见她。” “她”,屋里三人都知道是谁。 泰宁脸色苍白,发髻松散,袁进看着她,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句“好”。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陈宜与太后擦肩而过,太后眼角的余光扫过她,似怜悯又似可惜。 夏季正午,烈日炎炎。 陈宜跪在庭院中央,不消半刻就受不住,汗流浃背,头晕目眩。 正以为自己要被活活烤死,听得屋门打开,靛蓝色衣裳的小太监出来,和袁进耳语。紧接着,她就被松绑。 口干舌燥,视线里的东西都重影,陈宜硬撑着爬起来,想看看泰宁。 门却在眼前关上。 里头传来一声尖叫,“啊!” 泰宁的嗓子似裂开,声音如啼血。 “陈宜!”她拼劲力气,“往东边跑,不要停!” “啊!” 尖叫还在继续,陈宜摸爬滚打,站起来,闷头往外面走。婆子和婢女捧着脸盆跑过她身边,热水、毛巾,早就准备好了。 屋里头稳婆已到,两个婆子使劲儿推泰宁的肚子,她们要硬生生把孩子推出来。 泰宁满头大汗。 就在刚刚,太后终于说实话,打掉她的孩子是小皇帝的主意,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血脉的干净,才有借口接她回宫。 泰宁喝下药汤后,腹部犹如刀绞。腹中孩儿狠狠踹了她两脚,肚皮都能看见凸起,也就两脚,再没有动静。 她要靠自己生下死胎。 “公主殿下用点力,你要是死了,本宫可不好跟皇帝交待。”太后稳坐如钟,话说得轻飘飘。 “啊啊啊!” 泰宁呕出全身力气,脖颈青筋暴起,床边婆子的手臂被她抓住五条指甲印。 下身仿佛被撕裂。 “出来了!” 稳婆猛地拽出,泰宁只觉肚子忽地瘪下去。 “嘤啊!”孩子竟然还啼哭了一声。 泰宁惊,伸手去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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